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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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推薦--幽默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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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2:01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B]  呵呵,這是一部非常有趣的作品。讀起來,會感覺有點長,不過,妮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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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2:03 |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出走拉斯維加斯

莉莉貝兒是你老公的母親。她好打扮,拉過皮,
  每天總要花上好幾個小時做美容保養。
  她搬進了距離你家不遠的「鐵線蓮之家」,
  享受著庭園美景和橋牌俱樂部的樂趣,
  但卻也繼續像個瘋子似的穿梭於美容院之間,
  企圖撫平歲月無情摧殘的痕迹。

  年老的戀人就像燒焦的柴火,隨時都可能死灰復燃。
          (16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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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2:05 |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青春不能留白

 「我只是不懂馬帝亞怎麼就不能像其他同齡的男孩一樣――
  滿臉青春痘、目中無人、信奉國際共產主義、
  交一個不信教的女朋友,
  我還可以讓他女朋友穿免費的新衣呢!」
  「因為身為兒女一定就要跟父母作對。
  否則,人生的樂趣何在?」你說。
  青春期的戀情就像在潮濕的木材上點火一樣,
  總是煙霧多於熱度。
                (靈感來自德國諺語)

  嗶嗶……嗶嗶……
  七點五分。
  「這麼早一定是賈妮恩。」白銅打著阿欠喵嗚喵嗚地叫著。
  這個朋友跟你一樣,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寫作。你們兩人都喜歡在黎明時刻閑聊一下,此時懶惰的巴黎人都還在睡夢中呢(十點以前打電話到巴黎任何辦公室都沒有用,有時候甚至到十一點也一樣,因為你要找的某人可能還在某某大飯店,和其他一些好吃懶做的傢伙享用所謂的「應酬早餐」)!
  太不可思議了:是你的長孫馬帝亞的聲音。一定是大女兒家著火了。
  「不是,不是!外婆,你別緊張!」他結結巴巴地說,「……呃……我只是想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啊,小乖乖?」
  「你幫我訂Paris Match雜誌已經差不多一年了。」
  「嗯哼?」
  馬帝亞不喜歡看書,這一直是你這輩子最傷心的事之一。你什麼方法都試過了:在他家旁邊的書局幫他開了個信用戶頭,帶他到FNAC選購高級精裝的體育紀念畫冊(他對這個很有興趣,不過他只看裡頭的圖片),還幫他訂過Mickey、Picsou、Chouchou、Cousteau Junior、Foot Magazine、KarateBashido、Tennis Magazine等有關卡通漫畫、海上歷險、足球、功夫、網球體育的各類雜誌,最後成交的就是綜合雜誌Paris Match。但你從他那個潑婦型的妹妹口中得知,他一向只翻「人物專欄」的那幾張圖片而已。
  「外婆!你是不是可以不要再訂Paris Match,我們改訂La Croix好不好?」
  「改訂什麼?」
  「改訂La Croix。」
  就算有外星人降落在你的書房裡大跳踢踏舞,都不會比馬帝亞的這個要求更叫你吃驚了。
  「你說的是那個天主教日報?」
  「對。」馬帝亞有點不好意思,聲音很小。
  你知道這些青少年最討厭父母親和祖父母問東問西。所以你只回答說:
  「可以啊,當然可以了,寶貝孫子!我今天馬上就去訂。」
  你等了一個小時,等他上學去之後,立即衝到電話旁邊撥電話給他母親。
  「你猜猜剛才你大兒子跟我要什麼了。
  「……衝浪板?」
  「他要訂La Croix。」
  「訂什麼?」
  「天主教日報La Croix。」
  「他瘋啦!」
  「就是啊!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麼奇怪的蛛絲馬跡?」
  「什麼也沒有哇!天!但願他不是想當神父……」
  「他不是根本沒受洗嗎?」
  「他跟艾蜜莉都沒有。只有阿提拉受洗了,要不然他祖母准可能自殺去。你也知道我那口子對他母親向來是言聽計從。我也只能投降。
  「你送他去上主日學了?」
  「是啊。去了一個月,有個小女孩偷偷告訴他說神父不能結婚,就死也不肯再去。我就讓他自己去跟他奶奶吵!
  關於受洗和上主日學這回事,一直是你教育過程中所面臨的一大課題。大女兒出生時,你還深受修院教育的影響,因此儀式盛大隆重:嬰兒穿著家傳的花邊長罩衫(還散發著樟腦的味道);父母、公婆、祖父母、外公外婆。教父教母與親朋好友,個個盛裝出席;音樂、鐘聲、家庭聚會、龍蝦大餐。總之,排場非凡。
  可是接下來呢,你失去了信仰。禮拜天,你不再虛偽地陪著茱絲婷去做彌撒,也不再假裝相信可憐的聖母一直保持著處女之身。
  不過在你的堅持之下,她還是繼續上主日學接受天主教教育,直到她舉行隆重的成年禮為止。領聖禮的當天,排場依然非凡,父母、公婆、祖父母、外公外婆等等等等都來了,白長衣、頭巾、彌撒經本、音樂、鐘聲、家庭聚會、龍蝦大餐,還有大女兒等得急不可耐的第一隻手錶(你不得不承認,她想要手錶比想領聖禮更為迫切)。
  隔天開始,她便自己決定放棄一切宗教儀式,每年只在聖誕夜和家人一起做午夜彌撒,以及在復活節前的禮拜天到你的米古樂農場去找巧克力彩蛋。
  當艾莉絲來到人世,你已經(在請求信仰虔誠的朋友原諒后)成為反教權人士了。你還曾經為了節育與墮胎的自由而上街遊行大呼口號,你也從此不再想起受洗這回事了。老公也一樣。他呀,向來都是無動於衷的。
  不過,兩家的母親大人卻志同道合地開口說話了。
  你的母親――當時尚在人世――痛苦地表示,她無法忍受讓最小的孫女變成一個異教徒。
  「想想你的祖先,」她大聲疾呼,「其中還有一個聖人呢。」
  「真的呀?」
  「沒錯。聖若望歐德。」
  「沒聽過。」
  至於莉莉貝兒,在經過一段紛紛擾擾的生活之後,也變得虔誠無比,從此天天打電話到老公的辦公室去(分明是犯了妨害工作罪嘛)。你跟其他人一樣都發現,對死亡的恐懼拉近了年老婦人與上帝之間的距離,尤其以那些罪孽深重的人為最。有時候,你也不禁自問:當自己變成老太婆的時候,是否也會踩著小碎步急急返回兒時的教堂呢?
  到了最後,老公的神經終於綳斷了。
  「讓艾莉絲受洗吧!」他嚷道,「讓我可以好好地工作!我媽媽真的誠心誠意想毀掉我的生活!」
  心煩意亂的你便去徵求你最敬愛的朋友的意見,也就是巴黎男子監獄的D神父。他穿著道明會修士的白色長袍,腰間佩帶著念珠,還有那既湛藍又純真的眼神與熱情洋溢的微笑,都激起了你對他的喜愛。由於每天要接觸各類罪犯、流氓與其家屬,因而養成他開朗豁達的心胸。他總能夠使周圍的人感受到他的仁慈、他的愉悅與他的愛。
  「唔!」他對你說,「既然這麼做能讓老太太們高興,那麼有何不可呢?」
  「可是,我已經不再相信受洗那一套了。」
  他露出微笑。
  「不相信並沒有罪。更何況在你醜惡的靈魂深處,也許還殘留著一丁點的宗教意識,誰曉得!對不?有一次我陪著一名殺人犯赴刑場,他一見到我就朝我吐口水,口裡還咒罵上帝。可是當他上到斷頭台時,卻大叫道:『上帝啊!救救我吧!
  「好吧。」你十分感動地回答道,「我們就讓艾莉絲受洗,可是有一個條件:必須由你為她施洗。」
  「真的嗎?」神父高興地提高了音量,「你的要求不容易達到,因為教堂最重視制度。原則上,聖洗禮必須由你那個堂區的神父主禮。」
  「不行!他絕對別想用那雙臟手碰我女兒的額頭。」
  「怎麼了,他做鍺什麼事了嗎?」
  「他老是衣冠不整,還有體臭,而且一點人情味也沒有。」
  「唉!唉!……你還替他裁製過冬天的長袍呢!無論如何,還是得先徵求教區主教的同意才行。」
  「好吧,我去。」
  「呃……你的個性這麼烈,恐怕會嚇著他。主教是很脆弱的,你懂嗎?我想還是由我來處理比較好。」

  聖洗禮在木斯土蘇小村莊的教堂舉行,用餐(龍蝦大餐)則是在米古樂農場。欣喜萬分的奶奶外婆,立刻就愛上D神父。而老公則以萊姆白葡萄酒為他的小女兒施洗。

  接著輪到艾莉絲上主日學了。
  當指導神父提到聖母就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咻」的一聲跟著天堂來的天使飛上天時,她也是「砰」的一聲關上門就跑出來了。
  「大人又在撒謊,就跟說聖誕老人會從煙囪滑下來一樣。」她嘲弄著說。
  再說馬帝亞吧,驚愕的家人奔走相告,說他每天吃早餐的時候,總是心懷虔誠地閱讀La Croix日報,而又拒絕對自己這番反常的舉動提出任何解釋,就連他的母親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某個禮拜天,他突然在你的耳邊悄悄地說:
  「外婆,下禮拜我可不可以帶一個女朋友來家裡吃飯?」
  「當然可以了,小乖乖。」
  「還有……她是神授能力派的(charismatique)。」
  他說得太小聲,你竟聽成了「四肢麻痹(paralytique):
  可憐的孩子!那麼她一直坐輪椅嗎?」
  不是啦,外婆。是神――授――能――力――那是一個修會的名稱,教友們會聚在一起祈禱,默想聖德。
  「那是門派集會亢芏嗝排啥際切懊磐岬潰闃纜穡俊
  「不是啦,外婆。他們都是信奉羅馬教皇的天主教徒。
  「喔!那麼說,就是梵蒂岡門派嘍!……好了,別綳著那張臉了!我只是逗著你玩的。你那個朋友叫什麼名字啊?」
  「梅蘭妮。她今年十六歲。我們已經在上帝面前私訂終身了。可是你別告訴媽媽,不然她又要大驚小怪。
  「好!……你們現在訂終身不會太早了一點嗎?」
  「上帝會幫助我們的。尤其是我們還要維持純潔的關係。因為梅蘭妮希望到結婚那天才獻出處女之身。
  他看著你的眼神是那麼天真而誠懇,使你不忍用挖苦的語氣說「加油了,孩子!」反倒是十分慈愛地對他說:「這樣很好啊,小乖乖!

  禮拜天,梅蘭妮到你家參加你們的家庭聚餐時,所有的人都以好奇熱切的眼光注視著她。只有大女兒對於自己沒有早一點得知兒子這段秘密戀情而心有不平,因此幾乎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小梅蘭妮笑眯眯的,長得漂亮脫俗,卻一點也不恃寵而驕。她穿了一件迷你裙,長度剛剛好,也就是說剛好蓋住棉質小內褲,而不是你所擔心的海軍藍白領洋裝。記得你還是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平常總是被迫打扮成那副可笑的模樣,還要戴上一頂同樣是白色的氈帽,整個人活像一隻夜壺。
  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直到上桌開飯之際。
  梅蘭妮轉身對你說:
  「我可以作餐前禱告嗎?」聲音溫柔至極。
  「……當然可以了!……」
  於是她念了一大串不知所云的句子之後,在胸前劃了個十字。馬帝亞也跟著她做。你也隨口低頌了一聲「阿門!」。而其餘的家人則安安靜靜地呆立一旁,雙眼圓瞪,雙臂直晃。只有茱絲婷兩臂交叉,滿臉的不在乎。
  「她說的是哪一國的話啊?」小霸王跟平常一樣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問了這麼一句。
  「希伯來文。」馬帝亞大聲而驕傲地說,「梅蘭妮為了解讀《聖經》,所以學了希伯來文。」
  「《聖經》是什麼?」你的小孫子又問道。
  「以後我再告訴你。」茱絲婷急忙說道,「現在吃你的開胃菜吧。」
  「我可不可以不吃胡蘿蔔絲?」小霸王哀求道。
  「不行。胡蘿蔔有豐富的維他命,對身體很好的。」他媽媽回答說。
  「可是我不喜歡胡蘿蔔裡面的維他命。」小霸王賭氣抱怨道。
  這時候,正在嚼一小片香腸的小親親,忽然語帶挑釁地問梅蘭妮:
  「聽說你是神授能力派的,是真的嗎?」
  「是的。我屬於艾瑪奴耳修會。」
  「聽說你們不許吃避孕藥?」
  「是的。不過看子宮頸分泌的新周期法例外。」
  「咦!」茱絲婷驚呼道,「這倒有趣了。」隨後她悄悄地問二號女婿:「你知道這個方法嗎?」
  「不知道。」女婿尷尬地說,「我是牙醫,又不是婦產科醫生。不過我可以打電話去問問朋友。」
  說著,他便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茱絲婷這個老公就是喜歡打大哥大,連在餐廳里也是一樣。有一次在已有百年歷史的「利普」餐廳,還被傳者給趕了出來,害得你再也不敢去那裡吃飯。
  「喂!喂!在我這裡吃飯不準打電話!」老公(模仿利普老闆的語氣)口氣強硬地說:「在場就有五個手機,要是每個人都在講電話,這哪兒還像家庭聚餐?簡直像是在投票表決本周請願主題的學術會議嘛。」
  「其實沒什麼用。」你插嘴道,「這種新周期法我知道。如果想要生小孩,這個倒是比荻野的月經周期法還有效。」
  「荻野是誰啊?」阿提拉問道。
  「等你大一點我再告訴你。」他媽媽又說,「啊,你把胡蘿蔔吃完了!……阿提拉最棒了!
  其實你看得一清二楚,阿提拉把他的胡蘿蔔都偷偷倒在桌子底下,希望向來飢不擇食的白銅會幫他吃掉。不過,你不會去告密。因為你是外婆,不是媽媽,教育性的譴責已經不再是你的責任,現在該輪到茱絲婷了。
  「教皇好像反對用保險套哦?」小親親繼續炮轟,炮火依然對準了梅蘭妮,「那麼,患了艾滋病的人不但自己會死,還會把病傳染給別人,然後別人也得跟著死。你那個教皇,可真是殺人兇手啊!」
  梅蘭妮氣得漲紅了臉,她的雙眼射出了冷酷無情的鋒芒。
  「我不許你說他是殺人兇手,只要大家都守身如玉不就好了?」
  「你是說,都不要做愛了?」
  「艾莉絲!不要再說了……這裡還有小孩子呢。」老公說得冠冕堂皇。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外公!」艾蜜莉抗議道,「我現在剛好是對這些事情感興趣的年紀。」
  「可是我沒興趣!」小霸王說:「所以我不要再聽你們說話了。」
  小親親早已下定決心找梅蘭妮的碴,於是她以子彈列車的超高速繼續往前猛衝:
  「你覺得一個人可以一輩子保持貞潔?」
  「神父和修女都做到了。」
  「只不過有一大堆人都還俗了……」
  「那是這些人不夠堅定,所以才無法抑制他們的性衝動呵!」梅蘭妮用一種軟綿綿的語調,意有所指地說(馬帝亞一定向她透露過你這個小女兒那些又多又雜的戀愛關係)。
  這回輪到艾莉絲怒髮衝冠了。
  「你以為戀愛中的人,那麼容易就能剋制住生理上的衝動嗎?我跟你打一包花生的賭,一年之後包管你已經不是處女了!」
  「艾莉絲!閉嘴,跟人家道歉!」你怒吼道。
  「要學學貝都因人!」老公添油加醋地說。
  小親親無動於衷:
  「為什麼要學貝都因人?」
  「因為他們最重視待客之道。梅蘭妮是客人,你應該要以最禮貌的態度對待她才對。
  「對不起。」你的小女兒對虔誠的女信徒嘟噥著說。
  「不,應該道歉的人是我。我不應該發脾氣的。我犯了罪。
  「不管有罪沒罪,現在大家都來吃羊腿。」大女兒邊說邊把大盤子拿給你:「然後換點別的話題吧。
  「我們就來說說復活節假期好了!」你以愉快的口氣好心提議道。
  好心卻不一定有好報。

  大夥兒都有自己的度假計劃,不一會兒就陷入一片七嘴八舌的混戰之中。大女兒和你的二號女婿打算全家到山上去。小親親準備和吉爾到阿爾卑斯山騎馬。老公和你則還在米古樂農場和威尼斯之間舉棋不定。只有梅蘭妮和馬帝亞一直不發一語。
  「你們兩個呢?你們有什麼計劃?」
  馬帝亞先是遲疑了一下,然後才鼓起勇氣說:
  「……呃……我跟梅蘭妮要步行到夏爾特朝聖……」
  「我去年就去過了。」梅蘭妮顯得狂熱不已:「真是太美了。
  「不行!」大女兒斷然否決,「馬帝亞,你別忘了今年你還要聯考,而且我們已說好,你整個假期都要溫習功課的。」
  「媽!朝聖也只有三天而已……」
  「不行就是不行!以後你愛朝聖幾天就朝聖幾天,可是要等考完試。」
  老公和你(尤其是你)有點失望地放棄了威尼斯之行,而決定帶著大孫子和他的課本到米古樂去。你不是神授能力派教徒,不過到底有點聖人的味道!

