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紅樓攀》詩詞選 枉 凝 眉

評《紅樓攀》詩詞選 枉 凝 眉

枉 凝 眉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首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挂。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華。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說明}
這首曲子從寶，黛的愛情理想因變故而破滅，寫林黛玉的淚盡而逝，曲名《枉凝眉》，意思是悲愁有何用，也即曲中反所說的「枉自嗟呀」。凝眉，皺眉，悲愁的樣子。
{評說}
從這首曲子中，我們可以看出雪芹筆下的林黛玉之死，與續書中的所寫的完全不一樣。黛玉之死與婚姻問題無關。她既不是死於外祖母及其周圍的人對她的冷淡厭棄，或者在給寶玉娶媳婦時選了寶釵，也不是由於誤會寶玉對她薄倖變心，如果說，這種誤會曾經有過的話，也早已成為過去。黛玉的「淚盡」，原因重大，深刻，真實得多。那就是後來發生了對全書主題和主線起決定作用的大變故――關鍵的「賈家之敗」它包括著「抄沒，獄神廟（囚禁寶玉，鳳姐的地方）等事。這個突然飛來的橫禍降於賈府，落到了寶玉等人的頭上，因而也給黛玉以致命的一擊。寶玉被拘走，黛玉痛惜憂忿，卻無能為力，她為寶玉的不幸而不幸，因寶玉的受苦而受苦，她日夜悲啼，毫不顧惜自己，終至將她衰弱的生命中的全部熾熱的感情化為淚水，報答了她平生唯一的知已。
黛玉之死非高鍔所寫那樣，證據甚多。第二十五回中鳳姐一次當眾與黛玉開玩笑說：「你既然吃了我們家的茶，怎麼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她還指著寶玉對黛玉說：「你瞧！人物兒，門第配不上，還是根基配不上？模樣兒配不上，是家私配不上？那一點還玷辱了誰呢？」眾人聽了一齊笑起來，黛玉紅了臉，不言語；連李紈都說：「真真我們二嬸子的詼諧是好的。」對於這段描寫，我們就知道了賈府上下諸人皆定信「寶玉與黛玉將來是一段好夫妻。」而續書中施「調包計的賈母，鳳姐，王夫人。難道他們不在賈府諸人之內嗎？
寶玉與黛玉不能成夫妻，是出於「賈府上下諸人「始料所未及的的原因。在上一首寫寶釵的曲子中，同時寫了寶玉不忘死去的黛玉：在這一首寫黛玉的曲子中，只寫寶玉「空勞牽挂」，竟無一字涉及寶釵。這沒有別的緣故，就是因為寶釵的終身寂寞與黛玉無關，黛玉的枉自悲愁與寶釵無關。
以高鍔所寫的後續與此曲對照，竟無一語能合。高鍔為了安排他自以為相當巧妙的情節時不至於遇到任何困難，就先使寶，黛這二個性情「乖僻，不好對付的逆叛者，變成了可以任人擺布的木偶人：一個無意中聽說一句「寶二爺娶寶姑娘的事情」，就在急怒之下迷了本性；一個莫名其妙的失去了玉便成為「瘋顛」。於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兩個人也不問好，也不說話，也無推讓，只管對著臉傻笑起來」代替了「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挂。」寫黛玉死時，有「吐血」有「暈倒」，有「喘氣」，有「發狠」，有「迴光返照「，有「渾身冷汗」，有「兩眼一翻」，等，而獨獨沒有流眼淚。倒是寶玉後來流了不少眼淚。這樣，就使這支曲子也非改寫不可了。但是，說也奇怪，黛玉剛死，寶玉便「病勢一天比一天好」。這時高鍔為難了。如果一直讓寶玉傻下去，文章就不好寫了。於是就讓他到靈樞去痛哭一場。想起「從前何等親密，今日死別，怎不更加傷感•哭得死去活來」這就是所謂「病神瑛淚灑相思地」然而這樣就使人更糊塗了：難道曲子是說寶玉的？，難道黛玉所欠的「淚債「早償過了頭，現在反而要寶玉找還給她？她歸天如何向警幻交帳呢？倘若說，曲子的末句是指黛玉平時總愛哭，那末，她來到賈家已經多年，怎麼說她的眼淚流不到一年就要流光呢？何況我們也不見黛玉接連不斷的天天流淚呀！八十回以前，她的眼淚流得最多的，也還是因為寶玉被賈政打得半死，吃了大苦頭的那一次。那一次是黛玉為寶玉整天「拋珠流玉」地流淚，正是為後來流更多的眼淚伏下的重要一筆。「降珠之淚，至死不幹」。這說得很清楚了，黛玉是流淚而死，是在寶玉囚禁時流淚而死，並不是續書所寫的那樣，死時沒有眼淚。
曹雪芹寫黛玉「還淚」的願意是為揭露在封建制度下二個具有逆叛思想性格人物的悲劇意義。。而高鍔卻為了維護封建制度的統治，對二個具有逆叛思想性格人物不受大家喜歡而改變了曹雪芹的原意。這也許就是曹雪芹思想上的進步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