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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的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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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t 發表於 2006-7-18 11:47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你告訴我,你為什麼總在彼岸。
           ——題記

    外婆家屋后的花園,儘管逼仄潮濕,卻長出許多繁盛的花草。老人搭了葡萄架,做了白色的小柵欄,還養了雞。她現在還是喜歡掰開雞嘴,往裡面塞玉米,同她兒時一樣,大膽而落拓。像個男子。
    她喜歡園子里開出的白色的海棠。在海棠臨近枯萎時,她就用相機把它們拍下來。她拍攝牆上的青苔和裂痕,田野里的野花和寬闊的稻田。每逢暑假,她就會回到鄉下的外婆家,在那裡待很長一段時間。她帶上書,筆,還有幾張雪白的紙,就依賴這幾件物品度過焦灼的夏天。
    她喜歡坐在田埂上寫字。有時反覆練習著寫得不好的字,有時認真地寫下如詩般優美蒼涼的句子。她坦然地接受陽光的直射,所以膚色微暗。她看起來像一個生活在鄉下的女子,皮膚糙劣,頭髮零亂。

    那天一輛車停在了老人家門前。一個英俊的男人下來對老人說,發動機壞了,所以我們想要在這停留一段時間。我們可以給您錢。
    老人微笑著把他們請進屋。

    她回來的時候,看到屋裡多了一對看上去很有錢的夫婦,還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少年。少年聽著音樂,穿著昂貴的衣服,看上去有些驕傲。
    老人說,給客人們倒茶。
    於是她泡好茶,一杯杯送上。這個女子良好的教養和莫名擴散出的氣質讓那對夫妻感到意外。送上茶,她也不說話,徑直走進房間開始看書。看了會,有些疲倦,然後她又走出房間,走出房門,坐在田埂上。
    那個少年就在遠處,站在田埂上看著天空。她在心裡偷笑:他應該是一個愛看煽情文字的男子。她坐在那裡望著他,想知道他究竟能堅持多久。然後少年望向她,笑了。
    少年的牙齒很白,笑容很明媚。她看得內心歡喜。是突然而來的歡喜。這份歡喜把夏天的絕望投射得很小很小,然後開出花來。

    她說,我帶你去山上吧。

    少年朝她跑來,從發現她以後,他就帶著溫暖和煦的笑容。她發現少年真的特別好看,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好像是整個春天的完全降臨。她感到久違的喜悅。儘管這樣的感動不可名狀。
    沒過多久,少年就累得走不動了。她把鞋脫了下來,赤腳前行。少年吃力地跟在後面,又倔強地不肯停止。少年看著前面這個精力充沛的女子,她穿著白色的棉布衫,白色的亞麻長裙,手裡拎著一雙磨損得老舊的布鞋,興高采烈地一直走一直走。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忽然看到一隻蝴蝶。
    女子變成了蝴蝶,絕決地飛向彼岸。

    他問,你可感到累了。
    不累。習慣了。她答道。
    總不能一直向前永不停歇吧。
    生命便可如此。
    你不是生命。
    可我擁有生命。
    少年無言。

    到了山頂,她快樂地喊起來。她的腳下粘滿了泥土和青草,然而她毫不在意。她開始唱歌。少年的心在那一瞬間盈滿了某種液體。是眼淚。或者是血液。他看著滿頭大汗的女子,感到心臟里長出了某種植物。他有些害怕了。
    女子的嗓音出乎意料的甜美。他聽得失神。
    隨後他走進一個新奇的世界。那個世界有一望無際的稻田,還有茂密的蓮池。天空是蒼白病態的藍,卻不教人絕望。那裡有像海水般翻湧的寂寞。大地裂紋叢生,卻長出了詭異的植物。他在大地上行走,撥開帶刺的植物,發現自己已經走到懸崖邊上。
    不,不是懸崖。那是一條裂谷,深不見底的裂谷。女子站在彼岸,旁若無人地唱歌。周圍有許多熒火蟲,蘆葦般的植物開出稻穗般的花,花是血紅色,閃著光亮。他看不清女子的容顏。
    然後他又看到蝴蝶。女子化作無數只蝴蝶,同熒火蟲一起為他勾勒一個血腥而又流光溢彩的世界。
    大地震動。他離女子越來越遠,然後失足掉進深淵。

    他掉入一潭死水中。若有若無的鋼琴聲開始響起,陽光探進淺綠的潭水,在他臉上久久地停留。他感到溫暖,從未有過的溫暖。
    除了水聲和鋼琴聲,他還能隱約聽到女子在唱歌。他突然有了希望,盛大的希望。這份希望告訴他要存活下去,要活著,回到女子的身邊。

    他上了岸,隨後看見了末世。末世是一片海,她在海的彼岸。他大聲地問,為什麼你總是在彼岸。然而女子沒有聽見。她快樂地起舞,唱歌,宛如沒有看到對面焦急的少年。
    少年流下了眼淚。

    他睜開眼,感到眼睛潮濕。她笑呵呵地看著他。原來他伏在一塊大石頭上睡著了。
    你一直在唱歌嗎。
   是。
    你不累嗎。
    不累。
    我做夢了。
    是荒涼的夢嗎,你哭了。
    為什麼有的人會始終站在彼岸,不論你做些什麼,都永遠無法抵達呢。
    也許像那位作家所說,蝴蝶始終飛不過滄海。你是蝴蝶,彼岸的人也是蝴蝶。你們努力地飛,卻飛不到對方的身邊。
    女子看他的眼神變得有些眷戀。

    他熟睡的樣子證明了他分明還是個孩子,無辜的孩子。她一邊唱歌一邊看他,她看到他表情痛苦,然後眼角有淚。

    下山後,少年家的車已經修好。少年同她簡短地揮手道別。那時的風牽著她的白裙子一起舞蹈。他沒有注意看她的神情。他想,那樣美麗的女子,應該是笑著的。他記下了這份純白和飄揚,然後上車。走的時候,他沒有回頭。
    多年以後,他仍舊沒有忘記那個笑容甜美的女子。他愛上了田野,愛上了蝴蝶,愛上了純白。彼岸的那份純白。
    那個晚上他又做了相同的夢。然而最後,女子朝他走來了。他滿心歡喜,期待著能看清她真實的表情。這次他看到了,女子溫柔地看著他,流下了眼淚。
    然後他也醒了。
    他的眼裡飽含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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