  兩天後,你認真嚴肅地和小親親談起了保險套。
  因為你不得不承認,在你動蕩不安的年少時代,從來沒有使用過這些勞什子。你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當時也沒有避孕藥,你只能時時冒著懷孕的風險而擔驚受怕。
  艾莉絲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驚疑不定地喊道:
  「你是說你從來沒看過保險套?這怎麼可能?」
  「真的沒有啊!……」你可憐兮兮地坦承,「呃……你常常用嗎?」
  「這還用說!除非可以確定我的男人對我很忠實,不過這可是要很大很大的信心。我怕得艾滋病,所以我的皮包里隨時都有保險套。」
  「什麼?你還要自己買保險套!」
  「是啊。因為男人都不喜歡用,所以常說他們沒有。他們還會找各種借口,像是『我不需要啦……我很健康啦……我是陰性反應啦……』等等的。可是我就會回答說:『我不是怕艾滋病,親愛的,我是怕懷孕!』他們也就乖乖戴上。」
  「我以為你一直都吃避孕藥。」
  「我當然吃避孕藥,可是我才不告訴他們呢。我那些死黨也都一樣。因為保險套可不是百分之百保險的,有時候套子會裂開,有時候會溜掉。」
  「你都在哪裡買的?藥房嗎?」
  「不是。那裡總是有老人去買葯,而又是每次都買好幾公斤,健保局就是被他們吃垮的。他們一看到有年輕女孩來買保險套,就會露出曖昧的表情,好像看到妓女似的。所以我比較喜歡用販賣機。販賣機到處都有,連地鐵裡面也有。不然就到樂客來超市去買。」
  你嚇了一大跳:
  「樂客來超市?那裡也有保險套?真的假的?我怎麼從來沒有看過……在哪一區啊?」
  「藥品區,在嬰兒罐頭的旁邊,什麼樣的尺寸都有。」
  「真的!還有不同的尺寸啊?」
  「老媽,拜託!你是不是沒看過男人的傢伙啊?……當然大小會不一樣嘛!一般可以分三種。一種是標準型,我都是買這種。也有大號的,使用大號的男人都很驕傲,所以通常他們都會自備。還有小號的,不過我從來不買,免得對方惱羞成怒。另外,還有好多不同的顏色……」
  「真的!很漂亮嗎?」
  「普通啦。不過,聽說在情趣用品店還可以買到鍍金的和螢光的……」
  「螢光保險套!有什麼用處?」
  「不知道。我從來沒試過。可能是希望在黑暗中能閃閃發亮吧。而且還有各種味道:香蕉、香草、草莓等等。銷路最好的是香草口味……」
  這番話聽得你真是瞠目結舌,想不到你對現實生活竟然無知到這種地步。
  隔天,你立刻加快腳步趕往樂客來。
  你在十分鐘內火速買完東西后,便前往藥品區去尋找鼎鼎大名的「保險套」專櫃。儘管你找了又找,卻仍一無所獲。你還到附近各區進行刺探,甚至連「蔬果區」都不放過,還是沒有。眼看身邊無數的家庭主婦來來往往川流不息,你就是不敢叫住某個人來問(無論是五十歲以上或以下的人)。你也提不起勇氣去問年輕的收銀小姐(你都開始冒出白頭髮來了,這成何體統呢?)。結果,在搜尋了一個小時之後,你還是決定放棄了……
  不料,就在最後關頭,當你不經意地往「乳製品區」一瞥,你看到了。在「繃帶」陳列架上擺了三個小小的盒子。藍色、白色、紅色。樂客來果然有愛國用品保險套。然而,這麼重要的保險套外觀卻不怎麼吸引人,只見它被遺忘在架子深處,感覺有點凄涼……突然有個戴眼鏡的先生走了過來,他也彎下腰來,然後帶點窘迫的神情看了你一眼。你們兩人立刻朝不同的方向逃開。
  你一回到家,便打電話給小親親,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巧得很,她準備了一份禮物要送給你。因為想教育教育你,於是她便到一間保險套專賣店去(「媽,你等著瞧,真是太新奇了!那裡有好幾萬種耶!」),買了一種「很好玩的造型,是一個小丑的頭,尾端還有一個紅紅的鼻子」
  當天晚上,你把老公拉上床,伸手便遞出了那個小丑的頭。
  「這是什麼玩意?」他好奇地問。
  你解釋給他聽。
  可以像年輕人一樣玩玩……
  他一怒之下,便將那「玩意」丟到床底下去了。

  隔天,他扯開了嗓門對小親親咆哮道:
  「我拜託你不要再拿那些噁心的東西給你媽媽了!也不許你再跟她胡說八道!

  馬帝亞以不錯的成績通過了聯考。梅蘭妮也是。
  他們兩個一起進入了大學的法學院。他們的「婚約」也一直還在。這對小夫妻(你在心底總是如此暗暗稱呼他們)的確讓你深受感動。
  不料,一聲晴天霹靂,一切全毀了。
  小親親賭贏了。

  小梅蘭妮淚眼汪汪地跑到你家來,說是有急事要告訴你。你把她安置在客廳那一千零一張沙發上,然後陪在她身邊。
  「我犯了罪!我們犯了罪!」她投入你懷裡,抽抽噎噎地說。
  「就連救世主一天也要犯罪七次呢。」你輕鬆地說(這就是在修道院受教育,聆聽無數訓示后的用處)「你犯了什麼罪呢,孩子?」
  「我們發生關係了……」可憐的梅蘭妮囁嚅著說。
  「你說什麼?對不起,我沒聽清楚,我現在有點耳背。
  「我跟馬帝亞發生關係了!
  「那感覺一定好極了!」你興奮地大叫。
  「是啊!」小信女小聲卻熱切地說。
  她的眼眶湧出了更多的淚水。
  「你不該哭的,」你溫柔地說,「肉體的愛若能伴隨精神上的結合,就是世界上最美的行為。」
  (你對自己這段勵志性的談話深感自豪。偉大的傳道者波緒埃跟你可沒親戚關係呢。)
  「可是……我怕會懷孕……」梅蘭妮低聲說。
  「用了新周期法嗎?」
  「什麼方法也沒用。」
  「哎呀…」
  你一邊想一邊大聲地問:
  「馬帝亞十八歲。你呢?十七嗎?」
  「對。」
  「這個時候有小孩實在太年輕了。管他的。你愛馬帝亞嗎?」
  「全心全意,而且是一輩子!」梅蘭妮雙手合十,以萬分虔誠而堅定的語氣說。
  「那他呢?」
  「我想他應該也是吧。」她紅著臉說。
  「好極了。那你們就結婚吧,如果你真的懷孕的話。」
  「可是……我爸媽和我的告解神父會不高興的……」
  「我去跟你父母親談。至於你的告解神父,不用管他!我還有一個更好的。」
  於是你等也不等就叫她去見神父,神父也立刻赦免了她的罪,並又十分欣喜地等著為這對戀愛中的小天使祝福。
  你沒有把梅蘭妮懷孕的事告訴別的人(老公也不例外),只告知了大女兒。她一聽,整個人都崩潰了:
  「馬帝亞!他才十八歲耶!什麼跟什麼嘛!
  「他又不是第一個遇到這種事的人。
  「梅蘭妮可不可能接受墮胎?
  「絕對不可能。像她那麼虔誠的教徒一定寧願把孩子生下來,再找人收養。
  「把我的孫子送到孤兒院?門都沒有,我寧可自己養。
  「說得好,我會幫你的。你想你孫子會不會喜歡禮拜天吃的羊腿?
  「這兩個孩子要靠什麼過日子啊?
  「靠父母親的衣食補助啊,跟其他年輕人一樣。
  「那他們的孩子怎麼辦?
  「我想到了。你讓梅蘭妮到你的服裝店裡當店員,然後在後間放一個搖籃讓寶寶睡覺。
  「要是客人來的時候他哭了呢?
  「你就告訴他們說他是羅馬尼亞籍的棄嬰,你只是做做善事。
  茱絲婷嘆了口氣說:「沒想到我都要當祖母!」
  「我也當曾祖母了呀!」
  「而莉莉貝兒已經是曾曾祖母了!她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你去見了梅蘭妮的父母,他們十分謙恭有禮,但是從他們冷漠的眼神中,你看得出來他們認為女兒之所以貞操不保,都是受到你不良身教影響的緣故。
  這件事只有小親親略感懷疑。
  「我在想,說不定我已經贏得一包花生了。」她在你的浴室里哼著歌,梳著頭髮,因為她說在這裡照鏡子看起來比較漂亮。於是乎,你的洗臉台不時會掉滿她的長發。你看得火冒三丈,便說她幾句。她每次都跟你保證會清理得光亮如新,但每次也都只是說說而已,讓你更是氣得七竅生煙。不過,等你發現時已經太遲了,那傢伙早就逃之夭夭。有時候母女關係就是這樣才會緊張起來。
  「花生吃多了會胖的。」你冷冷地說。
  小親親也很識相地閉上了嘴。

  最後的結果,梅蘭妮並沒有懷孕。
  誰也沒有公然表示欣喜,不過這的確讓知情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為了懲罰女兒沒有盡到守貞的本分,或是為了避免她再度犯錯,梅蘭妮的父母決定把她送到印度一年,去照顧德助撒修會收容的那些貧苦病危者。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小夫妻兩個人不斷哭哭啼啼地互訴忠貞不貳的心意。
  「這將是上帝對我們愛情的大考驗!」
  「等你回來,我們馬上結婚。」馬帝亞信誓旦旦地說。
  虔誠的小信女便飛往加爾各答去了。
  你從白銅那兒得知這對小戀人寫了幾封很長很長的信,而這個消息是七樓的暹羅貓女友告訴他的,因為暹羅貓有一隻巴厘島貓女友認識梅蘭妮雙親養的那隻紅毛波斯母貓。你也因而發現,原來母貓之間也組成了一個「三姑六婆聯盟」,專門交換一些八卦新聞。

  然而,「青春,就像是一場熱病。」拉羅斯福科如是說。

  馬帝亞開始和一群活潑開朗的學生交往,參加電子音樂派對,還認識了一個叫克萊兒的女孩……然後便和可憐的梅蘭妮解除了婚約。
  「小心點,她是佛教徒!」白銅警告你。
  「誰啊?」
  「克萊兒。」
  「什麼!那她不就全身纏著橘紅色的布,還剃光頭?」你有點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沒有。她穿的是Kenzo的衣服。」
  這次的消息是白銅從一隻緬甸公貓那兒聽來的,因為這隻緬甸貓有一隻灰白貓男友,認識那個克萊兒養的白色土耳其安哥拉公貓。看來公貓一樣也傳閑話嘛。

  當你把消息告訴大女兒時,她不禁尖叫起來,身體還不停地原地打轉,就像個正在做禮拜的伊斯蘭教僧人。
  「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怎麼會生這個兒子,專挑那些迷戀宗教的女孩子呢?這次,他恐怕要隱居到喜馬拉雅山,跟著喇嘛躲在小木屋裡打坐七年了。說不定他也會變成喇嘛呢!……要是這樣,我非瘋掉不可。」
  「你是寧願他變成正宗的口教徒,每天面向麥加屁股朝天膜拜五次呢?還是寧願他到地鐵裡面放炸彈?前文化部長馬勒侯不是說了嗎?二十一世紀將是宗教的世紀……」
  「這句話我沒聽一千次,也有一百次了!但是我沒想到宗教竟然會把我兒子搞得暈頭轉向。」
  「他去加入正常、健全的傳統教派,總比那些個邪門歪道好吧?你想想,要是他進了耶和華見證會,或是韓國那個統一教會,又或是什麼聖殿武士團的……」
  「媽,拜託你不要再說了,不然我真的會瘋掉!我只是不懂馬帝亞怎麼就不能像其他同年齡的男孩子一樣?滿臉青春痘、目中無人、信奉國際共產主義、交一個不信教的女同學,我還可以讓她穿免費的新衣呢!……」
  「因為身為兒女就一定要跟父母作對。否則,人生的樂趣何在?」

  目前,馬帝亞迷戀的對象叫做莎拉,是個保守的猶太女孩,這對禮拜天的例行聚餐造成些許困擾,因為他們兩個要吃「潔凈的食物」,於是你只好到猶太區去買菜。茱絲婷一想到兒子可能放棄法律系學業,轉而鑽研猶太教法典,就夜夜失眠。
  幸好,親愛的小貓白銅告訴你,它在一次雜種貓大會上聽說了,莎拉的母親不答應她跟異教徒來往,母女倆經常爭吵不休。因此,馬帝亞跟她大吵一架之後,分手的機率也就大大提高了。
  而且你還有張王牌在手:一個可愛迷人的美國女孩,她的祖父是納瓦荷族的巫師,還會跳祈雨舞呢。
  這樣一來,米古樂農場再也不用擔心夏天缺水了。
  感謝上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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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2:06 |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艾蜜莉與「南瓜」

  你急忙衝出門去。
  你的孫女才十三歲就坐牢!搞什麼鬼?
  警察所長根本不屑理你。
  早知如此,你就應該使出老招數:說你是部長的丈母娘。
  部長的丈母娘可是人人畏懼的,就連部長也不例外。
  不樂意戀愛的姑娘是多麼地少。
              (納瓦爾的瑪格莉特皇后)

  嗶嗶……嗶嗶……
  下午三點三十一分十六秒。
  就在一分十六秒前,你才剛剛躺上客廳的沙發,心無旁騖地翻開喬伊斯的《尤利西斯》第1135頁,打算好好看點書(沒錯!你偶爾也會看這種有深度的書)。
  「要死了!在這個家裡片刻都不得安寧!」你高聲咒罵道:「去你媽的死電話!……」
  白銅吃驚地睜開一隻眼睛:
  「雖然我只是一隻雜種小貓,而且家裡也只剩下我,但是你也不可以對我說粗話呀。」
  嗶嗶……嗶嗶……
  那隻該死的電話老是跟你玩捉迷藏,這回又躲到哪裡去了?
  該不會又故技重施,躲進你雜亂不堪的袋子里吧?沒有。
  原來被你壓在身子下面了。
  大女兒氣喘吁吁的聲音傳了出來:
  「救命啊!媽!艾蜜莉不知道幹了什麼蠢事,竟然和她朋友莎樂美被警察給逮捕了。她們在第六區的警察局_我現在店裡正在大拍賣……客人多得要命!……剛好店員又請假了!她去參加她奶奶的葬禮。所以你可不可以替我去一下?」
  「去參加你店員奶奶的葬禮?」
  「不是啦!是去警察局……把孩子給保出來。
  「好吧。不過,我記得你那個店員好像兩個月前才死了奶奶,不是嗎?
  「對呀!這已經是第四次了。你也發現了哦?這些店員老是死奶奶,從來就沒死過爺爺。我真的……真的……真的受夠了。」
  喀喇!她把電話掛掉了。
  你也急忙衝出門去。你的孫女才十三歲就坐牢!搞什麼鬼?
  據你所知,她最愛的也不過就兩樣:
  她最好的朋友莎樂美,跟她同年,兩人從幼稚園開始就形影不離。這兩個小傢伙成天在學校里都在講悄悄話(還因此受過各種懲罰),等到放學,在轉角分手各自回到家中后,又對著電話講個不停。常常都是這個人到那個人家過夜,那個人到這個人家寫作業,然後兩個人一起去看電影。就算雙胞胎也沒有她們這麼好。
  第二樣迷戀的事物:你從三十年前就開始收集的Hermes絲巾。每個禮拜天,家庭聚餐(莎樂美理所當然也受邀了)過後,她們就會偷偷溜進你的房間,用絲巾打扮各種造型,諸如海盜、俄國農婦、吉普賽女郎、安的列斯人等等。一聽到外頭有腳步聲,她們就馬上把你珍貴的絲巾揉成一團,丟進衣櫥裡頭,然後衝到浴室假裝在洗手,全然一副無辜的模樣。不管你再怎麼氣得大罵,也不管你特別為衣櫥裝上了鎖,她們依然故我――因為你每次都忘了把鑰匙拿走。老公禁不住你的一再抱怨,便替你裝了一個警報器,只要有人企圖偷開你的寶貝衣櫥,就會鈴聲大作,差點沒把那兩個小女孩嚇死。不過,隔天你自己也被嚇掉了半條命,因為你忘了解除警報了。
  但無論如何,這到底只是你們自家人的游擊戰罷了,你實在搞不懂她們怎麼會跟警察大人牽扯上關係呢?

