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錄：蒙羞二十年 我要還自己尊嚴

　講述人：段杭

　　性別：男

　　年齡：48歲

　　職業：退休

　　地點：本報講述室

　　（他瘦瘦高高,穿得整齊乾淨。他說自己也是能寫會畫的人，過去曾向報社投過稿，但沒想到頭一次走進報社門，竟然是為傾訴困惑自己的情感問題。）

　　那件荒唐事逼我娶了她

　　我高中畢業后回到家鄉，在鎮上一個工廠當上了會計。年輕時我長得還蠻體面的，又是村裡惟一會拉小提琴的小夥子，村裡村外很多女孩子都喜歡我，上門做媒說親的人不少，但我那時候還沒有結婚的打算，全部都謝絕了。

　　香婷的家在鄰村，她有一個姐姐嫁給了我的鄰居，在我的印象中，她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兩個村子挨得很近，她常常跑到她姐姐這邊串門，每次都主動找我說話，哥前哥后地叫我，慢慢地就熟了。她的好奇心很強，老是纏著我問東問西，我經常會被她弄得啼笑皆非。旁人見了常開我們的玩笑說：「小段啊，香婷這丫頭這麼粘你，你以後乾脆娶了她做媳婦吧！」那時我對她並沒有特別深刻的好感，對於她的接近開始不留痕迹地疏遠。

　　在她外甥的滿月酒宴上，我被村裡的年輕人強灌了不少酒，整個人昏昏沉沉地被扶進了自家房間。這時，忽然感到有人拿著濕毛巾為我擦臉，冰冰涼涼的感覺很舒服。一個柔軟的身體靠了過來，頭實在疼得厲害，後面的事我就不記得了。第二天早晨醒來，我大吃一驚，躺在我身邊的人竟然是香婷。見我醒了，她滿面羞澀，我剛問出一個「你怎麼……」她就大聲哭鬧起來，這下驚動了我父母，當下就罵我混帳東西，還安慰女孩不要再聲張。但她姐姐家裡的人還是知道了這事，我糊裡糊塗的，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家人的質問，她在旁邊委屈地抽泣，不管別人問什麼都不開口。直到我在她的家人面前立下娶她過門的誓言，這件荒唐事才算是告一段落。簡單地籌備了一下，我們就結婚了。

　　（我問：「你沒有懷疑過她這麼做有什麼目的嗎？她是真心想嫁給你么？」朝我苦澀地一笑，段杭無奈地說：「我雖心有不甘，但我當時除了娶她以外，沒別的路可走。」）

　　原來她一直在背叛我

　　我們相處得還算融洽。雖然共同語言不多，但她還算能幹，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每天下班回來，桌上都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我。很快我們的女兒出生了，家裡熱鬧了許多，我隱隱覺得肩上的擔子又重了些。然而，這表面平靜的家庭生活卻在一瞬間被粉碎了。關於香婷和她那個遠房表哥的事，我很早以前就略有耳聞。他表哥是當地業餘劇團的，能說會唱，傳言說他和不少女性有過曖昧關係，是當地名副其實的話題人物。他比香婷大十多歲，在我們結婚的喜宴上見過一次面。這個表哥的老婆是個很潑辣的女人，常常為男人在外面惹下的流言蜚語爭吵。早知道他們夫妻之間矛盾很深，只是我萬萬沒料到，有一天他們之間的吵鬧會把我的家庭也牽涉其中。

