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前 他說我長不大

　●年輕的她愛上了獨立奮鬥型的他，而他常為自己年歲漸長卻尚未出人頭地、衣錦還鄉而嗟嘆。

　　●戀愛兩年來，她的言行有時被他斥為"幼稚、不懂事"，他的急躁和煩惱她也看在眼裡。

　　●他神秘地忙碌了一陣子。就在不久前，他突然說已經聯繫好了去國外工作，必須和她分手……

　　「我現在好想哭，他要走了，去美國！他說去三年，或許再也不回來!我求他不要走，他走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梔子發來十萬火急的郵件，希望我能幫她出主意，留住男友阿東的心。我在第一時間回信，表示這是項「艱巨」的任務，到底結果如何，取決於他們的感情以及許多現實因素，我唯一能給予她的，是一雙安靜而客觀的耳朵，幫她把事情的頭緒梳理得清晰一些。

　　見面那天，梔子的心情一開始頗為沉重，她告訴我，聽說阿東要出國的消息后，她感覺心頭似乎被活生生地挖去了一塊肉，非常難過。「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估計阿東可能體會不到的。」說著說著，梔子眼裡已噙滿淚水。

　　爸爸竟忘記我的生肖

　　我的降生，並沒給家裡帶來多少歡笑。原因很簡單。外婆曾竭力阻止母親嫁給比她大十幾歲、有過一次婚史的父親，但母親原本單純，又沉浸在愛情中，覺得父親很聰明能幹，開著幾家店，身價幾百萬，又很會哄女人，所以堅決要跟他好。鬧到最後，父親跪在外婆面前向母親求婚，外婆心裡一萬個不情願，然而那時母親已經懷孕了，只好草草完婚。婚後父親沒跟母親恩愛多長時間，身邊就有了別的女人。母親不開心，跟他吵，他就動手打人。我的成長環境，可想而知有多糟糕。

　　我6歲那年，父親與一個同樣小他很多的女人好上了。那個女人挺有手段，父親很喜歡她，兩人的關係比較穩定。母親起初被蒙在鼓裡，直到我讀小學三年級時她才聽到一些風聲。有一次父親出去約會，母親派我做父親的「尾巴」，讓我替她偵察「敵情」，我的心當然是向著母親的，發現父親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很親密，就跑回家告密，母親趕到現場，和他們吵了起來。我萬萬沒想到，父親居然當著那個女人的面打我的耳光，力氣很大，把我的半邊臉都打腫了。等到我讀五年級，母親再也受不了這種日子，提出離婚，並堅決要和我生活在一起。父親離婚後則與那個女人同居了，住得離我們不遠。我一度想過讓這個家再完好如初，但大人的事我做不了主，父母都沒想過要復婚。

　　我性格不嬌氣，從小就很調皮，還曾跟男生打過架，所以父母離異的事實一開始沒怎麼影響我的心情。但上初中時，有次開主題班會，老師出於好心，讓同學們關心一下班裡單親家庭的孩子和貧困家庭的孩子們，以小組為單位發動大家給他們捐助學慣用品。記得那時社會上離婚並不多，班上只有兩三個像我這樣單親家庭的學生。因父親一直貼補我跟母親的生活費用，我根本不需要同學們的捐助。因此我當時對這個主題班會很有抵觸情緒，覺得我的身份一下子公開了，覺得同學們此後看我的目光都有些異樣。或許是我多想吧。

　　父親很喜歡小孩，後來又領了一個女孩到身邊。他很溺愛這個小妹妹，對我這個親生女兒反倒不聞不問。有次他去外地出差，帶回一塊生肖玉，我一看是個小豬，非常開心，以為父親是送給我的。父親見我這樣，很尷尬地解釋說，這是送給小妹妹的佩玉，他不知道我也是屬豬的。親生父親居然不知道我的生肖，我很心痛。

　　「直到長大以後，我才漸漸對父親多了一些理解，少了一些怨恨。畢竟他沒讀過幾年書，也許他與母親真的有點性格不合吧，再說他還負擔了我讀大學的全部學費，也不能說他完全沒有家庭責任感。」梔子沖我笑了笑，情緒好多了。她坦白說，因從小父愛有些殘缺，她早早地就把男朋友定位為年長一些的，有點像父親的，對家庭對子女非常有責任心的男人。

　　在談到正題之前，梔子做了許多鋪墊。彷彿是怕我聽得不耐煩，她忙著解釋說，正因如此，大她7歲的阿東才會成為她的初戀。

　　我在他眼裡有兩宗「罪」

　　兩年前，我和同學去酒吧散心，認識了阿東。他不屬於那種讓人第一眼就非常著迷的男生，我對他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所以聊天時反而很放得開。從酒吧出來，我們又在公園裡聊到天亮，他送我回家，才發現我家與他租的房子離得相當近。不久他請我過去玩，我發現屋裡很簡陋，阿東床上鋪的是大學里發的床單，都磨出幾個洞了。他告訴我，他家在農村，他是家裡唯一的大學生，從讀大學開始他就自己打工賺學費，畢業后聯繫工作、來上海闖蕩，都是憑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過來的，如今他在IT業供職，月薪上萬。此前，我從沒接觸過像阿東這樣自我奮鬥型的男生，他的純樸、他的能幹都讓我刮目相看，我覺得他應該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不禁頗有好感，也就答應了阿東的求愛，做了他的女朋友。去年阿東搬了一個新家，我知道他工作忙，就幫他忙前忙后，把小屋布置得很溫馨。而後外婆因老屋搬遷，搬來與我和母親同住，三代人住在一起，生活上產生了一點矛盾，我就徵得母親同意，搬到阿東那裡。