  你這才發現,原來巴黎每一區都有好幾個警察局,直到第三個警察局你才找到你那兩個小孩,她們坐在一張矮小的長凳上,緊緊地靠在一起,一邊用手卷著頭髮,可憐兮兮的樣子。她們一見到你,立刻像彈簧一樣彈了起來,投奔到你的懷裡哭喊著:
  「外婆!……外婆!……我們什麼也沒做啊!」
  「什麼叫你們什麼也沒做?」她們身旁那隻魁梧的大猩猩吼叫道,「那我受傷的大拇指怎麼說?」
  說著,他便伸出了那個包得密不通風的指頭,用力地在你眼前晃動。
  「要不是你想強暴我們,我也不會咬你啊!」艾蜜莉說。
  「我?……想強暴你們?」「巨猩」憤怒地結巴了起來,「根本是你們想強暴搖滾歌王達尼。」
  「你有毛病啊?」這次輪到莎樂美髮怒了,「我們會去強暴一個四十歲的老頭?說這種話太傷人了吧!……」
  「可是他至少是你們的偶像啊!」
  「我們的偶像?我們只是想讓他簽名。強尼才是我們的偶像。」
  你完全無法進入狀況,便想找局長問清楚。
  可是局長根本不屑理你。早知如此,你就應該使出老招數:說你是部長的丈母娘。部長的丈母娘可是人人畏懼的,就連部長也不例外。這招一直很管用。
  後來,你不斷纏著幾名警員和服務台的女警員,要求他們作出解釋,並又威脅要請來你那位「律師公會會長助理律師」(當然還是那個小吉爾┲螅悴排宄聳慮櫚睦戳ヂ觥
  艾蜜莉和莎樂美也不曉得怎麼去弄到搖滾歌神達尼的私人住址,便一塊兒去埋伏在那棟大樓的門邊。當他小心翼翼以巨大的墨鏡隱藏身份,從大樓走出來的時候,她們倆便一擁而上,想讓他簽個名,親一下(這些超級巨星老喜歡戴墨鏡――晚上也不例外――說是要避人耳目,你聽了就生氣:這個樣子分明比在胸前掛個告示牌還要明顯嘛)。
  沒想到歌王達尼今天剛好心情糟到極點(也許是便秘的緣故吧?),便作勢讓保鏢(就是那隻大猩猩)擋掉熱情歌迷的攻勢。艾蜜莉大怒之下,竟把大猩猩的大拇指給咬出血來了,疼得他當場嗷嗷叫(龐然大物卻也不堪一擊)。人潮開始聚集,狗仔隊出動,警察也來了,帶走了所有的人。其中當然不包括大明星在內,他只草草地幫幾個人簽了名,便很快衝回家去了。
  受了傷的大猩猩要告艾蜜莉暴力傷人。
  「可憐的先生,你這是自取其辱!」你和顏悅色地說,「像你這麼一個高大魁梧的大男人,承認遭到一個十三歲的瘦弱女孩攻擊,這是多麼丟臉的事呀!而且以後,你可能因此再也找不到工作了。何況,你身為搖滾歌王達尼的保鏢,卻被控強暴,他一定會很不高興。」
  「啊?什麼?我又沒有強暴那兩個女孩。」大猩猩嘟囔著。
  「胡說!他抓我的胸部了。」艾蜜莉急急尖聲叫道,「所以我才會咬他。我做得沒有錯吧,外婆?」
  「親愛的,你沒有錯。這個叫做『用手強暴』,要判好幾年徒刑呢……」
  大猩猩驚慌的眼球轉來轉去:
  「胡說八道什麼?」
  「你最好還是算了吧。」有一個警察建議說,臉上堆滿笑容。
  「是啊。」另一個警察也贊成,「尤其是所長已經受夠了達尼和你的那一大堆罰單了。」
  「還有,我們也很久沒拿到免費的演唱會門票了。」又一個警員加入戰局。
  大猩猩只有逃之夭夭。
  你大獲全勝地帶著兩個小傢伙走出警察局。可是一轉過街角,你便立刻發作:
  「下次你們要是再這麼笨,去追在像什麼達尼歌王這種連看都不屑看你們一眼的爛人後面跑,我就把你們留在警察局,懂不懂?」
  這兩個追星少女羞愧地點了點頭。艾蜜莉把她最崇拜的歌手所有的海報都丟出房門,然後慢慢換上了她新歡的巨幅照片:
  她的愛馬「南瓜」。
  當了外婆以後最大的(私底下的)安慰,就是看著曾經在青少年時期讓你吃盡苦頭的女兒,如今也要開始為自己青春期的女兒煩惱了。
  而最有趣的則是聽她伏在你的肩上,抱怨她的下一代那些異想天開的念頭。
  「她快把我逼瘋了!」她嘆著氣說。
  「哦!想當初你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差點把我逼瘋了啊!
  「我?!……我那時候可是中規中矩的,十足的女聖人呢。
  「才怪!女魔頭還差不多!
  她說什麼也不承認。她早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有一天早上,艾蜜莉宣布她想學騎馬,而且「等她長大以後」,還要跟莎樂美開一個騎馬場。再也沒有什麼比馬更美的了!
  她堅持要退掉鋼琴課,改上騎馬課程,到騎馬場去跟一群小長舌婦們玩耍,聽從一名威嚴十足的退伍軍人的口令,騎著又老又遲鈍的劣馬繞圈圈。
  不久,兩個女騎士就開始到一個很高級的小馬俱樂部度周末和部分的假期。由於俱樂部位於遠方郊區的某個森林附近,雖然大女兒滿肚子不高興,卻還是迫不得已要負責接送,因為莎樂美的母親已經斬釘截鐵地拒絕「當小姐們的司機」。
  「讓她們搭火車好了。」
  說的也是。
  只不過你知道(大女兒自己做過,所以她也知道),那兩個小瘋子會拿車錢去看電影、買巧克力,然後再搭便車。
  你十七歲那年,曾經靠著一雙手和死黨賈妮恩縱橫整個北歐。
  茱絲婷十六歲那年,也以同樣的方法和閨中好友凡妮莎游訪義大利,至於你給她們搭車的錢則都進到羅馬各個夜總會的錢櫃里去了。
  你沒有被強暴。她們也沒有。可是你――還有茱絲婷――就是沒有辦法不禁止新生代採用這種交通方式,因為從報紙上實在看到太多悲劇了。
  因此你常常建議大女兒帶兩個全副武裝(馬褲、騎士專用的黑色天鵝絨鴨舌帽、鱷魚牌襯衫、皮靴、馬鞭等等要坑掉她們老爸一大筆錢的東西)的小女生,去看馬術比賽,而你也能從觀賽中回想起自己的童年――你常常跟著軍隊里的騎兵一同快馬賓士於摩洛哥南方的窮鄉僻壤,假裝把槍拋到半空中,又假裝把槍接住,口裡還高聲怪叫,就像在表演一場神乎其技的騎術;或者是騎馬悠遊於拉巴特與蘇丹皇宮附近香氣濃郁的尤加利樹林;或者是遊盪在當時還杳無人煙的廣闊海灘。
  這些都是令人陶醉的回憶。
  此外,假期里由你敬愛的父親大人親自指導的騎馬課程,當時他擔任北非阿爾及爾的駐軍司令,之前還是索繆爾軍校的騎兵教官。他希望你能成為真正的騎兵英豪,而不只是個「耍猴戲的牛仔」。
  他替你挑了一匹不太聽話的大馬當坐騎,然後他很狡猾(你的爸爸,不是那匹馬)地在你的右膝和馬肚之間塞了一個硬幣。上完課後,你要把硬幣還給他,以證明你的腿一直都緊緊地夾著這隻牲畜,每次都害得你腰酸背又痛的。接下來更讓你感到驚慌,你那個深受西班牙耶穌會教士的熏陶,每逢殖民大典都表現得優雅、迷人的父親,竟然像瘋驢似的狂叫起來,還對你極盡辱罵之能事:
  「他媽的!腿夾緊啊!……你是死人啊!屁股往前移一點!……背挺直!背挺直聽到了沒有?你看看你,簡直像個松垮垮的麵粉袋嘛……下次找條牛讓你騎好了……」
  你又慌又羞,臉都發了青。結果,你的腳沒有踩牢,父親那個硬幣自然也弄丟了。你敬愛的爸爸手下那些小士官們在一旁看得樂不可支,他們最大的消遣娛樂就是看司令官的女兒被罵得狗血淋頭。
  有一次,你從馬上摔了下來,那匹爛馬還幸災樂禍,你感覺得出來它一直都很藐視你。
  「上馬!立刻上馬!」父親大人大吼。
  「我的腳扭了。」你破著腳說謊。
  你敬愛的爸爸深感孺子不可教也,失望之餘,便放棄了你的馬術訓練,讓你盡情地享受你真正的興趣:拿彈弓去打青蛙,河裡不時都有數百隻青蛙呱呱叫得熱鬧呢,然後再帶回去加菜(碧姬芭杜小姐①)!蛙腿塗上大蒜和橄欖油,撒上香菜,再用鐵扦串在小火上燒烤,可真是人間美味呢)。
  ①編按:推行反皮革運動的法國著名影星。
  雖然你的觀察力並不敏銳(或者說是毫無觀察力可言),但一年之後,你還是發現艾蜜莉對騎馬的熱度似乎已經稍稍減退了。每到禮拜天,她都會留在巴黎「和莎樂美去散步」。
  「你們去哪裡散步啊?」
  「呃……街上」
  「哪條街上?」
  「呃……隨便逛」
  你根本不相信,你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青少年會在巴黎的街上「隨便逛」的。艾蜜莉便說要帶你聖誕節送她的溜冰鞋到特洛加羅廣場去溜冰,最讓你驚訝的是,她竟然全身穿戴著琳琅滿目的廉價小玩意(耳環、戒指、項鏈。手鏈、腳鏈),要去做這種快速運動。
  然後呢,說巧不巧,你遇見了你的朋友伊妲姐。
  「喂!我在地鐵看見你孫女了!」她愉快地說著,「她在納伊――凡森線的車上跟一個彈吉他的吉普賽男生一塊兒在要錢。」
  你又崩潰了。
  怎麼辦?
  通知大女兒?後果:希臘悲劇上演,艾蜜莉被送往瑞士的法國學校寄宿。最後結果:你的孫女十年都不會原諒你。
  保持緘默?風險:純結的愛開花結果。艾蜜莉跟隨情人的族人搭著篷車而去。你的一個朋友就有過這樣的經驗,她的女兒過了三年才回家,並在這三年之中游遍了中歐和埃及,還生了兩個小流浪漢。
  推心置腹和艾蜜莉談?危險:這個小女生會大發雷霆,丟下一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外婆,我已經長大了!」或者,「我愛他呀,外婆。他是個很有才華的音樂家。他將來一定會成名,你會以他為榮的」……
  於是你詢問白銅的意見。
  「很簡單嘛。」它舉起爪子搔搔耳後,「你讓你那個瘋子孫女到美國去參加兩個月的體育夏令營。包管她會愛上高大的美國籃球選手,把這邊的吉普賽人忘得一乾二淨。然後,我們再來想辦法擺脫那個籃球選手……」或是:
  ○可以把人送到西海岸(是艾蜜莉,不是那個籃球選手)去玩帆船,讓她愛上英俊碧眼的布列塔尼水手,並且決定跟他在海灘上開一間比薩店……
  ○這時候再趕快把她送到白朗峰去,跟膚色古銅的健美的年輕輔導員學滑雪……
  依此類推。
  少女的戀情,可真是昂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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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霸王之戀

  阿提拉便很小聲地對你說:「我要結婚了。」
  你一聽,內心竟然像少女一樣小鹿亂撞。
  一個七歲的小男孩除了自己的外婆,還會希望娶誰呢?
  你瞥了茱絲婷一眼,她也以為新娘人選非自己莫屬。
  當愛情迫不及待……

  星期天的家庭聚餐。
  「小乖乖,你去廚房拿一點麵包來好不好?」你和藹地問阿提拉。
  出乎你意料的是,你的小孫子竟然表情愉悅地跳下椅子:
  「我馬上去,好外婆!」
  「你要給我多少?」
  「什麼叫做『我要給你多少?』」
  「媽媽說所有的工作都應該有酬勞。我上學以前要是自己鋪床、整理房間,她就給我十塊錢。」
  大女兒笑得有點尷尬。
  「可是去買麵包的人是我呀。」你說,「等一下你吃了麵包,要給我多少呢?」
  「不用給!」小霸王大叫,「因為我不吃麵包。我幫你去廚房拿麵包,酬勞要七塊錢。」
  「七塊錢太貴了。五塊錢吧?」
  「好吧。」
  小霸王煞有介事地和你討價還價。完成了這筆猶如在摩洛哥傳統市場進行的交易之後,你的孫子立刻展開雙翼作飛機狀衝進廚房。
  「你想把你兒子教育成大資本家啊?」你問茱絲婷。
  「沒有啊。我實在不知道他腦袋裡在想什麼。這一陣子,每次叫他做點什麼事情,他就要錢:擺餐具五塊錢、收拾餐具五塊錢、倒垃圾七塊錢、吸地板十塊錢,等等。我還覺得清清潔工說不定還便宜一點呢。」
  小霸王回來了,神氣活現地學著非洲人把麵包籃頂在頭上。
  「你怎麼會這麼缺錢?」你好奇地問他,「你該不會在賭博吧?」
  「沒有啦,外婆!……這是秘密。」
  「連我都不能說?」
  他熱情萬分地說:
  「不是的,外婆!你例外。」
  他對你的這份偏愛令你感動莫名:
  「那你就在我耳邊小聲地說,不要讓別人聽到!」
  其餘的家人都十分樂意地捂住了耳朵。
  阿提拉便很小聲地對你說:
  「我要結婚了。」
  你一聽,內心竟然像少女一樣小鹿亂撞。一個七歲的小男孩除了自己的外婆以外,還會希望娶誰呢?你瞥了茱絲婷一眼。她聽到了,這個女魔頭,還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她也以為新娘人選非自己莫屬。
  阿提拉大聲宣佈道:
  「我要娶芙樂。」
  「是你班上的小朋友嗎?」你有點不高興。
  「不是。她是我的老師。我愛死她了。」
  「所以你的成績才會那麼好,」他母親酸溜溜地說,「而且還一回家就馬上寫作業,對不對?」
  阿提拉麵露微笑,神情有點狡猾。
  你覺得有趣,便問:
  「那錢呢?該不會是拿去賄賂老師想得高分吧?……」
  「才沒有!」孫子氣憤地回答,「我是去買小花束和咖啡奶油小麵包送她。她最喜歡吃這種麵包了。
  「她會變胖的。」莉莉貝兒還是老想著節食。
  「了不起!你真是一個會獻殷勤的小男孩。」朱爾爺爺誇讚道,「追女孩子一定要常送禮物。」
  阿提拉轉向他父親:
  「爸爸,幾歲才可以結婚?」
  「我想男孩子應該是十八歲,女孩子十五歲吧。」你的二號女婿含糊地說,「不過,我拜託你先考完聯考再說。」
  二號女婿是個相當傳統的人。
  「芙樂小姐知道你要娶她嗎?」老公很認真地問。
  「呃……這個嘛……」阿提拉遲疑了一下,「我叫她『小未婚妻』。」
  「然後呢?」
  「她就會笑,然後跟我說我還有時間可以反悔。可是我不會反悔的,她是我這一生推一的女人。」
  「你在哪裡學會這麼美的句子?」你驚訝極了。
  「我同學文森在電視上聽到的,那個愛情片好棒喔。」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愛我的鋼琴老師愛得死去活來。」莉莉貝兒坦承,「他那撮小鬍子真是迷死人了。」
  「結果呢?」准將爺爺問道。
  「那個混蛋竟然跟我爸媽說我根本沒有鋼琴細胞,然後人就不見了。害得我哭了又哭,哭了又哭!」
  於是每個人都開始說起自己兒時童稚的戀情,把原來的小男主角給忘了。
  不過,吃過飯要回家時,他可沒有忘記跟你拿五塊錢(拿麵包的酬勞),加上倒咖啡的五塊錢,再加上收拾餐具的五塊錢,總共是十五塊錢。要命!你沒有零錢。最後,你的孫子答應讓你寫一張欠條給他,還要簽名蓋章。
  然後,下個星期天再還錢。加上擺餐具五塊錢,收拾餐具五塊錢,再加上幫你擦房間的玻璃窗二十塊錢,總共:四十五塊錢。你湊了個整數,拿了一張五十塊錢的鈔票給芙樂小姐的小情人。他抱著你親,高興極了。

  幾個星期過後。
  你經過大女兒的服裝店,就順便進去聊聊。她正在勸一個穿44號尺寸的客人打消念頭,不要買那件很漂亮的38號套裝,應該買另外一件L號的襯衫。不過,那位太太一心只要那件38號套裝,最後走出店門時,整個人裹得像個粽子似的,鈕扣都要崩掉了。
  「可不可以休息五分鐘,跟我喝杯咖啡?」
  「樂意之至。今天客人不太多(茱絲婷向店員說:)華樂莉,你看店,我出去一下。小心別讓人順手牽羊了。(對你說:)越有錢的人越喜歡順手牽羊。」
  到了服裝店對面的咖啡館。
  你最喜歡這個跟大女兒親密談心的時刻了,通常談的都是她的另一半和她三個小孩的事情。
  「你家裡一切都還好吧?」
  「還好,就是阿提拉讓我有點擔心。」
  「他病了?」
  「也可以這麼說。他還是愛他的芙樂老師愛得要命,所以他開始用各種手段賺錢。他又去替鄰居買菜,又去幫管理員洗走廊,禮拜天又去幫整棟大樓的住戶送報紙和麵包,還到我們家附近去幫人家擦鞋子……」
  「太厲害了!那你也不必替他的未來操心了,他總有謀生的辦法。」
  「可是,他就得利用半夜寫作業,白天就打瞌睡。我真是受夠了這個芙樂老師。」
  「哎呀!你也不用太擔心。明年換班級后,你們家的風流唐璜小少爺包準又會喜歡上新的女老師了。」
  「你的意思是說,直到他聯考之前,這小子都會不斷地迷戀從事國民義務教育的女老師,而我也得一直這樣跟他耗日子?那我馬上辭職不幹。」
  說完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翌日,下午一點。
  你借口說要節食,便吃了一個巧克力口味的「纖體素」。其實,你喜歡得不得了,更棒的是,準備這一餐只需要兩分鐘,不多也不少。你輕輕啜著杯子里的飲料,一面看著電視新聞。
  嗶嗶……嗶嗶……
  「剛好挑在新聞報道的時候打電話,跟你打賭一罐鮪魚,一定是小親親!」你對白銅說。
  嗶嗶……嗶嗶……
  結果,你輸了一罐鮪魚。
  「喂?我姓貝羅。」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我不認識什麼貝羅小姐,你打錯電話了。」你嘟噥兩句就想掛電話,繼續看新聞。
  「也許你聽過有人叫我芙樂小姐,我是阿提拉的老師。」
  「喔,當然了!」
  你關上了電視。
  「出事了嗎?」
  「倒也沒那麼嚴重。不過,我想來拜訪你一下……是私下拜訪!」
  「什麼時候?」
  「現在,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就在你們家樓下。」

  芙樂小姐長得十分漂亮,阿提拉倒是很有眼光。她貼著沙發的邊緣坐下,有些尷尬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團揉得皺巴巴的薄紗紙,遞給了你。
  「我之所以來找你,是因為我不希望阿提拉受到父母親太嚴厲的懲罰。」
  你把紙剝開一看,赫然是一隻戒指。
  「這恐怕是令千金的紅寶石吧。」女老師低垂著雙眼說,「阿提拉送給我說是正式的訂婚信物……真是抱歉!」
  老天爺啊!……你也覺得遺憾!
  為什麼倒霉事總會落在你身上?此時你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立刻逃到馬爾地夫,然後把寶石郵寄給大女兒,署名:「為你著想的人。」你愉快地想像著家裡鬧得天翻地覆之際,自己已經遠在幾萬公里以外,躺在細沙灘上的椰子樹陰下,手拿一杯柳橙汁啜飲著。
  芙樂小姐喚醒了你的白日夢。
  「我在想……呃……也許你可以悄悄地把戒指放回去。我知道我這麼做很不負責任,可是……」
  「就是啊!」你大喊道,「阿提拉都成了小賊了。要是他每次談戀愛就去偷他母親的珠寶,我們怎麼辦?……」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震驚。他這次實在太認真了。我跟他解釋了好多次,說我們根本不可能,我還『解除婚約』好幾次。可是每次看他那個樣子,我就又不忍心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第一次碰到這種情形,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你內心十分感動,安慰她說,「說不定我還可以去請教學校的心理輔導員。」
  可是孫子的老師立刻沉下臉來。
  「那個輔導員是個笨蛋!」她冷冷地說,「她聽了以後笑個不停。她覺得阿提拉根本在演戲,還說我也跟他一樣。」
  你看她那麼激動,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
  「你應該不會是愛上我孫子了吧?」你笑著問道。
  芙樂小姐也笑了。
  「不是。不過我的確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他真的又溫柔又可愛。」
  回想起阿提拉的溫柔可愛,你不由得愣愣地出了神。愛情的魔力真是太大了,連七歲的孩子都會受到感染。
  芙樂小姐坐在沙發上的身子扭來扭去,神色窘迫:
  「還有一件麻煩事……呃……我已經有一個同居男友,我們相處得很好。不過我不讓他到學校來找我,因為阿提拉會忌妒得喪失理性。他還拿小刀刺破過我男友摩托車的輪胎。」
  說著她忽然站了起來:
  「我得走了。我上課要遲到了。」
  你答應會幫她把茱絲婷的戒指悄悄放回去,並且會向你最喜愛的心理醫生――也是你們一家人的守護天使――求救。她臨走,你們還互相擁抱親了一下臉頰。其實,你似乎打從心裡已經把她當成了一家人,不是嗎?

