北大的回應為啥驢頭不對馬嘴？

北京大學黨委書記閔維方接受《二十一世紀經濟報道》採訪，回應丘成桐教授的「北京海外特聘教授，多半是假的」。一個月前，北京大學已經通過新聞發言人，正式駁斥過丘的言論，稱它「歪曲事實，嚴重侵害了廣大海歸學者和北京大學的聲譽」，而閔書記的講話則要具體得多。[:435:]

閔維方先生一言以蔽之，北京大學從海外進的人才，他「覺得都很優秀」。

這樣看起來，事情就比較簡單了。丘成桐先生「部分否定」在前，閔書記「全部肯定」於後，兩種說法可謂針鋒相對，而閔書記的話如果成立，就應該可以終結該話題了。不過，從邏輯上說，「言部分易，言全部難」，無論是部分否定或肯定，都要保險一些；無論是全部肯定或否定，都比較冒險。通常，「全稱」被稱為「狠話」，話一出口，覆水難收。毛主席是懂辯證法的，他常常說「一個指頭跟九個指頭的關係」，常常說「百分之九十五」如何如何。這豈非一種無關緊要的習慣用語。當然，拿這樣的常識對北京大學的黨委書記及「研究教育的」閔維方說話，似乎也有點冒險。但我只是就事論事，相當於說「部分的部分」，應該更加「保險」。

道理很簡單，說完「都很優秀」以後，等於給自己找了一個新的工作，就是接下來必須枚舉全部。你不能用反證法，說反正都被北京大學聘請了，於是他一定優秀，這不行，必須枚舉。可是，我們的黨委書記卻不是這樣。他給枚舉了：「像研究物理化學的……還有與我同樣研究教育的……」連他在內，共十一位。這一段話，最多只能證明你本人也「很優秀」，對你要證明的「都很優秀」之宏旨一點都沒有幫助，因為這樣加起來，連全部特聘教授群體的幾分之一都不到。

如果不需要證明閔書記自己設定的「全部」的目標，降低一點，只要駁回丘成桐就算數，是可以不完全舉證的。丘說的是「大部分是假的」，你只要舉出百分之五十一是「真的」和「優秀的」，就可以收工。但只舉十來個不行，因為這跟丘成桐的問題無關。丘成桐的話，並沒有排除存在十來個真正的和優秀的特聘教授。這就好比有一個教育孩子們的老段子所言：馬克·吐溫批評「有的」國會議員是什麼什麼的(罵人的話)，國會議員們大為惱火，紛紛要求馬克·吐溫澄清或

道歉，否則便要訴諸法律！馬克·吐溫於是發表聲明，說「有的」國會議員不是什麼什麼的。

話又說回來，如果說你幾百位特聘教授中連十來個如書記本人一樣優秀的教授都找不出，那也不叫話。人們總不可能對你這個特聘事宜要求如此之低吧。

其實，作為全部肯定，北京大學也是可以用列舉法證明的。把每一位特聘教授可公開的部分學術檔案放在北京大學的網站，這樣就便完成了。可是，在北京大學網站上，其它欄目都能瀏覽，就是有關特聘教授的兩個欄目都打不開，我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等了大半天都沒有辦法打開，連一個都看不到，真是怪事。

說句心裡話，在今天的社會大氣候下，在幾百名特聘教授中混入幾個濫竽的南郭先生，並非多麼出人意料。海外媒體報道有「四成」，也不知道是不是「別有用心」，北大不吭聲，其實這雖然比丘先生「保守」一點，也已經是一個要命的比例了，北大為了自己和廣大海歸學者的聲譽，倒是應該去較個真。等到丘先生說「大部分」，北大就發表一個聲明，籠統地稱為「誣衊」就了事。彷彿他們一點不知道自己負有「舉證責任」。現在，黨委書記說出來「全部肯定」，如此完勝收官，我以為，它至少跟丘教授的話一樣聳人聽聞啊。

至少推測人家說話的動機，某某之間不睦之類的話，我以為，這不是閔維方同志應該拿出來公開講的事情，因為，即便是與一個私德一塌糊塗的人，也不見得就不會說一句實話是兩回事。還是讓人們關心丘先生說的是不是事實，而不是誰跟誰的八卦。

何三畏，資深記者，南方人物周刊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