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水扁的「對美自由貿易」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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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 W. Freeman III

十多年前，反對建立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羅斯•佩羅(Ross Perot)提醒人們，當心（協定導致）美國就業機會流向墨西哥的「巨大的吮吸聲」。佩羅的預言後來並未應驗。不過，今天，台灣總統陳水扁卻聽到了這樣的聲音：面對中國大陸爆炸式的經濟增長，長期以來一直是全球製造業中心之一併提供了大量優厚工作機會的台灣正在逐漸失去它的競爭優勢。

陳水扁政府拒絕與大陸實現經濟一體化，而寧願擴大與其他國家的經濟聯繫。但這樣作恐怕代價太大甚至得不償失，因為如果與台灣的業務往來會影響在大陸的戰略，那麼大多數公司會寧願不跟台灣來往。

在陳水扁政府的戰略規劃里，他最傾心的是推動與美國建立自由貿易協定。他希望，與美國達成協議能為台灣與其他不願招惹北京政府不快的國家達成類似協議鋪平道路。在美國貿易副代表卡蘭•巴蒂亞(Karan Bhatia)上周訪問台灣之後，台灣政府滿懷信心地預言，與美國達成協議只是時間問題。台灣之所以這麼自信，是因為巴蒂亞在台期間與陳水扁舉行了有關建立貿易和投資框架協議(Trade and Investment Framework Agreement)的會談，這樣一個協議被普遍視為是自由貿易協議談判的前奏。

不過，作為布希總統就任以來級別最高的訪台美國官員的巴蒂亞同時也警告陳水扁說，華盛頓希望台灣在與中國大陸建立經貿聯繫、取消貿易限制、實現三通方面能有更多進展。巴蒂亞說，做到這些將使美國企業對台灣作為全球供應鏈中的一環有更大信心。

巴蒂亞的言外之意是，如果做不到這些，美國企業不會認為台灣在他們的長期地區性發展戰略中有多大作用。雖然自由貿易協定本身對美、台經濟或許不乏有益之處，但如果它被人們視為是台灣為避免與大陸經濟加速一體化而採取的防範措施的話，那麼它對美國和台灣的經濟或許只會起到抑制作用。

即使沒有上面這些問題，達成自由貿易協定也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台灣目前對知識產權的保護程度是外界擔心的一個問題，另外，為達成協議，它還不得不在農業、服務業和醫藥市場准入方面作出重大讓步，而這種做法在台灣島內勢必會引發極大爭議。

另外，協議還需得到美國國會的批准，而這個國會不論有無道理總要把事情與國內就業機會減少及選民的不滿聯繫起來。要讓自由貿易協定戰勝勞工組織和保護主義團體的反對獲得通過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如果沒有商業利益團體出面遊說持反對意見的國會議員，那麼沒有任何一屆美國政府願意擔起這樣一樁苦差事。

雖然台灣可能會動用其在國會的鐵關係安撫一些議員的擔憂，但它沒法解決缺乏美國商界支持的問題。台灣市場本身雖然很不錯，但畢竟太小。如果不能在台灣與已經成為亞洲主要經濟增長動力的中國大陸之間建立商品、資本和人員流動的渠道，那麼，美國商界對與台灣的自由貿易協定很難有太大興趣。

美國企業在華商業利益正日益上升，沒有人認為對台自由貿易協定對他們能有什麼好處，這個協議既不能明顯推進他們在該地區的業務戰略，或許還會因為中國政府的反對而需要反覆討價還價。

鑒於北京政府對陳水扁與生俱來的仇視，它勢必會不遺餘力地阻止陳水扁在國際舞台上獲得更大空間。招來美國跨國公司的代表、逼他們在對台自由貿易協定與在華業務機會之間作出選擇，這樣的做法對北京來說應該是很正常的。

如果為與人口僅2,300萬的台灣擴大貿易就要犧牲在一個有13億人口的大市場上的遠大前程，相信沒人會作出這樣的選擇。所以，現在沒有美國企業支持陳水扁為自由貿易協定描繪的前景。

除了缺少商界的支持之外，布希政府對陳水扁的態度也非常曖昧。布希上台後任命的美國在台協會主席是幾十年來歷屆政府中最親台的。可惜的是陳水扁未能充分利用這樣的機會與布希政府加深感情，相反，陳水扁拋出的一系列有關台灣政治地位的聲明搞得白宮屢屢大跌眼鏡。

最近的一次是在今年2月，陳水扁計劃廢除「國統會」的決定讓白宮措手不及。「國統會」是台灣1990年成立的一個旨在推動海峽兩岸最終實現統一的團體。這樣的做法難免讓華盛頓擔心陳水扁對美國在該地區的利益有怎樣的認識。

雖然陳水扁已保證不會在法理上尋求台獨，但布希政府仍對其追求實際導致台灣與大陸進一步分離的政策的動機感到懷疑。布希政府眼下需要應付的事很多，從中東到朝鮮，許多問題在威脅著它，因此，台北在政治上的冒險主義動向讓它非常不安。美國副國務卿佐立克(Robert Zoellick)最近在一次國會聽證會上說，台灣獨立就意味著戰爭。對於這一點，布希總統已有了足夠多的體會。

綜合上述各種因素可以得出結論：除非台灣在擴大兩岸交流上表現出更大的意願，否則，布希政府不大可能與它達成自由貿易協議。如此看來，陳水扁面臨著這非常尷尬的處境。他希望拉近與美國的經貿聯繫，以便從中國大陸這個吸引力巨大的旋渦中脫身。但華盛頓不會簽署協議，除非陳水扁願意讓這旋渦加速台灣的一體化。鑒於這樣一種事態，可以預計台灣和美國不會很快開啟有關自由貿易協定的談判。也許，那「巨大的吮吸聲」能讓陳水扁總統清醒一段時間。

（編者按：本文作者Charles W. Freeman III 2002-2005年期間擔任美國駐中國大陸、香港和台灣地區貿易代表助理，現在華盛頓律師事務所China Alliance of Independent Law Firms任董事總經理。）香港時間2006年05月31日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