  電話里,你最喜愛的心理醫生憂慮地說:
  「童年戀情可能比我們所想像的還要嚴重。我們得好好談談。你去跟我的秘書約時間,說是急診,來之前呢,我建議你先看看豪爾畢頓寫的《五歲時,我自殺了》。」
  多好的提議。更好的是你最喜愛的心理醫生的秘書也是你的好友,她一再強調醫生真的一刻也不得閑,「是看在急診,而且又是你!」的份上,才勉強幫你排了個時間:兩個禮拜后的午夜。「半夜!我要睡覺啊!」你大喊。「我知道。」伊莎貝兒叫苦道:「可是現在憂鬱症大流行,醫生每天都要忙到凌晨一兩點。」
  等著看醫生的這段期間,你找了個禮拜三把阿提拉叫到家裡來,借口說讓他幫你擦書房的玻璃窗,代價則是三十塊錢的天價。他立刻火速趕來。
  不過,在他手裡還拿著玻璃清潔劑,還沒有爬上小板凳時,你就坐到書桌前,用一種冰冷的語氣――兩個女兒小時候都曾經被這種語氣嚇壞過――說道:
  「現在你也學會偷東西了哦?」
  他睜大了無辜的雙眼:
  「我?我偷什麼東西?」
  你把大女兒的紅寶石晃到他眼前:
  「你母親的戒指。」
  「那是我的啊!」
  「什麼叫做這是你的?」
  「對呀!媽媽每次都說她幫我保存,以後再送給我未婚妻。還有那個鑽石戒指要給馬帝亞,綠寶石要給艾蜜莉。」
  這可把你難住了。
  「就算是吧。可是你怎麼可以沒有事先問她,就偷偷拿走呢?」
  你的小孫子交叉著雙臂,一副兇相。
  「因為我知道她一定又會大吵大鬧。她不相信我愛芙樂老師,也不相信我跟她訂婚了。」
  「我相信。」你慈祥地說,「可是芙樂老師可不會喜歡一個會偷媽媽珠寶的小男孩。」
  小霸王還是很頑固:
  「那個戒指是我的!」
  「不對。那只是等你長大要給你的。這意思可不一樣。聽外婆的話,你偷偷把戒指放回去,不要讓媽媽知道。」
  「不要。」
  突然間,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你猜得出來,這個倔強的孫子想必寧願把手上的玻璃清潔劑吞下去,也不會屈服的。
  最後投降的人是你。
  「好吧,我替你去放。你回家吧。我不要再看到你了。」
  阿提拉滿臉通紅地走了出去,他頭抬得高高的,眼神悲憤交加,緊抿著雙唇,看也沒有看你一眼。

  隔天下午。
  趁著茱絲婷不在(在店裡),二號女婿不在(在他的牙科診所),孩子們也都不在(在學校),你去跟大樓的管理員借了他們公寓的鑰匙。你胡亂謅了個借口,說是要量量窗戶的大小,好幫女兒訂做新的窗帘。
  你進到主卧房之後,便打開書桌抽屜的暗格。這個書桌本來是你的,後來才給了大女兒。
  然後你把阿提拉的戒指放了回去。
  這個時候,你忽然重心大起,便把暗格中的珠寶都試戴了一下。馬帝亞的鑽石戒指戴在你的食指特別好看(你一直希望能在食指上戴個戒指,可是老公卻強烈反對,他說那會給人一種假時髦的感覺。其實,你的另一半一向不推崇珠寶,當初生女兒時,他送了你兩台牽引車:一台是小型履帶式的,一台是六十匹馬力的大型車,以便整理農場。一丁點的碎鑽也沒有。你向他抱怨,他還仰天長嘯:「你真是愛慕虛榮啊!」毫無辦法。至今你仍是個愛慕虛榮的已婚農婦,只有牽引車,沒有鑽石)。

  「砰」的一聲,房門開了,大女兒走了進來。
  一臉的驚奇。
  「……你在做什麼?還有,你跟管理員說的窗帘,是怎麼回事?我的窗帘很好哇!……我不想換!」
  此時的你猶如一尊遭到雷擊的雕像。
  你該怎麼向茱絲婷解釋:
  一、你是騙管理員的,何況在女兒的成長過程中,你總是一再告誡她們:「說謊是最要不得的行為。」
  二、你潛人她家是為了翻她的珠寶盒。
  你開始語無倫次。
  「我看到香奈兒有一個很漂亮的白色瑪瑙戒指……這枚……戒指……你戴起來應該很好看,所以我就來看看你的尺寸。」
  大女兒馬上衝上來抱住你的脖子:
  「你真是太偉大了,老媽!」
  你勉強回親了她幾下,心裡則是叫苦連天。你的確很喜歡你說的那個戒指,可是……是你自己要的!而且標價已經讓你望而卻步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只得硬著頭皮進軍香奈兒專櫃,一面暗罵都是阿提拉害得你破產。
  同時,茱絲婷也請你到家裡吃飯,還準備了你最愛吃的烤羔羊配h馬鈴薯。
  「你可真受寵!」老公說,「女兒就不會為我做血汁鴨肉。」
  「怎麼不會?」茱絲婷說,「只要你跟媽媽一樣送我一件價值連城的珠寶我就做。」
  「那我寧可請大家到五星級餐廳吃晚餐,說不定還便宜一點。」
  「小氣鬼!」
  你忽然發現阿提拉不在。
  「他已經兩天沒下床了。」他母親說,「我實在太煩了。他也沒發燒。就是不知道怎麼回事。」
  你知道,是情緒低潮。
  「也許芙樂老師拋棄他,他失戀了。」艾蜜莉格格地笑,表情有點惡毒。
  「你閉嘴!」你嚴厲地對孫女說:「曾經述那個白痴達尼迷得七暈八素的人,沒有資格說別人。」
  艾蜜莉急忙把頭埋進盤子里。
  然後你起身,禮貌十足地對大女兒說,你想去看一下阿提拉。

  他整個人躲在棉被裡,只有幾撮金髮露出來,你輕輕掀起被子。
  只見你的孫子臉上滿是淚痕。
  「不要再哭了,心肝寶貝。」你輕輕柔柔地安慰,「戒指的事已經解決了。」
  阿提拉卻哭得更厲害。
  「不是因為戒指的關係。」
  「那……是為什麼?」
  「芙樂老師跟另一個男生住在一起,一個老男生,他還說要跟老師結婚。」
  「真的啊?這個老男生幾歲了呀?」
  「至少二十五歲了。」
  「那真的很老啊。可是,親愛的,戀愛的人是不能哭的,要抗戰到底。你要去跟那個人談談,用男人的方式面對面地談判,告訴他……呃……等十一年後,你也要跟芙樂老師結婚。說不定他不想等這麼久哦。
  阿提拉用力地猛點頭。
  兩大后。晚上七點。
  嗶嗶……嗶嗶……
  大女兒激動得不得了:
  「阿提拉失蹤了,放學以後他沒回家,他有沒有在你那兒?」
  「抱歉,沒有。你打電話問過學校了嗎?」
  「早就沒人了。」
  「他的同學呢?」
  「都問過了,沒有人知道,他離家出走了……還是被哪個變態狂給綁架了!……」
  「不會的,他那麼機靈。你冷靜點。你有沒有找過他的老師芙樂?」
  「我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住哪兒。」
  「我說不定知道……我待會再打電話給你。」
  儘管小親親不斷挖苦你,你至今仍然不會使用通訊電腦網路查個人資料。不過,從那本一張張用紙裝訂而成、厚厚的電話簿里,你還是找到了芙樂貝羅小姐的電話號碼。
  她在家,你向她解釋了原委。
  「他也不在這裡啊。」她叫苦道,「太可怕了!但願他不會做出什麼傻事!」
  「你有沒有看過你家門口?」
  「我這就去看。」
  過了五分鐘,她回來了,對你來說卻像過了五個世紀。
  「他就坐在我家外面的樓梯間,他不要回家,也不願意進我家,他說要先和我男朋友面對面談判。我男友也剛剛回來,現在他們已經到『繡球花』去喝可樂了。」
  「『繡球花』是什麼東西?」
  「是附近一家咖啡館。」
  「好極了!等他們的高峰會議結束以後,你能不能帶他回家?」
  「當然可以了!」
  然後你打電話給大女兒,要她放心。她的小兒子正在「繡球花」一邊喝可樂,一邊和老師的男朋友「用男人的方式面對面地談判」,等停戰協定簽訂之後,他們就會帶他回去了。
  「這次我真的受夠了!」茱絲婷尖叫道,「我馬上去辦轉學,事情到此為止!」
  「哎呀,已經不用了。」

  你永遠也無法得知,芙樂貝羅小姐的未婚夫和你的孫子兩人在「繡球花」的「談判」到底談了些什麼。總之,他們成了朋友。小霸王不但不再用小刀刺破新朋友理查的摩托車輪胎,甚至還坐上那輛巨型的川崎五百,緊緊夾在芙樂和理查中間,出去玩了好幾趟呢。有一次,三個人還一塊兒到迪斯尼樂園玩了一整天。你孫兒的熱戀激情漸漸降溫了,他又恢復了他的活潑生氣。

  他們班上有一個叫碧翠絲的金髮小女孩愛上了他,他把她寫的紙條拿給你們看:
  「阿提拉,你好『帥』,我好喜歡你。」
  「她還是個小孩嘛!」阿提拉很體諒地說。

  在等著碧翠絲長大的同時,他結束了一切零工,白銅也提醒你書房的玻璃窗越來越髒了。
  人生嘛,總不可能十全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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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2:09 | 只看該作者

第二部

  愛情混合了蜜汁與膽汁
         (普勞圖斯)

              第6章 愛情忌妒症

  你又該怎麼向女兒承認,
  雖然你已經學會了表現出不動如山的淡然,
  可是每當看到老公對任何小於一百歲的女性展現迷人的微笑時,
  你依然感到胃腸痙攣,血脈賁張,
  恨不得吃他的肉啃他的骨,用叉子戳瞎他的雙眼。
  妒愛頑如陰府,它的焰是火焰。
                  (舊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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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2:12 |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慶佳節

  你最擔心的時刻終究是逃不了:買禮物。
  你怕的倒不是花錢,而是該買什麼,
  才能讓家裡每個人都確實滿意。
  此刻你心思空白得有如徹底枯竭的撒哈拉沙漠,
  更糟的是。你家人的想像力也是一樣。
  節慶與禮物延續了愛情壽命,
  就像穀物延續了鴿子的壽命一樣。
              (筆者自己發明的俗諺)

  只有愛是不夠的,要將愛表達出來。以歡慶的方式和送禮的方式。

  針對這點,在你家裡呈現的是三國鼎立的局面。
  第一國:
  贊成慶祝每個人的主保聖人節,而且即使沒有主保聖人也要慶祝。
  例如艾莉絲,她就自己把六月八日聖邁達節改成真福聖艾利斯節,因為她說艾利斯是個很慷慨的聖人,「而且對懶人也一視同仁」。還說過完聖誕節后,家裡每個人的錢包雖然都空了,可是聖人會再把它裝滿,等到度假的時候便又有錢可以揮霍。
  不過,打從二十歲開始,小親親就拒絕一切慶祝生日的活動(包括禮物在內),可見她有多愁悶。
  她總是一個人關在她的小套房,拉上窗帘,拔掉錄音電話,躺在床上。她說她在研讀帕斯卡的《思想錄》。你卻認為她在睡覺,為自己又老了一歲而沮喪。
  莉莉貝兒的想法和小親親一樣。只要稍微影射到她的年紀,她就會賭上三個月的氣。有件事你一直沒有向她兒子――你的老公――透露過,她竟然把證件上出生年份的最後一個數字1改成了4,硬是讓自己年輕了三歲。
  第二國:
  朱爾爺爺。他向來討厭自己的名字,總覺得不夠響亮,聽起來根本不像高級海軍軍官,倒像是甲板上的小兵。因此,四月十二日聖朱爾節,誰也不能動。
  第三國:
  所有其他熱切期盼節日連同禮物、鮮花、蛋糕與真誠祝福一起到來的人。
  你也是這一國的。不過,你卻和朱爾爺爺一樣討厭自己的名字。剛上小學,同學就幫你取了綽號「妮可――渴死保惚愎指改覆緩謾8蓋妝г顧擔涫蛋此羌業拇常閿Ω媒凶鋈撲康模敲茨愕拇潞啪突岜涑桑骸叭撲俊嫌闥俊綳耍愕牧帽閌僑緔訟魯。6蓋自蚋嫠唚闥擔澳菘傘逼涫凳譴酉@壩鎩澳岣崩吹模ú換嵐桑。。 芭懟保。砹恕笆だ鋇囊饉肌R蛭。苄∩廝擔竊諢緞攔奈璧氖だ罩謝成夏愕模筆蹦隳歉魴鑰實陌職鄭喚鍪瞧銼形荊幣彩潛狽塹姆ü砬蚨佣映ぃ斕那蚨釉諑磯淮尉實那蛉校虯芰擻⒐游欏4蠹頁兩諶縟堪愕南汩拿讕浦小
  九個月後,你便出生了。雖然你深愛父母、馬球與香檳,心理卻未曾獲得慰藉,更令你難過的是根本沒有名叫「妮可」的女聖人。除了你之外吧。於是你每年也只得從十二月一日就開始低聲歌頌你的主保聖人,偉大的聖尼可勞:「……聖尼可勞……十二月六號……啦啦啦……十二月六號……聖尼可勞……巧克力國王……」
  唉!這個時節已接近聖誕節,大夥兒為了準備大批的禮物,口袋早已空空如也。你總是只能收到女兒在市場上匆忙買到的兩小束銀蓮花(而且隔天就謝了),和老公送的一大盆粉紅色杜鵑花。你也總是獻上溫柔的吻作為答謝,這三十八年來,只有一次你鼓足了勇氣告訴他你並不喜歡杜鵑花,你比較喜歡蘭花。
  「蘭花?怎麼這麼奇怪!」他嘟噥了一句,然後很快就忘了你的荒唐。
  其實,你還是很滿意的(對這些銀蓮與杜鵑)。因為你有一個奇怪的缺點。花也是你的摯愛,你常常向花店訂一束又大又美的花,送給女兒、朋友、姊妹,甚至管理員。但你卻連幾朵小玫瑰也未替自己訂過,因為你覺得太浪費了。
  也許是童年受修女們的影響吧,你以為花是專屬於上帝;不然就是你無法忍受看著花凋謝;不然就是……(弗洛伊德,救命啊!)
  然而,戰爭期間你在摩洛哥生活的那幾年,所留下的美好回憶之一,就是每個禮拜二和母親搭「卡洛沙」(由一匹骨瘦如柴的老馬拉著、一名和馬一樣瘦的阿拉伯車夫駕駛的破舊馬車),到回教徒區的花市買回一大堆花,然後把家裡上上下下布置得又美又香。
  有一天傍晚,你那很討人厭的二號繼父(又名「碎嘴大猩猩」)打電話叫母親立刻趕到總督官邸布置飯廳,因為――在轟炸完你的修院學校后――剛剛抵達北非的克拉克將軍與美軍軍官,臨時決定要和法國代表到官邸用餐。
  此時要再到花市已經來不及了。你的母親十分煩惱,走到窗邊往外一看,忽然發出了一聲歡呼。原來,村子里開滿了一種矮小而迷人的金黃色花朵,看起來很像毛茛。母親馬上要你去摘花回來,然後她再把花漂漂亮亮地插在幾個陶制煙灰缸里,擺上了大餐桌。
  工作好不容易完成――剛好趕在晚餐前結束――母親和你退了幾步,打算好好欣賞一下這番傑作。
  然而此時你卻不由得突然驚呼出聲。所有美麗的金色小花都隨著日落而合起了花瓣,有如一支支發黃的牙籤插在青苔上。「碎嘴大猩猩」勃然大怒,把可憐的母親痛罵了一頓,並向有點驚訝的克拉克將軍解釋道,這些是摩洛哥特有的花,當地人稱之為「馬格裡布火柴」,由於這種花能預報雨訊,因此在旱熱的北非被視為幸運的象徵。
  一位美國將軍為自己能遇此好運感到興奮不已。只可惜他後來再想找「馬格裡布火柴」,卻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什麼。

  在你們家過生日,只有小孩的蛋糕插上相同於年齡數目的蠟燭。若是大人,你便只是意思意思,在巧克力蛋糕上插一根白色蠟燭,代表未來的一年。
  輪到你過生日時,三個孫子總愛齊聲問道:
  「你幾歲啊,外婆?」
  而你也總是不厭其煩地回答:
  「外婆永遠都是二十歲!」
  (要是真的該有多好!)