那天，香婷一早就說要出趟遠門，去探望一個從小一塊長大的好朋友。我覺得她嫁過來后，離女友們遠了，平時一定很寂寞，所以，對她每隔兩、三周就要出門會朋友的事，我從沒有阻攔過。下班之後，我急急忙忙趕去她姐姐那兒把女兒接回家，想她跑來跑去應該也累了，就做好了飯，一邊逗女兒玩，一邊等她回來。結果，最先等到的卻是她那個表嫂。她披頭散髮氣勢洶洶地闖進來，指著我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你這個人到底是怎麼當老公的？自己的老婆在外面亂來你還蒙在鼓裡！」我感到莫名其妙，又有幾分心驚。原來，香婷早在認識我之前就和她的已婚表哥關係不正常，她打著會朋友的幌子每次都是同她表哥幽會。她的那個表嫂雖然早已知情，但礙於情面一直忍著沒說，原以為香婷和我結婚後會呆在家裡好好過日子，誰知道，他們倆竟然一直偷偷地保持著見不得人的關係，直到這次被人捉姦在床。聽完之後我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她嘲諷地笑笑，說：「其實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你也知道這種事傳出去不好聽，以後最好管住你那個不安分的老婆吧。」 她泄憤似地說完之後就走了，我呆坐在門口，望著漸漸陷入黑暗的天空，心也跟著沉落。

　　我不再過問她的事情

　　已經記不清香婷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了，我只記得跟她說話時自己的聲音很疲憊。她沒怎麼猶豫就坦白了一切，除了冷漠，臉上看不出多餘的情緒。她的回答徹底粉碎了我內心僅存的一絲渺茫希望。她說從一開始她就沒真正愛過我，在她心裡，我不過是一個很好的結婚對象而已，利用我們的婚姻她可以很方便地維持和她表哥之間的隱情。沒想到，我從始至終不過是個被她欺騙利用的傻子！這場談話最終在我們激烈的爭吵聲中宣告結束。持續了半個多月的冷戰後，考慮到女兒年紀還小，需要一個健全的成長環境，我終於迫使自己做出了和香婷維持表面夫妻關係的苦澀決定。從那時開始，我們就分房睡了。白天在孩子面前勉強裝出和睦的樣子，每天還是一起吃飯。只是，講的全是些乾巴巴的話題，自己都覺得沒意思，常常會話說到一半，突然陷入可悲的沉默當中。我們之間的距離拉得越來越遠，但雙方都沒有試圖修復的意願。

　　女兒一天天長大，也漸漸成熟起來，我與她母親之間貌合神離的狀況很快就被她察覺。雖然年紀還小，但那孩子卻很懂事，常常刻意地製造機會，想幫助我們和好。只可惜我們積怨已深，是不可能達成諒解的了。

　　（「那之後香婷和表哥還有聯絡嗎？」我問。「不太清楚。我早就徹底死心了，也懶得去打探他們的事情。」他一臉無奈地回答。）

　　多年後他寄來一封信

　　女兒大學畢業后在武漢工作，沒多久就結婚了。去年，我生了場大病，於是提前退休，搬到武漢和女兒一起生活。有一天早上，我晨練回來，在信箱取報紙時，赫然發現了一封寄給香婷的信，發信人就是她那個表哥，我認得他的筆跡。我們都搬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了，他們還要糾纏不休。我火冒三丈，把信甩到香婷面前，說：「你們要做偷偷摸摸的事也該顧著點別人，他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寄信到家裡來像話嗎？」她把信揀起，很寶貝地護在胸口，反問道：「關你什麼事？我愛怎麼樣是我的自由！」我悲憤難當，為了這個家，自己這麼多年所做的犧牲在她看來全都毫無價值嗎？

　　女兒下班回來后，我將埋藏在心裡這麼多年的心事告訴了她。我找出那封信來給她看，說：「以前因為你還小，我再怎麼難也忍下來了，可你媽她做出的事情實在太不像話，我決定和她離婚。」女兒沉默一會兒，輕聲說：「爸爸，請你原諒媽媽吧！畢竟你們在一起了這麼些年，都是老夫老妻了，就不要計較那麼多，在一起平平順順地過日子吧。明天，我跟媽媽好好談談，要 她不再跟那個人再來往了。」

　　（說到這裡，他長嘆了一口氣，說：「我現在真不願意和她保持這名存實亡的夫妻名分，可是女兒並不理解，現在反而和她媽媽站在一條線上。這麼多年過去，我無論如何也要作個了斷，我只想還自己一個尊嚴，哪怕將來就一個人生活。」）

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