　　梔子鎖著眉頭告訴我，本想甜甜蜜蜜相處，但不到一年裡，他倆卻一直在吵，吵了又好，好了又吵，周而復始。

　　我問她原因何在，她遲疑了一下，說除了個性差異外，阿東認為有兩件事她做得非常不對。

　　2005年春節，我陪阿東回老家過年。他家的情況，比我想象的要艱難許多。因為頭一次去，我特別不習慣。回到上海，我就在阿東加班時在某大型網站發了一個帖子，講述我此行的遭遇，抱怨阿東家的米飯燒得太硬，像石子一樣難以下咽，還說看到村裡人亂吐痰，衛生習慣不太好，等等。我有口無心，把這些牢騷講出去，我整個人就輕鬆了，很快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也不知道阿東怎麼讀到了這個帖子，猜出是我的「傑作」，回來找我對質，我沒有否認。但我表示我沒有針對他的家人，也沒有地域歧視，如果無意中傷害到他的自尊，我可以道歉。阿東不接受我的道歉，很大聲地說：「你這麼不懂事，我早就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這件事沒有令我跟阿東真正分手，但我們的愛情從此開始出現了裂痕。那年「五一」、「十一」長假，阿東都和同學出去旅遊，沒帶上我。我那時已經上班，7天的寂寞假期對我來說太漫長了。我很悶，就上網散心，發帖子問：「誰能陪我出去玩啊？」沒想到回帖的人很多，既有男生也有女生。我選了幾個同齡人，讓他們一人陪一天，我的意思是單純的遊玩，但居然有男生想發生「一夜情」，我自然堅決不肯，放了他的鴿子，他就在網上發帖子把我罵得很難聽。我覺得自己沒有背叛男友，沒做錯什麼，所以很坦然。沒想到事隔幾天，阿東竟然如有神助地知道了這件事，他不聽我的解釋，認為我太離譜，太傷他的面子。

　　「二罪歸一，阿東在去年年底就給我下『毛毛雨』，說我太幼稚，跟了他兩年還沒長大，還說他對我有點死心了。這些話讓我很傷心，但從相處的細節上我又能看出，他心裡其實還是愛我的，所以屢屢說分手，卻又分不開。」梔子輕輕搖搖頭。

　　瞞著我，他找了獵頭公司

　　轉眼阿東到了而立之年，2006年春節前後他的心情特別急躁。畢竟在一起兩年了，我很理解他的「心結」。阿東是在四年前來上海創業的，按照他的專業、行業，上萬的月薪並不高，遠不足以炫耀。年底阿東參加了一個同學的婚禮，回來后心情大壞。我讓他把事情講出來，不要悶在心裡，他長嘆一聲，說同齡的朋友大都成家了，不少人成為有房有車一族，與他們相比，他感覺自己四年奮鬥下來，沒有一點出人頭地的跡象。講完，阿東就躺下來面朝牆睡了，我睡不著，替他換位思考，覺得他也真的挺不容易。除了與同齡成功人士的攀比令他氣餒，我猜想阿東還有一個沒講出來的理由，那就是作為家中長子，而立之年的他沒能實現衣錦還鄉的願望，沒能提高父母的生活質量，這讓他覺得自己很不孝。

　　今年春節，阿東自己回家過年，回上海后一直在忙，我問他在忙什麼，他卻不肯講。2月底，他忽然告訴我，有個獵頭公司幫他聯繫了一份在國外的工作，合同期為三年，獵頭公司已幫他辦好了簽證，機票由對方公司提供，3月底就要出國了。我很吃驚，也難以接受。起初那幾天，我連班都無心去上，一見到阿東就眼淚汪汪，不住地求他「不要走，不要走」。可是阿東說這件事他已經決定了，已經簽約了，毀約是不道德的。我問他，我們怎麼辦？他似乎也有點難過，撫著我的頭髮，說他知道我是個好女孩，讓我今後一定自強自立，好好照顧自己，將來找個好人家。我很絕望，求他不要出國，我願意立刻和他結婚。「結婚？我連婚房都買不起！」阿東的口氣沒半點商量。我一方面誠懇地對他說我不要求過得多麼好，只要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吃點苦、買個小的二手房過渡也沒什麼；至於購房，我想我父親會送我一筆錢做嫁妝，用來交首付還是有富餘的。阿東還是連連搖頭，說他現在給不了我什麼，他也不希望我跟著他吃苦，他也不想住在用我家的錢買的房子里。我沒辦法，使出最後一招，表示要想辦法和他一起去留學，但阿東覺得我說的是氣話、孩子話：「都兩年了，你怎麼還這麼長不大？遇事不考慮後果，總覺得我會替你解決？今後可不能這樣了，做事多長個心眼，多看多學……」

　　「我現在度日如年，眼看著我還深愛的人就要走遠，我卻沒半點能力把他留下來。」梔子沒掩飾自己的難過，一任眼淚流到胸前。她說這兩天想了很多，想向單位請假，幫阿東整理行李，臨走前多陪他，但不知他會不會嫌煩。「阿東說他了解我，過幾天我就會好的。我昨天問他，三年後還能不能像這樣在一起說說話？他說『等你長大了吧』。葉梓姐姐，你說我們之間是不是真的沒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