  還有其他節日諸如母親節、父親節、祖母節、情人節等等。
  在老公的推動下,你們全家人一致表決通過,不再慶祝那些花商、巧克力商、珠寶商等等為了讓自己生意興隆所訂定的「商業節日」(但其中有一票棄權:因為二號女婿一向最熱中於家庭聚會了)。
  一下子少了四個節慶活動,你自然樂得清閑(因為目前手邊已經有十七個了)。
  你把學校給忘了。
  每年一至二月,小學老師就會鼓勵學生們展現孝心,用他們那雙不靈巧的小手做出奇奇怪怪的禮物,例如塗上各種顏色的通心粉項鏈與手環、布滿指紋的粉紅色粘土煙灰缸、把你鄉下房舍畫成了有十七根煙囪卻沒有門的怪異圖畫(你想最好還是不要去問學校的心理輔導老師,這代表什麼意思)、貼滿了(從你書房偷來的)郵票的空罐做成的筆筒等等。面對種種嚇人的禮物,家長仍每每報以驚呼讚歎與無數溫柔的吻,然後再小心翼翼地將禮物收藏起來。

  早已過了這個「幼稚」期的馬帝亞與艾蜜莉,向你預支了他們的零用錢(後來當然沒有還),到超市買了一盒巧克力(最便宜的一種)送給大女兒。
  「母親節快樂,媽咪!」
  茱絲婷不喜歡巧克力(聞所未聞,對吧?),便把那一盒塞給你――「母親節快樂,媽咪!」――但你為了減肥,又以老公的名義轉贈給了莉莉貝兒。因為他堅持連最簡單的櫻桃子念珠都不送。
  「想都別想!」他每年都這麼嚷嚷,「什麼白痴節,一點根據也沒有!
  話雖如此,莉莉貝兒還是高高興興地吃著她的巧克力,一顆一顆又一顆。連一公克的肥肉也沒長出來。真氣人,對吧?
  至於小親親則只是一通閃電式的電話。
  「雖然這個節日很無聊,但我還是要祝福你一下,不然你就會以為我不愛你,然後又哭哭啼啼的。」
  「我從來沒有哭哭啼啼過。」你生氣地說。
  「怎麼沒有?你都是偷哭……」
  的確。你就不相信有哪個女人沒有偷哭過。

  最後就剩萬節之王:聖誕節了。
  這可是大女兒的夢魘。
  當茱絲婷和豪爾――也就是馬帝亞和艾蜜莉的父親要――離婚時,她鄭重其事地對你說,他們二人絕對會保持友好關係,孩子們也不會――應該說是盡量讓他們不會――因父母離異而痛苦。
  第一個突髮狀況。一號女婿身為名記者,經常出門在外,因此常常不按時付贍養費。而茱絲婷便總是追著他的行動電話跑,就算他人在天涯海角也要提醒他,他的孩子在學校餐廳十二點半就要吃中午飯了,別忘了付飯錢。巴黎――外蒙古間一連串的行動電話大對決於是就此展開。最後錢終於到手,兩人之間才恢復了平靜。
  第二個突髮狀況。後來豪爾搬了出去(連夜偷搬的,以免小孩哭鬧),並搬進一棟四房兩廳的豪華公寓(大女兒認為太大、太奢侈,但豪爾卻說其中兩個房間是準備讓馬帝亞和艾蜜莉度周末用的……答得妙!)。一個月後,他就把那個叫歐蒂的帶回家來。
  那個歐蒂就像一條泥鰍,躲藏了幾個月後,才出其不意地從洞里竄出來,成了屋子的女主人。如此一來,不但你的孫子無法如願以償地「在爸爸家大瘋一場」,連茱絲婷暗自想遙控前夫的希望也破滅了。
  兩個女人馬上就恨對方人骨(誰都看得出來),表面上卻又客客氣氣,風平浪靜。
  離婚後的第一個聖誕節來臨。
  十二月初,大女兒打電話給兩個孩子的爸,以平靜的語氣說:
  「我只是想提醒你,跟以前一樣,每隔一年就在我爸媽家過聖誕夜,媽媽希望今年你能來。」
  「什麼?……可是我們離婚了耶!」
  「那又怎麼樣?你還是可以跟『你』的孩子一起過聖誕。而且你也知道媽媽有多喜歡你。」
  「可是我想你丈夫也會在場吧?」
  「不是丈夫,是同居人。跟你離婚以後我也想通了,要是沒有天大的好處,我絕不再婚。但話說回來,貝諾瓦和我還是很恩愛的。你的小孩很愛他,他也很愛你的小孩,甘心為他們做牛做馬。所以你應該感激他才是。」
  「我是感激這個聖人啊!只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下,我爸媽說不定也想跟孫子一起過聖誕節。」
  「媽媽已經打電話給他們,都說好了。聖誕夜在我爸媽家過,除夕再到你爸媽家去。明年再調換過來。好啦,二十四號見了!
  她掛上電話。前夫也掛上電話,嘴裡低聲發著牢騷。
  「誰呀?」歐蒂問道,其實她從頭到尾聽得一清二楚。
  「我前妻。只是提醒我二十四號到我丈人家去,跟孩子一起過聖誕夜。」
  「是你的『前』丈人!
  「好啦……好啦!我的『前』丈人。」
  「那你要去嗎?」
  「呃……要去,為了孩子嘛。」
  「那我呢?」
  「你怎樣?」
  「我到哪兒去過我的聖誕夜?一個人到巴黎橋下過嗎?」
  「當然不是啦,呃……你跟我一起去。
  「到你前文人家、跟你那個恨我人骨偏偏又虛情假意的前妻一起過節?你有沒有搞錯?為什麼不讓孩子來跟我們過?你是他們的爸爸耶!你有權這麼做的。」
  「對,我當然有。可是那又會鬧得天翻地覆,我實在是懶得吵架。何況馬帝亞和艾蜜莉那麼喜歡他們的小弟阿提拉,還有那個爛牙醫繼父,如果不能一家團圓,他們一定會很難過。」
  「真是亂七八糟!
  「這就是現代生活呀,親愛的:組合式家庭。」
  「我知道,我沒那麼笨。可是真的很煩呀……過什麼聖誕節,早就落伍了。我還是寧願一個人待在這裡,看電視,喝香檳。」
  「隨便你嘍,親愛的。」
  「你根本就不在乎,對不對?……我去不去你都無所謂,對不對?王八蛋!」
  歐蒂開始哭了起來。豪爾覺得內疚,便摟住她溫言勸慰。那個討厭鬼終於答應到你家來,共度美好的聖誕夜。
  大女兒和你可一點也不高興。你們之間還爆發了激辯:聖誕樹下到底要不要放她的禮物?
  「不必!我絕不會為那個臭女人花半毛錢。」茱絲婷尖叫道。
  「我們既然請人家來,就不能失禮。否則就不要邀請她。」你訓斥道。
  「我又沒有請她來!」大女兒辯解,「是豪爾硬要送她上門。」
  「好吧……禮物我來負責。」你做了決定,「以免你把硫酸當香水送給她……」
  三天後,又鬧出了一樁小事。
  歐蒂的父母很希望女兒能和「未婚夫」豪爾以及豪爾的小孩,一起到他們家過聖誕夜。
  於是你聯合了一號女婿的母親,對抗這些想搞內部破壞的家庭新成員。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別說你沒見過,你的孫子也沒見過呀。
  「還有那個歐蒂,跟我們又不熟,」茱絲婷的前婆婆尖酸地說,「她和我兒子正式同居也不過一個月而已。」
  「你放心,」大女兒冷笑道,「我太了解豪爾這傢伙,他們的關係持續不了多久的。」
  最後,你們毫不留情地請歐蒂的父母把聖誕夜延到元月六日再慶祝,順便和主顯節一塊兒過。夠慷慨的了!

  你最擔心的時刻終究是逃不了:買禮物。你怕的倒不是花錢,而是該買些什麼才能讓家裡每個人都確實滿意。然而,此刻你的心思卻空白得有如徹底枯竭的撒哈拉沙漠地下含水層。更糟的是:你家人的想像力也一樣。

  老公(懶洋洋的口氣,好像你要他去參加紐約馬拉松比賽似的):我想要什麼聖誕禮物?沒有。我什麼都不想要。
  (不過,他要是發現襪子是空的,臉色可就難看了!)

  大女兒:媽,隨便你吧。
  你:還有呢?
  大女兒(突然變得興奮):我在聖奧諾雷名店街看到了一件藍色套裝,好漂亮。(哎呀!聖奧諾雷,那可貴了!)不過,你要記得哦!裙子36號,上衣38號,胸圍95。
  你:好。那麼你那口子呢?
  大女兒:什麼都行,他很容易滿足的。
  你:那……一條領帶。
  大女兒:你去年已經送他一條領帶了。
  你:我就喜歡買領帶,偏偏你爸爸只穿中山領的襯衫,害我沒機會買。
  大女兒:那就買領帶吧。
  你:孩子們呢?
  大女兒:問他們吧,那是他們家的事。

  馬帝亞(禮貌地說):外婆,你喜歡就好。
  你:你真乖。不過要送你的禮物當然要你喜歡才好。
  馬帝亞:那我要一輛MT bike。
  你:那是什麼東西?
  馬帝亞(對你的無知感到驚愕):就是越野自行車嘛。
  你:喔喲!(你猜那一定貴得很。)
  馬帝亞(猜透了你的心思):說不定你可以和貝諾瓦分攤,我已經跟他談過了。
  貝諾瓦似乎很樂意與你分攤買自行車的錢。因此,你們決定一塊兒去挑。到了店裡面,忽然有個小女孩咚咚咚跑到二號女婿跟前,站定后張大了嘴巴便開始「啊――」了起來。
  你的二號女婿似乎並不驚訝,你卻有點受到驚嚇。只見他朝著小女孩彎下身去,看了看她的牙齒和喉嚨之後,和藹地說:
  「小妹妹,嘴巴可以閉起來了,一切都很好。」
  然後才帶著微笑轉身對你說:
  「她是我的一個小病人。」
  你忘了二號女婿是牙醫呢。
  自行車買到了,卻還有一個問題:該擺哪兒呢?你那群外孫迫不及待想看他們的禮物,必定會到你家大肆搜索。想來想去便只剩下樓梯間用來堆放雜物的公用廁所了,但大樓管委會卻有明文規定禁止私用。不管了,去他的大樓管委會!……不過,廁所卻只能從裡面反鎖。於是你找來了鎖匠,他很吃驚:
  「你為什麼要把廁所從外面鎖住?」
  「要是我先生有了外遇,就可以把他關起來。」
  「哇!」鎖匠開懷大笑說,「這主意可不能告訴我老婆!」

  聖奧諾雷名店街,大女兒要的藍色套裝既沒有36號,也沒有38號,也沒有胸圍95,也沒有藍色的。
  你決定幫她買一個路易威登LV的袋子。是很貴!不過,為了心愛的茱絲婷,送份厚禮也是值得的。
  你步伐堅定地走進專賣店,卻又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因為店裡不僅人馬雜沓,出奇地混亂,而且放眼望去除了日本人還是日本人。就連店員也都是一雙單眼皮、滿口東瀛忍者的母語。救命啊!你簡直是到了東京嘛!
  啊!看到了一張「白色臉孔」:得救了!你立刻朝她沖了過去。
  「能請你幫個忙嗎?這裡就只有我們兩個法國人了。」
  「我不是法國人。」她略帶口音微笑著說,「我是比利時人,而我的先生孩子都是日本人。」
  算了。你買了你要的袋子,同時還有一個來自太陽帝國的女性同胞一邊發出嘖嘖的讚歎聲,一邊想從你手中把袋子搶走。接著你就失控了。
  你有一個很大的缺點(不對!不只一個!)。你和老公一樣,只買你自己喜歡的東西當禮物。甚至經常忍不住就自己留下來了。這LV的袋子就是一例。你一口氣買了兩個:一個給女兒,一個給自己。
  結果:「聖誕禮物」的預算捅了一個大洞。你虛偽地自我安慰說,反正這一年裡頭,你也沒為自己買過些什麼,現在對自己好一點也不為過,對吧?因為你知道在聖誕樹下的黑色拖鞋裡,你將只會發現一種禮物:芳香蠟燭。你那一家子都了解你的嗜好,而這又是最佳禮物:不貴又容易買得到。總之,這些蠟燭絕對足夠讓你一路香到下一個聖誕。

  接著你繼續奔往Hermes,幫莉莉貝兒買絲巾,並暗自發誓絕不再受誘惑。在這間名店裡,你與LV店裡那群日本人再度相遇,他們築起了一道密不通風的人牆,將櫃檯與那一條條傳奇的絲方巾團團圍住。你高喊著「借過!……借過!……」,用力想推開身邊的亞洲紳士,又企圖突破和服的重圍,但卻―一失敗。
  於是你採取了非常手段,你朝著一名單眼皮、穿著體面的女士那下垂又扁平的左臀捏了一下,只聽她慘叫了一聲,倏忽轉過身來,打了你身邊一名男士一巴掌。這個戴眼鏡、穿著也同樣體面的武士先生立刻尖聲抗議。你趕緊趁此混亂時機,半彎著腰鑽過兩名對罵者之間的空隙,然後隨手從櫃檯上抓了兩條美麗的絲巾便逃之夭夭(當然是先付過了帳的)。沒錯!你再度失控,又為自己的收藏添了一件新款式。
  如今,你的預算可捅出了無底深淵。銀行那位一心為你著想的理財顧問,一定又要擺出一張臭臉(而老公才不管你)。可是你高興,莉莉貝兒也會很高興。把絲巾給她時,你還會再加一句:
  「如果你不喜歡,儘管拿去換沒關係。」而她呢,也會照做。
  然後你就會氣得無以復加。因為你對自己的眼光向來自視甚高(耶穌,請寬恕!你的確也有點自大),她把絲巾拿去換,對你講究的品味豈非是一種侮辱?

  隨後,你馬不停蹄地趕到名店街另一端的精品店Christian Incroixo
  又是一圈日本人圍著一團日本人。進不去。幸好,你知道不遠處有一家小珠寶店,貨色不錯,價格又不高。唉!憤怒呀,絕望呀!一車來自東京的日本觀光團也發現了這間店。自認倒霉之餘,你只好再次施展非常手段。
  你一進到店裡便大喊:「卡吉!卡吉!」(日語:「失火了!失火了!」)所有的東京人立刻沖向大門,一邊推擠一邊叫嚷地奪門而出,把店員都嚇呆了。你則一個人留在店中悠哉悠哉地找著小親親最喜歡的彩石耳環。(她經常會掉了其中一隻,你也不想問她是怎麼掉的,但你懷疑恐怕是愛得太過火了……)
  唉!現在流行的全是十字架墜子。雖然這些年來,你對神已改為不可知論,但宗教成長背景已經在你心中種下了根深蒂固的觀念,你還是無法接受將耶穌死亡的象徵拿來當作耳飾。你義正辭嚴地向店員反應,她卻毫不在乎,還當是哪兒冒出來的一個迷信的蠢老婆子。幸好(過了一段時間)你終於找到一條以牛頭為墜子的長項鏈,你那熱愛鬥牛的女兒必然會喜歡。
  至於她,此時則正奔波於百貨公司的各個樓層,懷裡大包小包,而袋中卻只有一張已經刷爆的信用卡。有一年因為超刷,信用卡不能再用,結果她身上一毛錢也沒有,只得(抱著大包小包)到街上去乞討一張地鐵票。
  有位光頭但外表正直的先生給了她一張票,並表示願意幫她搬一半的東西回家。小親親那個女瘋子竟然一口就答應。到了大樓門口,那人跟著小親親就要走進電梯,為了擺脫他,小親親不得不大喊「強暴啊!」,管理員的丈夫聞聲立刻拿著鐵鎚追了出來。害得那位先生一面逃命,還一面發誓再也不幫小姐搬東西了。

  哎呀!你忘了買女婿的領帶了。
  於是你又回到Lanvin去――你的腳已經開始大喊饒命――然後挑了兩條美得不能再美的領帶。可是,你心想似乎不應該送同樣的禮物給前任與現任的女婿,這樣太沒趣了。
  因此你決定再送一條小方巾給二號女婿,好搭配他的領帶。好極了!快,包成兩份禮物!唉!你這麼一急,卻沒想到在包裝紙上做個記號。結果收到領帶與絲巾的是你的前任女婿,而二號女婿卻只拿到一條絲質領帶。
  大女兒怒不可遏,再一次當著你的面指責你不該偏愛她的前夫。對於該項指控,你當然是堅決否認,但你也順便提醒了一下女兒,天底下可沒有哪條法律規定丈母娘就非得喜歡女婿不可。你只承認自己已經有點老年痴獃了。說不定還是真的呢。

