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後同居：尷尬生活引發尷尬官司

柯麗萍和丈夫離異后，兒子由於得不到完整的家庭關愛，患上了青春抑鬱症。為了讓兒子儘快走出困境，柯麗萍不得不和前夫上演了一場和好如初的生活戲。這場戲一演就是五年，直至兒子考上大學。隨後爆發了一場特殊的「離婚」官司，柯麗萍要求分得與前夫離婚後再共同生活時形成的財產。


記者通過律師找到柯麗萍，了解到這位母親五年來的尷尬生活。


  

缺乏家庭關愛


兒子患上青春抑鬱症


1996年6月25日，我和段洪武的婚姻走到了盡頭。段洪武什麼都沒有要——房子和兒子都給了我。


離婚後，我幾乎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了兒子身上。段洪武繼續忙著他的事業，定期每隔兩周來看兒子一次。


1998年5月，我在單位處於半下崗狀態，每月只能拿點基本工資維持基本的生活開支。一天，段洪武來看兒子，見我們母子生活窘迫，主動向我提出：「兒子由我來撫養吧，我保證讓他受到良好的教育。」當時，我很矛盾。我當然希望兒子留在身邊，但我又無法給兒子提供良好的教育環境。為了孩子的將來，我狠狠心，答應了他的要求。


兒子走後，家裡一下子冷清了許多，我也沒有心情做飯，經常是和著眼淚胡亂吃一碗素麵。晚上，枕巾也會濕了一大片。


為了讓兒子安心與父親一起生活，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強忍著對他的思念，不去打擾他們。實在太想兒子時，我就趁天黑悄悄過去，看看兒子在窗前做作業的身影，心裡得到莫大的安慰。


2001年4月2日晚上，段洪武突然「造訪」我家。落座后，他有些不太自然，只是問了我一句「最近過得怎樣？」便一個勁兒地喝水，顯得心事重重。


我問他：「小鑄怎麼樣了？學習還好吧？」


「還好！」他半晌才應了兩個字。


我頓時有種預感，可能兒子出什麼問題了。在我的追問下，段洪武吞吞吐吐地告訴了我。


原來，他把兒子接過去后，由於工作太忙，根本沒時間照顧兒子。特別是在2000年春節后，他所在的工廠改製成為集團公司，他被任命為集團公司的銷售部經理。這一來，他經常一出差就是十天半個月。他只好給兒子請了個保姆，專門照顧他的學習和生活。


讓他傷透腦筋的是，他先後為兒子請了三個保姆，前兩個都沒有干到一個月，兒子就堅決要求辭退。段洪武以為是那兩個保姆年齡太小，不懂得照顧兒子，便親自從家政服務公司挑了—個40多歲的中年保姆。第二天，他把兒子的情況給保姆作了簡單交代后，便急匆匆地出差去昆明了。


半個月後，等他出差回來，保姆向他大吐苦水：「你兒子實在任性，我根本無法和他相處。」她說，段洪武出差的第一天，她想著法子做了好吃的給他。可他嘗都不嘗就大喊「沒吃過這麼難吃的飯菜！」隨後，他把桌上所有的飯菜打包，拿到樓下喂狗，自己跑去飯館吃了。


最讓保姆不能忍受的是，段洪武回來的前兩天，兒子主動找她說：「想繼續留下來嗎？再給你一次機會。」說著，他拿出一條從街邊買回的寵物蛇，說：「弄點好吃的，給我餵飽它！」保姆一見他手中拿著蛇，當即嚇得跑進卧室，半天不敢出來。不僅如此，兒子還把那條寵物蛇放在衛生間里，讓保姆不敢進去，只得跑到樓下很遠的公廁去方便。


就在段洪武一邊給保姆賠不是，一邊把保姆送走後，他接到兒子班主任打來的電話：「段鑄近來學習成績急劇下滑，脾氣也越來越古怪，不願意和同學交往，動不動就摔東西，還經常莫名其妙地一個人坐著發獃，顯得非常憂鬱。今天，他還把一個同學打了！」


掛了電話，段洪武急忙趕往學校。安頓好被打傷的同學后，段洪武也不敢對兒子發火。他想找兒子談談心，可兒子說什麼也不開門讓他進去。他感到，以前乖巧聽話的兒子出了問題，而且還很嚴重。