  今年可真是不尋常的一年,對於送老公的禮物你心裡竟然早就有底了。通常,誰都知道,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他不喝酒、不抽煙、已不再打領帶。所有的書他也都看過了。作家們更是年年送他堆積如山的文具,其中包括每次被他遺忘在抽屜里的五本記事本,等他三月份想到了拿出來分送家人時,大家早已經都買好了。
  兩個月前,他抱怨說晚上穿棉質的和服長袍很冷,尤其是在鄉下農場那些不怎麼暖的暖氣房裡更冷。因此,你決定幫他買一件高級法蘭絨睡袍。
  你到了Lanvin店裡,看中了一件,開口便問價格,一聽之下,你差點沒昏倒。一條領帶,沒問題。兩條,也還可以……再加一條小方絲巾,勉勉強強。可是睡袍(好美好美的睡袍呢!)實在非你的經濟能力可以負擔得起。
  於是你跳上計程車(因為你的腳已經腫得不像樣了),直奔聖哲曼(St-Genmain-des-Pres)大道的中國商店。奇迹啊!他們竟然有美麗的灰色法蘭絨長袍。可惜呀!那是專為中國尼姑們量身訂做的。這些袍子穿在你身軀龐大的老公身上,只能蓋住他的屁股,他又怎能忍受那一陣陣冷嗖嗖的穿堂風直撲重要部位之苦呢?
  你將此難處告知了店員。她立刻打電話到巴黎的各個門市部去問,那股殷勤勁可不知要羨煞多少法國女性了!萬歲!……歐斯曼大道還剩最後一件XXL號。你請店員幫你保留,然後再度跳上計程車(從早上就陪著你的守護神,恐怕已經飛斷三雙翅膀了),一進歐斯曼大道的門市,你便將和服式的長袍從一位太太的手中搶了過來,她呀……也跟你一樣嫁了個彪形大漢。
  好啦!你又上了那輛計程車,司機踩足了油門往FNAC衝去,最後就剩下書了。
  途中(同一輛計程車的第二站),你又順便以旋風似的速度幫艾蜜莉買了她夢寐以求的化妝包。你這個孫女很久以來就一直相信有聖誕老人的存在。有一天,她傷心地對你說:「在學校只有兩個人相信有聖誕老人,一個是老師,一個是我。」
  她每次寄信都不是寄給那個大鬍子老頭,而是給「聖誕老人的夫人」。你問她為什麼,她回答說:「因為照顧小孩、料理一切的都是媽媽!」
  你真是驕傲極了。你們家母權至上的香火傳承總算後繼有人。

  你提著十袋禮物走進了FNAC,雖然上午出門前你特地換上了布鞋,但腳還是跛了。這雙布鞋不僅沒有發揮保護功能,還跟你身上那件毛皮外套和黑色長褲顯得格格不人(你以為在巴黎的「名流」商店購物,如果不是擁有億萬身價、行為怪誕的飛機族,就得打扮得光鮮一點,否則那些店員――一個個神氣得不得了――就會看不起你,而且也懶得理你)。
  在這裡,你買了一本精美絕倫的海鳥攝影集給准將爺爺(因為你早就猜到會有三個人送他煙鬥了。果然沒錯!),又買了龔古爾獎得獎小說給歐蒂(今年的得獎作品不怎麼好,將就一下吧)。
  有個問題:FNAC有個很差勁的習慣,書――不管是不是送人――也不包裝就直接丟進塑膠袋裡頭。然而,依你之見,書是世間難得的好禮物,不是嗎?你甚至還曾經寫信給書局的負責人,表達了你的這個想法。
  不過,無論你有沒有寫那封信,每到聖誕節書局』總會設一個特別服務處,將顧客買的書用漂亮的包裝紙包起來,並打上一個雅緻的蝴蝶結。但人畢竟是矛盾的動物,幾經掙扎之後,你還是決定不包裝了。
  原因之一:要排隊,這是你最厭惡的,更何況為了結帳,你也等得夠久的了。原因之二:你想在把海鳥攝影集送給朱爾爺爺之前,自己先仔細地看一遍。
  你同時暗下決心,一月份再向FNAC寫信,建議他們掛上一張大大的標語:「請多送書――一年四季的最佳禮物」。為什麼只有在聖誕節才能收到包裝精美的書本呢?
  (FNAC的主管大概跟你有心電感應。後來,就多了一面告示牌告知顧客,在――永遠也是大排長龍的――服務台提供有包裝紙,有興趣的顧客可以向服務人員索取,自行包裝。哎呀,FNAC的主管先生們啊,在失業人口激增的今日就行行好嘛:乾脆請一個領最低薪資的勞工來做這個簡單的工作。署名:一個不會包裝的作家兼讀者。)

  不管有沒有包裝,總之東西是買完了。
  呃……幾乎啦。現在只要記得十二月二十四號早上,去幫白銅買一百公克的蝦就行了。
  最初你問它想要什麼聖誕禮物時,它只簡短地回答:
  「一隻老鼠。
  「什麼一隻老鼠?你已經有三隻巧克力老鼠了啊。」
  「對,可是那都只是玩具而已。我想要一隻白老鼠大吃一頓。塞納河邊有很多。」
  「太可怕了!你竟想用利爪折磨可憐的小白老鼠,然後再把它生吞活剝。你這個可怕的惡魔!」
  「貓,本來就是吃老鼠的。你呢?你吃的生蚝還不是也動來動去的?」
  「可是生蛇可不會像你在鄉下抓到……然後放在我床上的田鼠一樣吱吱叫。」
  「我以為你很高興呢。」
  「騙人!你明明聽到我嚇得一直尖叫……不行,我要送你一條漂亮的項因。」
  「你別想,我是一隻自由的貓。」
  「好吧,那蝦呢?」
  「蝦,可以!」

  你左提右抱著十二個袋子,在計程車站又等了半個小時。一旁還有其他等車的女士們,也都是任「重」道遠,活像一群騾子。此時,你真遺憾自己不是日本人。因為從你眼前駛過的一輛輛遊覽車上,一群單眼皮的觀光客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柔軟的絨椅上呢。

  終於到家了!
  一進門,你把大包小包丟在門口。
  接著雙腳一癱,就往地板上坐。
  你從變形的腳上把球鞋扯下。
  然後……
  ……忽然一個晴天霹靂。
  你忘了給心愛的小孫子阿提拉買禮物了!
  ……一隻手錶。
  ……他的第一隻手錶。
  你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此時老公剛好走進來,見狀不由得呆住。

  「你怎麼坐在門口哭啊?」
  「我都快累死了……我一整天都在買聖誕禮物……結果還是忘了買阿提拉的禮物……」
  「那就明天再買嘛,」老公平靜地說,「我餓了。」
  「你已經長大了,自己下麵條吃。」你恨恨地說,「我要去睡覺了。」
  「你怎麼不叫你老公去買孫子的手錶?」稍晚,你的姐妹雅乃絲在電話上問你,「剛好啊,明天是星期六。」
  「他一定會不高興,他最討厭上街買東西了。而且,星期六是他的重要日子:他要躺在沙發上看體育節目,偉大的運動員都是這副德性。」
  「我家那口子還不是一樣。」雅乃絲笑著說,「不過我有辦法治他:我首先把電視設定到迪士尼卡通台,然後再威脅他說我要把選台器帶出去。他嚇都嚇死了,他寧願抽空溜出去十五分鐘買個東西……也不要每隔幾分鐘就走到電視前面轉檯,找他的什麼白痴足球啦、爛自由車啦,還有每次看一看就讓人昏昏欲睡的什麼網球賽。」
  你真的試了。
  也真的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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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2:14 |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哥兒們與姐妹們

  你和老公第一次見面就有了觸電的感覺,
  這波電流將你打進他的生活之後,
  你就察覺到儘管他那些哥兒們的臉上,
  總是客客氣氣帶著虛偽的笑容,
  但他們就是對你有所保留,因為你是個討厭的「第三者」。因為有她們,因為有你……因為有他們,因為有他……
                  (靈感得自蒙田)

  當兩個人結為夫妻時,除了帶著各自的行李外,還帶著各自的朋友。行李可以混在一起,但彼此的朋友卻不一定相處得融洽。
  老公那些單身的哥兒們對於他身邊多了個女人,大多頗不以為然,尤其是那幾個老纏著他的單身「大男人」。露水姻緣沒關係,甚至還好得很,這樣他們才有聊天、訕笑的話題。這些男人似乎很喜歡誇耀自己的戰果,特別是美麗豐碩的戰果。
  可是,卻有一個女人讓他們恨得牙痒痒的,那就是:這個讓他愛到發狂、愛到無時無刻說的是她、想的也是她的女人,這個讓他稱之為「一生的伴侶」的女人,這個與他偷偷共度無數良宵與周末,陪著他旅行、度假,甚至跋山涉水遠赴法國最西端拉茲岬的臭女人。
  以後,周末夜晚,他們再也不能到老公的單身公寓玩撲克鬧通宵了。以後。星期天早上再也不能去打網球,然後到酒吧熱熱鬧鬧地評足球(這通常是「老太婆」最討厭的話題)、論政治(雖然戴高樂這個瘋子給了女人投票權,可是她們對政治還是一竅不通,竟然還有幾個美女當上了部長,簡直像做夢一樣!)、談女人了,那些真正的、懂得欣賞偉大男性的女人。
  「你知道喬治他那個騷貨是個金髮美女嗎?真的,真的!他還用他媽的人頭髮誓呢。」
  「聽說老闆的情婦要管新聞部。」
  「很像克勞蒂亞雪佛的那個?」
  「對,聽說她床上功夫一流。」
  「大概吧。不過,現在到處都是女人,整個世界簡直要操縱在她們的手裡!」
  「沒錯。所以你看看到處亂七八糟的。」
  「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泡上一個棕發美女。她帶我到她家去。我實在醉得不省人事,今天早上醒來根本不記得她的名字。我只好光溜溜地爬到她的皮包旁邊,翻出她的身份證來看。」
  「我才倒霉呢!那個義大利的小演員蒂娜,你也見過一次,她拼死拼活都要搬來跟我住。我一想到她那數以千計的管管條條t瓶瓶罐罐,馬上就要佔據我浴室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空間,就全身發抖。」
  「我知道。一把牙刷,這是我容忍的極限。」

  男人還喜歡回憶一些只有他們感興趣的共同往事。
  「你記不記得那次,我們帶一個美女要到多維去度周末,結果你的保時捷半路拋錨,最後還是她大展身手修好的?」
  「當然記得,她爸爸是修車的。」
  「我們兩個站在旁邊像白痴一樣。」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說不定自己開修車廠了。」
  「還有跟你奶奶同村那個麵包師傅的太太,愛你愛得要命,記得嗎?她每天早上都端著剛出爐的牛角麵包來叫我們起床。然後,我就得到房外去避個十五分鐘。你還真是速戰速決!」
  「不是我,是她。她那個麵包師傅老公盯她盯得很緊。」
  「對了,我們到沙木尼去滑雪、還用尿在大飯店門口的雪地上簽名的那一年,你不是搞到了一個超級女強人嗎?好像是一家製片公司的總經理。」
  「是啊,不過我把她風了。其實……應該說是她趕我走。她想當家做主。」
  「有人問撒切爾夫人的丈夫說,你們唐寧街十號家裡誰當家做主啊?你知道他怎麼回答:『我。家事都由我管。』」

  你和老公第一次見面就有了觸電的感覺,當這波電流將你打進了他的生活之後,你馬上就察覺到儘管他那些哥兒們的臉上,總是客客氣氣帶著虛偽的笑容,他們總是好像有所保留。因為你是個討厭的「第三者」。
  不過說到虛偽,正所謂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
  你不但在嘴角粘上一抹永不變形的微笑,而且無論他們幹了什麼蠢事,你總是讚賞不已;或是開了什麼(無聊的)玩笑,你也會捧場地開懷大笑。當這些先生們嘰嘰喳喳說得正高興,你也會安分地靜坐一旁,不去掃他們的興,即使他們談論的話題是穿著打扮也一樣。真的!……他們真的會談論穿著!
  「咦!你這件外套蠻好看的!在哪兒買的?」
  「在Bamanl。
  「真有你的!什麼質料?」
  「百分之一百六十喀什米爾。」

  為了迎接你們家的第一次撲克聚會,你還準備了豐盛的鄉村風味自助餐。友人們高興得熱烈鼓掌。
  然後,你穿上了最美的一件大衣,抓起了最好的Hermes皮包。
  「你要去哪裡?」老公詫異地問。
  「應酬。
  你在你「今生最愛的男人」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便「咻――」的一聲消失了。
  呂克(諷刺的口氣):「應酬……禮拜六呀?……哩!」
  老公(專心地看著牌):「什麼?」
  呂克:「沒什麼!」
  老公(興奮地扔出牌來):「同花大順!」
  呂克(尖酸地說):「可別樂極生……」
  大女兒出生后,老公對禮拜六晚上的撲克聚會就沒什麼興趣了。他那些哥兒們通宵達旦的歡呼尖叫聲,總是吵得寶貝女兒無法入睡。她經常以殺豬般的聲音嘶喊,來表達她的不滿。而你則把任務交代給孩子的爹之後,便趁機溜出門看電影去了:
  「十一點別忘了喂她喝奶,我可能還沒回來……」
  老公沒有抗議,卻滿臉不高興。你怎麼可以用這種蠻橫無禮的口氣對他這麼一個大男人說話?尤其又當著他這群哥兒們的面。
  從此以後,撲克聚會地點改在菲力普家,他跟一個叫理查的住在一起。

  星期天早上的網球聚會也被你的濃情密意所取代。老公並無怨言。因此當他決定下午去打球的時候,你也毫無怨言,你繼續賴在床上,帶著愉快的心情看書。有一天,他竟然――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帶回了一大幫的球友。他們舒舒服服地安坐在沙發上,擺明了就是要留下來吃晚飯。

  你匆匆忙忙套上一件北非樣式的繡花長衣,一一替他們倒萊姆酒,然後裝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老公夾在一群飢腸轆轆的哥兒們和一個不會做菜也不想做菜的老婆之間,十分為難。
  最後他做了決定。
  「小蒂蒂呀(也就是你),有沒有一小塊乾酪可以吃呢?」
  小蒂蒂用悲傷而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
  「我不知道有客人……所以……冰箱里什麼都沒有了!
  (幾乎啦,因為冷凍庫還滿滿的。只不過呢,你實在不想放棄每個禮拜天晚上和「你今生的最愛」單獨享用燭光晚餐的機會。)
  大衛(同樣也很頑固):「連蛋也沒有嗎?」
  你:「頂多三四個。
  呂克:「那義大利面呢?我最喜歡義大利面派對了。
  你:「喔……櫥櫃里應該還有一包……不夠我們這麼多人吃的……」
  亞藍:「算了!你們家附近沒有阿拉伯人開的雜貨店嗎?」
  老公了解你倔強得跟騾子一樣,也知道你寧可讓大家趴在地板上啃地毯,也不願意煮義大利面(對啦,對啦!你不只缺點很多,性情也很彆扭!),於是便提議道:
  「我們乾脆找一家小餐館將就一下,怎麼樣?」
  大夥兒異口同聲地贊成:
  「好主意!……當然好了!……小餐館……太棒了!
  大衛:「我聽說有一家餐廳的蔬菜牛肉濃湯好吃得不得了,可是在市區的另一頭。
  呂克:「我知道一間希臘餐館,很便宜,在聖哲曼大道。
  亞藍:「那剛好,我已經破產了。
  大衛:「可是要吃那些葡萄葉,我實在沒興趣……」
  老公:「不然就古斯古斯(couscous,北非一種用小米加佐料做成的菜。)好了。」
  大夥兒又異口同聲地贊成:
  「好極了!……古斯古斯萬歲!……」
  呂克:「我知道在中央市場有一家「阿莫之家」,很好玩,還有一種很好吃的鴿肉派。」
  你(鬆了一口氣):「等我五分鐘換衣服,我們就去阿莫之家。」
  你們開了三輛車往中央市場方向衝去,結果繞了半個小時還是找不到停車位,最後只得停上人行道。反正禮拜天嘛,對不對?警察總不會到了禮拜天晚上,還要找可憐的勞工麻煩DB。何況,警察呀,他們現在也在吃飯,說不定吃的正是古斯古斯。
  阿莫之家裡面,人山人海。
  「訂座位了嗎?」老闆問道。
  典型的招呼辭令,你每次站在空空的(又自以為高級的)餐廳門口,聽到傳者這麼問,心底就會燃起一股無名火。不過,阿莫之家的情形卻不同。
  「沒有……」
  「沒有!……你們有幾位呢?」
  「五位。」
  「要等二十分鐘。」
  當其他顧客慢條斯理地享用晚餐時,我們卻要呆站在酒吧前,等到地老天荒,還要忍受別人異樣的眼光,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大夥兒再度異口同聲:
  「我們下次再來……」
  到了人行道上,興緻已經減掉了一大半。
  亞藍(指著對街的一家啤酒屋):「試試那間吧,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你們一群人圍在餐廳外頭的菜單旁邊,研究著。
  呂克:「招牌菜:蒜味蝸牛……」
  大衛:「我對蒜味蝸牛實在沒興趣。太油膩了,尤其晚上吃更不舒服。」
  亞藍(餓得火氣上升):「你什麼都沒興趣!剛才說希臘菜你也不要……」
  老公(儼然夏令營的輔導員):「好了!別吵架……我帶你們到我最喜歡的小餐館去,在納伊,那裡的串烤明蝦滋味很棒的。而且,老闆認識我,所以一定有位子坐,再不然也可以擠到廚房去。」
  你們又跳上了那三輛車,像一幫土匪似的沖向納伊。
  納伊那間老公最喜歡的小餐館,星期天晚上歇業。
  大夥兒異口同聲失望地說:
  「不但有四分之三的餐廳禮拜天休息,而且現在都已經十點了,還有誰願意煮東西給我們吃?現在應該怎麼辦?……我餓死了,就算是狗食罐頭我也吃!」
  最後,只有硬著頭皮上麥當勞。
  氣氛糟透了。不過哥兒們的話匣子打開了。
  大衛(對呂克說):「你那情人還好嗎?」
  呂克:「馬馬虎虎!」
  大衛:「你搞上了一個白痴。」
  呂克:「她身材特別棒。」
  大衛:「對……可是就是白痴。」
  呂克(下巴沾了一索蕃茄醬):「我知道。」
  大衛:「那怎麼不再找一個?」
  呂克:「這個不會煩我。」
  亞藍(對老公說):「卡特琳走了。」
  老公:「真不幸啊,老兄。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亞藍:「她想要孩子,我不要。我這樣也沒錯呀,對不對?」
  大衛(插嘴道):「當然了!別忘了看事情的方法只有兩種,一種是正確的方法,一種是女人的方法。」
  你(爆發了):「喂,你們……」
  老公(馬上打斷你的話):「好了,我們要回去了,我明天一早還要做事……(臨時又想到你清晨五點就要開始工作)……我老婆也是!」
  在車子里,你忍不住向老公抱怨他那些哥兒們的粗魯。
  「他們還是小孩子嘛。你等著瞧好了,等他們結婚或是被女人綁死的時候,你可就不認得他們了。」老公說得沒錯。
  這證明了愛情能製造奇迹。
  又或者女人都是魔法仙子。

  當你的另一半的朋友陸陸續續地結婚或同居之後,大家的關係的確在不知不覺中有了轉變。
  現在跟呂克或X家(呂克加他老婆)吃飯,感覺都不一樣了;尤其是當你不喜歡呂克,而老公又受不了他老婆,或是相反的情形……還有,禮拜天下午跟亞藍或Y家(亞藍加同居人加小嬰兒)到聖克魯森林散步,感覺也變了;尤其是當你和亞藍的同居人處不來,而老公又討厭嬰兒老是哭個不停,或是相反的情形……

  不過,眾家主婦卻是志同道合地決定,讓自己的親密愛人享受一下「純男性」的撲克與網球聚會。只有大衛那媚功一流的情人,企圖打進男人的圈子,但從未成功過。有一天她又嗲聲嗲氣地說:
  「你們男人對愛情有什麼看法呀?」
  老公(咕噥說):「什麼叫做『唉――情』啊?……我要兩張牌。」
  呂克:「我們又不是笨蛋。生活裡面總要有點感情,不過不能太多!……我Pass。
  亞藍:「有了這玩意,就不能想出去就出去,想什麼時候回家就什麼時候回家,也不能跟以前的女朋友一起吃飯……我加五十。」
  大衛:「朱麗葉,親愛的!別再拿那些無聊的問題煩我們了。你沒看到我們玩牌正玩得起勁嗎?」

  儘管老公有幾個哥兒們和他們的另一半實在討人厭,但是你還是一直保持著風度,不會惡言攻擊。
  因為,你這邊,也有一幫姐妹們。
  而且你很清楚老公一點也不喜歡她們。
  是大男人心態或是嫉妒?
  也許兩者兼而有之吧。
  你的朋友可以分成幾個類別。

  ○童年玩伴
  時間早已將你們隔開了。不過,你每年還是會打幾通電話給相隔遙遠的她,追憶一下陳年往事。
  方絲華是你十一歲到十六歲之間,在聖女貞德修院求學時的「閨中密友」。
  「有一次你在寢室每張床上偷放了野薔薇的果實,刺得大家吱吱叫,連院長都被吵醒了,你還記得嗎?」
  「怎麼可能忘得了!那次真是好玩!」
  你們都五十七歲了,依然咯咯笑得十分開懷。
  「我們還偷了聖喬治修女的襯裙,拿到中庭里擺在放國旗的地方。她羞愧得差點暈倒。」
  你們又大笑起來,像兩個瘋女人。
  但除了兩地間的遙遠距離之外,還有其他東西也開始慢慢將你們隔離開來了。
  當你問到她的生活時,方絲華說的總是好消息。她那「完美無缺」的丈夫在銀行的事業「一帆風順」。她五個「乖巧聰明」的小孩個個「品學兼優」,考試總是輕而易舉就過關,找到的工作也是「人人稱羨」,而且「從不跟父母頂嘴」……總之,方絲華的生活就像一支幸福進行曲。
  可是――耶穌,請寬恕――你卻因此而怒火中燒。
  沒錯,你的個性的確特別,你已經承認過了。但你就是無法不拿她那麼奇迹似的成功人生,和你自己這個拉哩拉雜、麻煩不斷又一成不變的人生作比較,也無法剋制心裡頭那一絲絲若有若無、但卻不該有的感覺:嫉妒。
  除非方絲華所說的全是吹牛。對她還算有點認識的雅乃絲是這麼說的。
  不管怎麼樣,你打電話給她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她呢,則從未找過你。

  ○女超人
  寶兒伊莉莎白是一個廣播電台的負責人,向來是鐵女人作風。你覺得她好像有過一個丈夫和幾個小孩,不過她身邊總是陪著一個「公開的」情人(電視台的大老闆)。
  你常常在電影特映或是戲劇首演的場合,遠遠地見到她。偶爾也會跟她吃餐飯「談公事」,她總會透露些演藝圈最熱門的新聞,你再轉手說給其他朋友聽時,她們更是聽得津津有味。
  你聽說她突然間被電台炒魷魚了。
  八天過後,她打電話給你,可憐兮兮地小聲說要請你吃飯「談點私事」……
  ……把她悲慘的際遇告訴你。
  她離職兩個小時之後,電話連一聲也沒響過。
  她再也沒有朋友,沒有關係,沒有情人(公開的那個情人也毅然決然地甩掉她)。
  對巴黎而言,她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
  「你如果拿到戲劇院的招待票,帶我一起去喔。」她以顫抖的聲音哀求道。
  「當然!不過我先拜託你,去看看心理醫生,你肯定患了抑鬱症。」
  「我連打電話給醫生的勇氣都沒有。」
  元旦那天,你從米古樂打電話祝她未來的一年充實快樂。她當時正一個人躺在床上哭。
  「只有你還會想到我,我會永遠記在心裡的。」
  元月六號,又有新傳聞。有關單位指派寶兒伊莉莎白擔任電視台的某一重要職位。
  你立刻拿起手機,想向她道賀。
  一個忙得不可開交的秘書說老闆已經被人團團包圍住了。於是你留了話,請她有空時回個電話。
  寶兒伊莉莎白一直都沒空,也一直沒有回你的電話。
  你並不怪她。
  這就是巴黎某個小圈子的遊戲規則。
  你只是靜靜地等著新單位接手,也許她又會淚漣漣回來找你的。

  ○三姑六婆
  跟她們在一起,你總愛隨便地吃、盡情地聊。她們也一樣:心情抑鬱時就打電話給你。你的耳朵大概有特異功能,總會吸收到很多心聲,而你也會熱心傾聽。你從來不會「說出去」。絕對不會(你總該有個優點吧)!其中有一個叫艾妮妲。
  她嫁了一個高級公務員,生了三個小孩。她本來是經營不動產事業,後來進入一家規模龐大的國際保險公司。她搭超音速客機飛紐約的次數,就像你開你那輛中古車一樣頻繁。平常還會抽空――而且鼓起了勇氣――去跳韻律舞,去參觀大家都在討論的展覽,每個星期在家裡宴客兩次,然後連著三個晚上都不在家。但她臉上永遠掛著微笑,心裡也永遠記著她的姐妹們。
  嗶嗶……嗶嗶……
  半夜十一點半。
  討厭!哪個女兒又有情況了嗎?……
  不是。是一個泣不成聲的可憐的小女人。
  艾妮妲。
  她那個高級公務員丈夫跟人家跑了,那個女的是個再生珠寶的製造商。
  「我越想越生氣,我竟然跟這個王八蛋耗了三十年!……他有今天還不都是靠我……我還要默默忍受他的早泄!……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他會早泄?」
  「呃……沒有……」
  「喔!性生活,我可沒享受到什麼,現在這位老兄竟然說離婚就離婚。」
  「那太好啦!這樣你就自由了。你想想看離婚後多麼逍遙自在。」
  「我這把年紀了,還可以嗎?」艾妮妲已經稍稍平靜下來。
  「當然可以!你……那麼漂亮又有氣質。」
  你小心翼翼地去掉了那個要命的字眼「還是」。
  「可是我該怎麼做?」
  「發揮魅力啊,從你身旁經過的男人一個也不要放過。」

  艾妮妲把性生活一五一十地向你報告。只有你知道她和誰上過床,其中包括她的助理(六十分)、水電工(九十分)、某部長的秘書(三十五分),等等。
  她偷偷告訴你,當總統頒發傑出人士勳章給她時,她激動得當場就尿了褲子。還說她的前夫(那個會早泄的高級公務員)已經開始和他那位再生珠寶製造商發生爭執了(好啊!),說他跳salsa舞的時候扭傷了右腳踝(太棒了!),說一輛公共汽車「砰』的一聲撞上了他的車:左腳斷了,住院一個月(好極了!),說他開始酗酒了(哈哈!)。
  總而言之,都是好消息。
  艾妮妲認識了一個又年輕(小她二十歲)又迷人的室內設計師,他愛她愛得幾乎要發狂,還讓她住進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公寓,過著非常幸福的日子。
  你希望好姐妹讓你把她這段愛情童話,告訴其他有朝一日也可能成為棄婦的朋友。她答應了,但有一個條件:你要幫她放話出去,讓全巴黎的人都知道「毛毛(她的前夫)早泄」。艾妮妲真會記仇,你非常能夠體諒,因為你也一樣,八輩子的仇也照記不誤(對啦!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你這個人就是缺點多!)。

  ○密友
  你對她們瞭若指掌。她們對你也一樣。嗯……幾乎啦。
  跟你最好的一個:伊蓮。她是一個很風趣的人,熱愛生命、丈夫、孩子(兩個)、工作(廣告業)。一個夢幻般的人兒。
  每當你和老公大吵一架,或沒有安眠藥時,總會打電話找她。
  有一天,你們約在達律街的俄國雜貨店――你總戲稱這裡為你的食堂,並常常請朋友到此用餐(兩片美味可口的熏鮭魚,十三份俄式煎餅,十一杯伏特加,十一塊白乳酪蛋糕:兩人平分以便減肥),伊蓮卻顯得神色憂鬱,心事重重。
  「你怎麼了?
  她遲疑著沒有回答。你趁機一口喝乾了那杯伏特加(伏特加都是這種喝法),然後又點了一杯。此時伊蓮忽然問道:
  「你老公有糖尿病嗎?
  「糖尿病?……我想,沒有吧。
  「我老公有,他說得了這種病不能做愛。已經有兩個月都……勒緊褲帶睡覺了。
  「天啊!他去看過醫生了嗎?
  「他說是看過了,可是醫生跟他認識。
  「那又怎麼樣?……你在擔心什麼?
  「我老公現在正是危險年紀,聽說這個年紀的男人會把五十歲的老妻,換成兩個二十五歲的少妻。
  「這些早就過時啦!這個年代,五十歲的女人可不能算是老女人……尤其是你……怎麼了?你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有……只是一種直覺。所以我就開始展開緊急安全應變措施:監聽電話、檢查口袋、記事本等等。
  「是助理秘書?
  「她到公司已經十年了。和我交情不錯。而又愛她的髮型設計師愛得要命。
  「哎呀,你這是杞人憂天,說不定他只是被國稅局點名罷了。

  夏天來了。
  伊蓮有一棟很大的房子,每年八月他們全家人都會到那裡去度假,包括她的小女兒和小女兒的七個小孩(她真是為法國人口注入新鮮血液的大功臣)。
  因此,當八月底一個炎熱的下午,你從米古樂回來,竟發現她滿臉淚痕坐在你家門口,懷裡還抱著一個小旅行袋,你真是震驚極了。
  「你在這裡幹嗎?」
  「我離家了,我老公有外遇,我當場抓到他和我們孫子的保姆在親熱,還親得像瘋子一樣。」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你走到她身邊坐下,將她擁在懷裡。
  「放心,他只是一時的迷戀,一旦男人擔心自己不再有魅力時都會這樣,沒什麼的,一場短暫的風暴罷了。」
  「才不是。他說要跟我離婚,然後跟她重新來過……」
  (唉!你現在手上還有另一件離婚案要處理呢。)
  「……像帕瓦羅蒂和羅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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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2:16 |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老公的小缺點

  [B]婚姻生活的確需要一點點謊言,以避免或大或小的爭吵。
  其實老公也並非真的撒謊,他只是美化事實罷了。
  與其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倒不如就相信他,
  以圖個清心,不是嗎?
  若想找一匹完美的馬,你只有步行了。 [/B]                   (十三世紀俗諺)

  一起床,老公就連打幾個好大的哈欠,聲音大得足以喚醒辛巴威的犀牛群,嘴巴則大得可以讓你直視他的胃腸。你便趁機仔細檢查一番。
  你幫他把早餐送到床邊。是真的喲。你一向很喜歡這番溫柔的舉動。
  他呢,也不道「早安」,也不說「謝謝」,只是神情獃滯地關掉文化電台,然後把音量開到最大,放送維瓦爾第的獨奏曲,附近所有還在賴床的上班族,全被嚇得跌落床底,而你也慌忙逃回書房避難。
  禮拜天,你求他把聲音關小一點。他卻說年紀大了,有點耳背。不過,當你小聲地跟小貓罵他「真是個王八蛋!」時,他可又聽得清清楚楚了。

  老公就這樣準備上班去,什麼都不收拾。浴室簡直像鬧了場水災,全家人的浴巾和浴袍全都漂浮在水面上。
  卧室的地板上,堆滿了臟襯衫、領帶、內褲、一隻襪子――另一隻當然是不知所蹤羅――褲子和外套,你就得幫他收拾善後。
  有一天,你大發雷霆,要你的另一半自己整理。
  「不。」他冷冷地回答。
  你愣了一下。
  「什麼叫不要?你是說你的東西都要我來幫你收拾嗎?」
  「反正有清潔傭人嘛。」
  「她已經有那麼多事要做,而且你不是嫌她貴嗎?」
  「那也沒辦法。我就是討厭收衣服。我建議你每天請她多做一小時,專門負責清理我的臟衣服。我來付錢――用我自己的錢!」
  清潔女傭欣然接受了這個提議。她也很小心,絕不去碰那些堆在沙發上、屬於你的衣服。

  臨出門前,你「今生的最愛」想起了你的存在。「砰!」他用力推開了你書房的門,嘟噥了一句:
  「我要遲到了。晚上見了,小蒂蒂。」然後又「砰!」的一聲用力關上了門。雖然你用心提防,卻還是連續兩次都從椅子上彈起來。
  還有,他從來不問你工作順不順利。這一點只有你心愛的白銅關心,不過有個小小的不便:它總喜歡趴在你的稿紙堆上打呼嚕,所以你寫字便得繞著它的身形拐來揭去。最後負責打字的秘書小姐喬潔蒂,對你一整篇鬼畫符中間常會出現一個貓的身影,也都習以為常了。

  老公整天都保持徹底的緘默。如果有事聯絡你,也都通過秘書傳達。他沒時間跟他的賤內說廢話。

  晚上的一切重要活動都結束了,你的老太爺也終於回到了家。你從七點就開始等他,化好了妝,噴了香水,穿上了黑色繡花絲綢和服,打扮成日本藝伎模樣,面帶微笑,拔掉電話線。你將完全屬於他了。

  結果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老公奄奄一息,因為他感冒了(偶爾你扁桃腺發炎,小事一樁!換成他,可就是生死交關的大事了)。他決定要去睡覺。於是你只得起身幫他準備一個奶瓶的椴花茶,和睡覺前看的催眠報紙。但一看到阿斯匹靈,他便勃然大怒:「葯是害人用的!」他寧願「像流浪狗孤零零地死在街角也不吃」……

  第二種可能:老公很累。正常現象。他已經拚命工作一整天了。你也是。不過,那不算是工作。你只是寫幾個小字、做點小家事的家庭主婦。
  老公癱在沙發上,抓起報紙,然後對你說:
  「有什麼事嗎?」
  你把一整天發生的事全盤托出,並儘可能以幽默有趣的方式敘述,以便取悅家裡的太上皇――好個卑微的現代女奴!唉!你親愛的老公卻只顧著看報紙,根本沒聽到你說什麼。
  你心裡一火,便抱怨:
  「喂!……你聽到了沒有?」
  「喔!喔!」老公虛應著,眼睛還是盯著報紙。
  「那你把我剛才說的再說一遍。」
  「呃……」
  老怪物當場被捉住,便嘻嘻哈哈打圓場。
  經過了這許多年,你也學會了這一招。

  第三種可能:老公心情很好(可能是剛剛跟一個從另一家出版社挖掘過來的作家簽約,或者是書籍銷量奇佳等等)。他開始一一細數員工的戀情。送快遞的愛上了櫃檯小姐羅蘭絲;普羅旺斯新聞專員席薇迷戀上了最近跟她合作的作家,這個作家得過艾菲爾鐵塔科幻小說獎,兩個人還在土魯斯多待了一天,做什麼呢?……會計小姐的丈夫要求跟她離婚,結果所有的工資單都弄錯了……

  晚餐是你們夫妻生活中二個艱難的時刻。
  自從女兒離家(讓你感到十分傷心)之後,老公和你便在廚房的餐桌用餐。女傭離開之前,會先幫你們準備好簡單的晚餐並擺好餐具。
  老公也不管你生氣,便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他先吃了幾顆沾糖的草莓(他的最愛),吞下你剛剛用微波爐快速煮好的一公斤新鮮麵條(也是他的最愛)再吃幾顆沾糖的草莓,還一邊吃著羊乳乾酪,撕下一片火腿,喝幾口剛才忘了喝的清燉肉湯,又囫圇吞下一公斤淋了醬油的面,再吃幾顆沾糖的草莓,把放在桌上而不是放在盤子里的雞骨頭拿起來再啃一啃,再把剩下的三份糕點吃完……
  ……然後一起身,椅子撞翻了也不管,便衝去開電視。
  留下你收拾殘局。
  女人的工作嘛!
  你卻並不發牢騷,因為老公從來沒有――從來從來沒有――抱怨過你不會做飯。他泰然自若地吃著太生或太熟的面、生牛肝、爛糊糊的飯、烤焦的羊排,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菜肴,像是沒有加肉的蔬菜牛肉濃湯(只怪你有點健忘)、馬鈴薯泥沙拉、蒸魚糊等等,眉頭從不皺一下。每當女傭去度假,老公便會自動到中國自助餐館帶一些美味可口的外賣回來,像香菇雞、姜炒蝦仁、烤鴨、炒飯、荔枝……
  多麼棒的老公,不是嗎?