第二天，他放下手中的工作，悄悄去醫院諮詢了心理醫生。聽了他的敘述，醫生認為孩子有可能患了青春抑鬱症，但具體情況，還得跟孩子見面交談再說。


那個周末，段洪武好說歹說把兒子帶去見了那名醫生。醫生跟兒子交談了近兩個小時，後來，問他到底有什麼困惑。他說：「我不知我爸是怎麼想的，寧願拿錢找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回來，也不讓我媽跟我生活在一起……」事後，醫生很肯定地告訴段洪武：「處於青春期的孩子本來情緒波動就很大，而他生活在單親家庭，得不到應有的家庭關愛，所以他就將自己封閉起來，久而久之就會患上了這樣的心理疾病。」醫生告訴段洪武：「憂鬱症已經與艾滋病、癌症並列為21世紀的三大殺手，家長一定要引起重視。青少年憂鬱症最危險的結果就是產生自殺念頭，造成父母終生的遺憾。」段洪武急忙請教有什麼辦法補救，醫生說：「目前最好的辦法，是讓孩子得到完整的家庭關愛。」


段洪武說到這裡，我已經急得在屋裡來迴轉，幾乎要哭了：「這該如何是好呢？」


段洪武撓了撓頭說：「小鑄這事也讓我寢食難安。雖然我們現在沒有復婚的可能，但有個辦法或許能讓兒子開朗起來，只是得委屈一下你了。」


「有什麼辦法就快說吧！」為了兒子，我做好了作出任何犧牲的準備。


「這幾天，我冥思苦想，想出一個應急的法子：你搬到我家去住。在兒子面前，我們假裝和好如初，直至兒子長大成人。


我一聽，臉刷地紅了起來，想罵他荒唐。


段洪武把頭垂得低低的：「如果你覺得不行的話，我再想其他辦法吧！」


沉默良久，我一咬牙，同意了。


  

為了治癒兒子


離異夫妻「同居」一室


我趁單位下崗分流的機會一次性買斷了工齡，搬到前夫家裡，一心一意地照顧兒子。


我們沒有辦理復婚手續，我和段洪武過上了無性同居的生活。按照約定，我倆同房不同床。晚上，段洪武把藏在床下的摺疊床打開來睡，我睡他的大床。而這一切，都是在兒子不知情的情況下秘密進行的。


誰知，從第一天晚上開始，尷尬便不斷煩擾著我。半夜時分，我突然感到有人躺在我身邊。我嚇得從床上翻滾下來。打開燈一看，原來是段洪武。我驚慌失措的樣子把他也嚇了一跳。原來，他起床上衛生間后，迷迷糊糊的，又爬上了一直都是他睡的大床。清醒后，他趕緊向我說「對不起」。


一個月後的一天下午，段洪武從外地出差回來，累得實在不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進屋拉出那張摺疊床就睡了上去。傍晚，兒子放學回家，聽說爸爸回來了，直嚷著：「我要看看爸給我們帶了什麼好東西！」一邊就往我們的房間跑。我還沒來得及通風報信，他已經把房間的門推開了。見父親好好的一張大床不睡，睡在一張小床上，兒子滿臉的疑惑，轉頭問我：「媽媽，你們吵架了？」眼看就要露餡了，我趕緊端了一杯開水，拿了幾片感冒藥遞給段洪武，對兒子說：「你爸爸出差感冒了，所以暫時把他『隔離』起來。」這場眼看就要演砸的戲，經我的及時補救化險為夷。


在與前夫磨合這種新式同居方式的同時，我還費盡心思地要把兒子從憂鬱情緒中拉出來。兒子讀初三了，學習非常緊張。除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我還盡量找機會與兒子交流。一天，我接兒子回家，看到一個老年乞丐正在垃圾桶里撿變質的食物。想到兒子曾經把保姆做的飯全部倒給狗吃，我順勢教導他說：「要是你把倒給狗吃的那些食物給他吃，他就不用去找那麼噁心的東西來吃了。」聽了我的話，兒子表示以後再也不會了，還用自己的零花錢去買了一碗餛飩遞給那個乞丐。此後，坐公交車時，兒子會主動給老人讓座；路過天橋看到有殘疾人在乞討，他會把帶去課間加餐的食物留給他們。見兒子不再排斥他人，並重新充滿了友善，我覺得日常遭遇的那些尷尬，都是值得的。