  不過,這個老公卻有一些小缺點。
  他很驕傲。在你們漫長的婚姻生活里,從來沒有承認過他「也可能」會犯錯。例如,有一天他「為你」訂了一副很難看的現代化百葉窗(沒有徵詢你的意見),說是要裝飾米古樂老農場。你提出抗議,他卻咬牙切齒地說:
  「你要是不喜歡我買的百葉窗,馬上給我下車。」
  「好啊。」
  老公就這樣把你丟在路邊……
  ……而又出乎你意料的,他沒有回頭來載你。
  盛怒之下,你搭了一輛載羊的卡車回到巴黎,找一間小旅館躲了三天,沒有跟任何人聯絡――你那兩個寶貝女兒當然是例外,不過你也不忘千叮嚀萬囑咐她們要保密。
  正當你打算索性到十三區找一個中國先生重新創造你的人生之際,大女兒忽然通知你:老公早上賴在床上,直喊心口疼。
  你嚇得跳上計程車便趕回家去……
  只見老公展現勝利的微笑在門口迎接你……
  ……一句道歉的話也沒有。

  他愛說謊。對於這一點,你倒也不是真的不高興。婚姻生活的確需要一點點謊言,以避免或大或小的爭吵。也因此,這三十八年來,這個老公從未讓你感覺到他有外遇,或曾經有過外遇。儘管朋友們都冷笑著說,沒有一個男人能對自己的妻子忠實三年以上,你卻仍然相信他。與其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倒不如就相信他,以圖個清心,不是嗎?
  其實老公也並非真的撒謊。他只是美化事實罷了。因此同樣一件事,他可能有數十種完全不同的說法。身為老婆的你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你就曾經看過一些妻子,面對丈夫第一百二十三次一模一樣的說法,終於忍不住在餐桌上發瘋,拿起餐巾就往那個艄淼淖燉鍶氚閹撲饋

  他沒什麼教養。老公從來沒有稱讚過你美麗――雖然你真的不漂亮。不過,你卻覺得撒個小謊也無傷大雅。

  他暴躁易怒。正當你高高興興準備上床了,老公卻展開了火藥話題:孩子和孫子的教育問題。
  因為你的另一半從來不會也絕對不會責備下一代,因此他以一家之主的威嚴向你告知他的意見,好讓你轉達給應該收到訊號的人。
  他展現著拿破崙的氣勢,說道:
  「我不許『你』的女兒艾莉絲以後再把臉塗得像妖怪一樣!……也不許她再穿那種連屁股都遮不住的迷你裙!」
  你帶著睡意應道:
  「你自己怎麼不去跟她說?」
  「你是媽媽呀!」
  你清醒了過來,也開始惱怒了。
  「你是爸爸呀!幹嗎每次都要我扮黑臉媽媽?再說艾莉絲已經二十五歲,早就成年了。」
  「說得好聽!她根本一點大腦也沒有。」
  「要是你多管管,她可能會成熟一點。你從來就不關心女兒的教育。你根本就是個自私鬼……」
  「每天辛辛苦苦工作養活你們的就是我這個自私鬼!」他吼聲雷動。
  然而,你最無法忍受老公大吼大叫了。你會因而變得歇斯底里。於是你也大聲反擊:
  「我也要工作啊!我也跟你一樣辛苦啊!」
  老公:「叫這麼大聲幹嗎?要不要擴音器啊?」
  你:「是你先大聲的,你明知道我受不了。你一大聲我就要瘋了!」
  老公:「你本來就瘋了。」
  你:「要是每個人看見過街老鼠就打,你一定無處可逃。」
  老公:「既然我在這個家這麼沒地位,我走好了。」
  他下了床,胡亂穿上襯衫和褲子,扣子沒扣拉鏈也沒拉,便一言不發地走出卧室。
  你交叉著雙臂,像雕像似的毫無表情,一動也不動。
  他真的把你惹毛了。

  新婚之初,老公常常滿腹委屈地對你丟出一句:
  「我回我媽媽家去!」
  那時他還不知道女人之間都存在著一種「同仇敵愾」的情誼,他也不知道母性中也有虛偽的一面。
  莉莉貝兒以無比的溫柔接待他。
  「可憐的孩子,又鬧得不愉快啦!來投靠媽媽是對的,媽媽最愛你了,無時無刻都會鋪好床等著我心愛的兒子回來……你老婆人是不錯,就是性子烈了一點。」
  等「可憐的孩子」一睡著,你的婆婆(你私底下稱之為「前殖民官」)立刻抓起電話向你報告。
  「你不用擔心,他現在在我這兒。希望你不要太難過。你也知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
  「是啊!」
  「媳婦啊,他是個男人嘛,最糟糕的就是這點。你是改變不了他的。」

  有一天晚上,你們為了他沒有清洗浴缸起了爭執后(真奇怪,你們夫妻每次吵架的導火線,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親愛的老公決定到辦公室去過夜。他趁著辦公室管理員不注意偷偷溜進去,卻忘了解除警報,結果鈴聲大作,連區長和樞機主教都被吵醒了,主教還相當不高興(因為敬愛的樞機主教先生偶爾脾氣也不太好。你有一個朋友就發誓說,曾經看到他對著拋錨的車子,憤怒地踢了好幾腳)。
  隨後,大樓開始騷動了起來,並又引來了值班的弗雷先生,他帶著一根電棒,和一大群保安人員,想要極力逮捕作惡者――你的老公。老公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讓他們相信自己只是來加幾個小時的班而已。
  如今他在家裡有了個人的卧室兼書房,走起路來更是虎虎生風,肆無忌憚,所到之處,諸門遭殃。啪啦!轟隆!還要「砰」的關上最後一道門。
  你空守著大大的雙人床,心中真是萬般難受。
  因為將來勢必會和解,所以即使你並沒有錯,但最後道歉的人一定是你(當然,你並沒有錯!)。
  老公賭氣的時間可能從一天到一個月不等。在這期間,他從不跟你說話(你也不跟他說話),經常出外用餐(跟誰呢?),到轉角的咖啡館吃早餐,還到朋友家度周末(你恨透了這些朋友,除非他們偷偷打電話告訴你:「親愛的,你老公在我家。沒有你,他沮喪透了。」――「算了吧!他根本不在乎。」――「真的,不騙你!我甚至看到他的眼角泛著淚光!」這些話你是壓根兒也不相信,不過聽起來還是挺受用的)。
  過了二十九天,你再也忍不住悲傷,便暗自發誓以後絕不再理會浴缸洗得干不幹凈了。
  你試著以色誘達成和解。在廚房裡,你先輕輕地在他頸子上吻一下,繼之以挑逗的愛撫。他卻生氣地把你推開。
  「你有病啊?」
  你(哀怨地說):「我們就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老公可能會有兩種極為挑釁的回答:
  「怎麼?你在生氣啊?我覺得很好啊。」
  或者:
  「我嘛,就喜歡生氣!」
  說完便輕輕吹著口哨離去。

  等這個混賬老公出門之後,你馬上拿起電話通知兩個寶貝女兒,說你要離婚了。她們卻放聲大笑。
  「媽!你每三個月就要離一次婚!你又跟爸吵架了,對不對?」
  「是他先開始的。」你哭哭啼啼,像個小女孩。
  「為了什麼事呀?」
  最慘的是,幾乎每一次你都不記得到底是為了什麼。

  事情總要有個了結。
  要不你就殺了這個可惡的傢伙……或是在他的番茄湯里加砒霜……或是把他淹死在浴缸里……或是用割羊腿的大刀一刀捅進他的肚子……或是用瘋狂激烈的手段在他身上淋上五公升的汽油,再把火柴一擦……
  要不你就自殺……或是跳窗(不行。跳到一半時八成會後悔。那太可怕了!)……或是開車撞樹(不行,很可能沒死卻殘廢。那可是終生的噩夢!)……或是學瑪莉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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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2:17 |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人類生而自由平等。但後來卻有人結了婚……
  (馬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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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2:19 | 只看該作者

尾聲

  老山毛櫸上的松鴉問白銅:
  「你的主人,他們在做什麼?」
  「做愛,他們要不是吵架,就是在做愛。
  我覺得他們是一對了不起的愛侶。」
  小貓驕傲地回答道。
  只有無須言語的愛才是真愛。
              (十九世紀的愚蠢格言)

  你躺在米古樂農場陽台的長椅上,老公躺在你身邊。白銅蜷縮在你的小腹上頭,半眯著眼睛監視著你。三隻德國牧羊犬排排坐地趴在地上安睡著。柔和的秋光帶點微藍,葡萄樹已經開始轉黃。樹林里,野生的械樹和歐洲甜櫻桃樹也漸漸變紅。太陽很快就要落到山丘背後了。四周靜悄悄的,只聽得忙著準備夜晚到來的鳥兒啁啾啼鳴。
  老公忽然出聲道:
  「你在想什麼?」
  你詫異地看著他。套句普魯斯特的話,「這種問題不是他這種人會問的」。你有點擔心:
  「你病了嗎?」
  輪到他感到訝異了:
  「沒有啊,怎麼這麼問?……我是說,應該沒有吧。」
  (你的另一半老是懷疑自己受到某種霍亂菌的感染。)
  「我們結婚這麼久,你第一次這麼問我。」
  他笑了。
  「我老了呀,我的小蒂蒂。」
  「其實,我在想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真奇怪。為什麼?」
  「因為就是今天。」
  「哎呀,該死!我又忘了!
  「第三十八次了!
  「你是說到今天我們已經結婚三十八年了?」
  「是的,老爺。」
  「天啊!時間過得可真快!
  「你前面應該再加一句:『跟你在一起。』……我一定會很高興!
  「你明知道我根本說不出這種女人愛聽卻肉麻兮兮的鬼話。」
  「是啊!我從三十八年前就知道了。你從來就沒有跟我說過『我愛你』!
  「喂,我都已經跟你生活了超過三分之一個世紀,你難道不知道我喜歡你?」
  「我心裡常想,這可能是習慣問題。也可能是因為跟我住實在太舒服了,你一直找不到另一個像我這麼好的人。」
  「你實在太謙虛了。」
  「你記得吧?我們有一次還差點離婚呢。」
  「那次都是你的錯!」
  「你還好意思說?……都是因為你……」
  老公忽然翻身把食指壓在你的唇上。
  「別忘了!我們都發過誓絕不再提這件事了。」
  「說的也是。對不起。」
  因為你和老公之間有一個無法化解的心結,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一個每次提及就會引發激烈口角,夾帶著尖叫聲、辱罵聲、甚至(很可恥的!)碗盤齊飛聲的話題。

  你們的政治觀點無法達成共識。

  這一點,你們家這位大男人可無法忍受。
  根據他的原則,為人妻者,思想觀念與投票對象都應該與他這個一家之主一致。你不斷以激進的女性主義論調與其抗爭,真是讓他忍無可忍。多少年來,每到了選舉時刻,你們家中所爆發的狂風暴雨,絕非政壇人士所能想像。
  直到有一天,由於無法為「他的」總統候選人爭取到你這一票,老公便威脅要殺了你。你趕緊逃到妹妹家中。
  老公於是要求離婚。
  家中氣氛沸騰到了最高點。
  你的兩個女兒也在父母之間斡旋著,又是哭泣,又是哀求,精疲力竭之際終於讓你們兩人握手言和(你也開始受不了在妹妹家睡沙發的日子了),還要你們以她們那兩顆小人頭髮誓,以後絕對不再談論政治。
  你們也遵守了諾言。
  可費了好大的功夫。
  看新聞的時候兩人不能再發表言論大肆批評,像是「某某白痴一個」、「XX那個敗類」、「YY這個大笨驢」。
  不能再吹毛求疵惡意批評對方報紙的社論(你們各訂了自己陣營的報紙)。
  也不能再在同一個選區投票。從此以後,老公的票將投入巴黎的票箱,而你則到木斯圖蘇鄉下投票。
  不過,你們夫妻又能和平共處了。不,應該說是「幾乎可以」:在你們共同的生活里,總是充滿了各種話題足以增添生活情趣,使你們不致於太無聊。你們也堅信無聊是愛情的頭號敵人。所以一番小小的爭吵總比長久的死寂要好。
  老公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三十八周年結婚紀念日,你想要什麼禮物?」
  一說到禮物,你就高興了。你溫柔地對老太爺微微一笑。
  「隨便你。」
  「我記得路易好像一直想要替農場買個挖土機。」
  「不行!」脫口而出之後你自覺衝動,便又接著說:
  「對不起!可是我實在不想再收到跟農業有關的禮物了。」
  「那麼,收成用的四輪拖車呢?」
  「不要,絕對不要!」
  「那你要什麼?」
  你想了一想。你最想要什麼呢?你想到了。你微笑道:
  「你得付出很大的代價喔。」
  「真的!一顆大鑽戒?」
  「我銀行的保險箱已經有兩顆很美的了。」
  「咦!你哪來的?」
  「我媽媽留給我的。不過,我知道你不喜歡珠光寶氣的女人,所以我就不戴。我要留給女兒。」
  「好。可是我喜歡皮衣。真的皮革。一件貂皮大衣嗎?」
  「還說呢!穿上街去,碧姬芭杜小姐的朋友要是不向我丟番茄和臭雞蛋才怪。」
  「那到底要什麼?」
  「簡單的三個字:『我愛你。』……」
  一片靜悄悄。然後,老公微笑著說:
  「你這個人可真頑固!你想要的東西不要到手,你就絕不善罷甘休!」
  他說完跳起身來,將他長椅上的軟墊丟在地上,然後指著軟墊對你說:
  「躺上去!」
  「你想幹什麼?」你狐疑地問道(他常常會搞一些出人意料的把戲)。
  「做你平常很愛做的事。」
  「好,不過有一個條件:你要說『我愛你』。」
  「沒問題!家裡沒有其他人了吧?」
  「一個人也沒有。」
  老公扯掉了他的衣服,你的衣服,轉向即將落入庫斯塔樹林后側的夕陽,然後使盡全身的力氣大吼道:
  「我愛你!」
  「我――愛――你――你――你――你――」山谷傳來了迴音。

  打山豬的獵人行走在蘇拉山頂的橡樹林中,不禁驚訝地對看了一眼。
  「馬卡雷!是誰叫成這個樣子?」下吉內農場的老皮耶說。
  他拿起卡賓槍瞄準了米古樂的方向。
  「是那幾個巴黎人。」他對同伴們說,「搞什麼呀,在陽台上……」

  老山毛櫸上的松鴉問白銅:
  「你的主人,他們在做什麼?」
  「做愛。他們要不是吵架,就是在做愛。我覺得他們是一對了不起的愛侶。」小貓驕傲地回答道。
  老公(附在你的耳邊):
  「你這個小笨蛋!我當然愛你了!永遠不變……」
  頓時,一股巨大的幸福感湧上你的心頭。等了三十八年,總算沒有白費,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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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east97 發表於 2006-6-25 12:47 | 只看該作者
青青,最近好象不常看見你,原來看長篇小說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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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3:04 | 只看該作者
[QUOTE=68east97]青青,最近好象不常看見你,原來看長篇小說了哪。[/QUOTE]
唉,內德維德16強之外,我鬱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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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4:23 |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大秘密

  有些年輕女子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與丈夫、男伴(們)之間,
  最親密的性生活細節全盤托出,
  可是對錢的問題卻是守口如瓶。
  其實男女之間大多數的口角,
  都是因錢而起。
  若想知道錢的價值,不妨去借一點吧。
              (班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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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14:27 | 只看該作者
  謝謝K帥,看了一下,居然把第七章忘記了。

  這個作品寫了一家人的愛,老年人的若即若離,年輕人的大膽奔放。
  不管怎麼樣,筆調非常的輕鬆與幽默,讓人在不知不覺的笑意中,感受家和愛的溫暖。

  其中,好多寓言式的寫法也讓人了解,該如何處理那些始料不及的小事件,在愛中。
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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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st 發表於 2006-6-25 22:39 | 只看該作者
青青J,以為你看球累病了,原來在陶醉在小說里。謝謝推薦,可惜太長,只好慢慢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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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5 22:45 | 只看該作者
哈,不客氣,捷克出局后我就看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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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lftomato 發表於 2006-6-26 19:16 | 只看該作者
一口氣讀完了!邊讀邊想象我五六十歲的樣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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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子竹青青 發表於 2006-6-26 20:37 | 只看該作者
呵呵,向著幸福的方向走,肯定是幸福的。

祝福你,zlftomat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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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真難 發表於 2006-6-26 22:16 | 只看該作者
妹兒,不要太要強,也不要太辛苦了.

祝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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