為了讓兒子更加開朗，按照醫生的指導，我們決定暑假帶兒子出去遊玩。我們「一家人」去了廣州。在逛街時，兒子看上一套價錢昂貴的化妝品，他想買了送給我，可他又沒有那麼多錢。段洪武見了，摟著兒子的肩膀說：「兒子，你有這份孝心就可以了。這樣的事，應該由爸爸來做！」隨後，他掏了1000多塊錢買下那套化妝品，當著兒子的面送給了我。我一時被感動了，從他身上，我看到了往日的溫情。不過，回家后，我還是抱怨段洪武亂花錢。可他把門關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別自作多情了，我還不是為了兒子！我不想讓兒子看出什麼，更不想讓他失望。」他把「兒子」兩個字說得重重的，我心中剛剛有的那點溫暖被他一掃而光。


儘管如此，為了不讓兒子看出破綻，我每天除了繼續負責段洪武回家后的飲食，還把他脫下來的衣服洗凈熨好，把整個家打理得妥妥帖帖。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兒子的性格重新變得開朗起來，家裡又充滿了歡聲笑語。


2002年7月，兒子如願考上了市裡的重點高中。此時，段洪武的事業也順風順水。他一開心，託人從香港給我買了一條價值不菲的項鏈。在兒子的再三要求下，我整天把它戴在脖子上。


一天，我上街買菜剛回到樓下，一位親戚正好來找我。她發現了我戴在脖子上的那條項鏈：「這麼漂亮，哪裡買的啊？」我說：「是老段託人從香港買的！」親戚聽了，會心一笑：「我看他有這份心，肯定是想回心轉意了。趕緊去把復婚手續辦了，能夠再續前緣也是一件好事！」親戚的一番話，不禁讓我想入非非。


2003年3月的一個周末，我陪兒子去少年宮練習跆拳道，碰上段洪武一位同事的妻子。得知我在等兒子下課，她怪腔怪調地「奉承」道：「我們家那口子回來就誇段經理有福氣，沒復婚，老婆還把爺倆照顧得好好的……」


我聽了氣得面紅耳赤，卻又不好發作。回家的路上，我想，如果復婚也挺好的，對兒子好，對我們倆也沒什麼壞處。我決定試探一下段洪武，看他有無復婚的打算。


「今天，你們同事的妻子非要把我跟你扯在一起。」「無聊！」段洪武似乎根本沒當回事，丟下兩個字就出去看電視了。「你要不出去瞎說，別人怎麼知道我們在一起？」我追上去，把怨氣都撒了出來，可他對此一笑置之。我一氣之下，非要他和我寫份書面聲明不可，避免別人說閑話。


懷著失望的情緒，我和段洪武訂立了如下協議：段洪武和柯麗萍沒有復婚，兩人只是「同志關係」，在一起是為了完成兒子段鑄的教育和培養，使其在完整的家庭關愛中健康成長，完成學業。協議有效期至段鑄考上大學。


  

兒子考上大學


母親卻陷入困境


2005年7月，兒子順利地考上北京一所重點大學。我和段洪武一起送兒子到北京，演完了最後一場幸福家庭戲，讓兒子在同學面前自信地展露了幸福的笑容。


從北京回來的當天，段洪武把我帶到一家酒店，說要感謝我這幾年來的辛苦付出。席間，他告訴我：「我處了一個女朋友，已經快兩年了。以前怕影響兒子的學習，一直沒敢帶回家。現在，兒子考上了大學，我和你之間的約定也算圓滿完成了。所以，我打算儘快帶她回家……」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的表情是什麼樣子的，但肯定很難看。


第二天，我重新回到自己那個積了厚厚一層灰的家。


從段洪武家搬出來后，我成了無業人員，由於當初買斷工齡的錢不多，我只得四處找工作。然而，像我這樣的年齡，想找個合適的工作談何容易。一個月下來，我一無所獲。


2005年國慶后，段洪武看在兒子的份上，幫我在他單位找了一份當門衛的活，每月工資350元。最初，他和我見面還相互點點頭，可後來，他見我當班，就盡量繞著彎子避開，生怕別人知道我們曾經是夫妻似的，讓人心裡很不舒服。


  

沒有復婚卻要離婚


法律遭遇「后婚姻同居」難題


2006年元旦，以前工作單位的幾個姐妹來我家。看到我孤單一人過著清貧的生活，紛紛替我感到不平。「你在照顧兒子學習和生活期間，還料理了段洪武的飲食和起居。他段洪武今天的一切，應該有你柯麗萍的一份功勞。」「你和他在—起生活長達五年之久，儘管沒有去婚姻登記部門復婚，但你們的關係已屬於事實婚姻。」「這還不簡單，你乾脆到法院要求與段洪武再離一次婚，並要求分得這五年多來一起生活時積累的共同財產……」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鼓動我找段洪武，為這五年多來的辛苦付出討個說法。


那天，我送走姐妹們，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想為了兒子，為了前夫，我付出了幾年時間和心血，如今卻是這樣的境況，我不禁黯然神傷。雖然她們說的很在理，但我不太拿得准。於是第二天，我去找律師進行了諮詢。


在聽過我的情況后，律師告訴我：「事實上，這五年，你和段洪武已經形成了同居關係。你在他家中擔負了家庭主婦的角色，為他能安心工作提供了條件，並在事業上取得了成功。通過這些可以看出，你前夫所取得的成就與你的默默勞作是分不開的。」最後，律師說：「《最高人民法院關於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第十五條，對同居期間的財產作了明確的解釋規定：當事人同居期間所取得的財產，按共同共有處理。所以，你應分得與他共同生活期間的一部分財產。」


從律師那兒回來，我心裡算有了底。而此時，兒子放寒假了，他回到段洪武那裡，不但沒有見到我，反而見他父親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兒子怎麼也沒有想到，為了他，我和他父親竟「忍辱負重」在一起生活了五年。想到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他就從他父親那兒搬過來和我住。看著我頭上的絲絲白髮，兒子幾次含著眼淚對我說：「媽媽，我太對不起您了。等我將來有了工作，我一定孝敬您，讓您好好享福！」


2006年2月26日，兒子回校后不久，我一紙訴狀將段洪武告到法院，要求法院判定我們五年多來的事實婚姻成立，准許我們離婚，並分割一起生活期間的共同財產。


作為一個母親，我已經付出很多，我不想再放棄作為一個女人應有的權利。我告訴自己，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認了，至少我努力過。


西南政法大學法學教授王金平點評：


柯麗萍女士和前夫段洪武之間的關係可以理解為「后婚姻同居」。這在法律上是一個新概念，它和一般的非法同居的根本區別就在於，雙方當事人曾經有過婚姻，離婚後又因種種原因在一起生活。我國自1994年2月1日《婚姻登記管理條例》頒布實施后，就不存在事實婚姻這一說法了，所以柯麗萍請求法院准予他們再次離婚的請求是得不到法院支持的。但根據相關的法律規定，人民法院在解除非法同居時，由於他們曾經有過婚姻的特殊關係，可以對當事人雙方同居期間所取得的共同財產進行分割，為此，涉及財產方面的糾紛，只要柯麗萍自己能夠舉證，法院可以根據其請求判決分割他們在同居期間形成的共同財產。


考慮到柯麗萍在照顧兒子的過程中，確實是費了不少心血，讓前夫從照顧兒子的學習和生活中得以分身，一門心思干好自己的事業，取得現在的成就。而目前柯麗萍生活確實有了困難，根據我國多年以來形成的「公序良俗」，法院可以判段先生給予前妻一定的補償。

敬佩這位媽媽所做出的犧牲，但也覺得她應該為自己準備一條後路。

母親在救孩子的時候什麼也不會想的……

只是事情過了，才會發現——原來，可以做的更理智些，但當時若那麼想了，也許就不是母親了……

媽媽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女性。

好母親，傻女人

!?

偉大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