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男人來說，接吻現在已經變成了苦役

[CENTER][B]對於男人來說，接吻現在已經變成了苦役[/B] [/CENTER] 2006-4-30 1:08:00

對於男人來說，接吻現在已經變成了苦役。這容易理解，我們先試著想象一下這樣一個情景：
一個女人問她的丈夫：「你愛我嗎？」
丈夫懶懶地回答：「愛。」
女人接著問：「你愛誰呀？」
丈夫說：「愛你。」
女人不依不饒：「說全了。」
丈夫說：「我愛你。」
女人這才高興起來：「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逼你。」

完全可以理解，一個男人，他早上7點起床――當鬧鐘將他從無夢之夜驅趕出來，他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下體，恍然發現，已經連續3天，或者3個禮拜，他已經沒有晨勃了，這徹底破壞了他的好心情。事實上，他很久已經沒有好心情了。以前，每月10號發薪時他都會有片刻的興奮，儘管房價看漲，中東的石油看漲，工資不看漲，但只要比老婆多拿那麼一點點，在這個家裡，他就是支柱――儘管「支柱」這個詞有時候讓他無比羞憤，啊，閉著眼睛想想，一個沒有晨勃的早晨，「支柱」讓男人們情何以堪？現在，即使天上掉黃金也不再能令他興奮一下了：財富的唯一價值在於拿在女人面前炫耀，從而徵得性上的優勢――可如今，月票＋月供＋月租＋月電話費＋月伙食費＋月電費＋月水費＋月燃氣費＋月等等費＝月薪，唯一的老婆經過歲月的水洗和打磨已經不再見錢眼開，別家的老婆儘管會見錢眼開，但在她們眼裡，仍然恪守著一個萬世不易的審美觀和審美邏輯：老公永遠是自己的不好，但兒子永遠是自己的好；兒子是自己跟老公的兒子，所以老公其實也是自己的好。

一個男人，在一個心情不好甚至沮喪的早晨醒來，看看身邊日漸老去的愛人，再看看窗外漸已高升的天光，還有什麼能激起他心中的一絲愛念呢？老婆早已成了「死老婆子」的簡稱，儘管她一如既往地無怨無悔、任勞任怨，儘管她一如既往地將她的前胸貼上他的後背，但面對這樣一個哈欠連天、屁滾尿流的早晨，他連刷牙、洗臉、剃鬍子都覺得是苦差時，還有什麼能讓他願意俯身吻一下妻子再去趕乘44路公共汽車？

一個男人，在北京陰沉沉的早晨從公共汽車上下來，步履匆匆地鑽進地鐵站，黑色公文包、紅色領帶、一絲不苟根根嚴謹的頭髮讓他顯得很中產，但臉上的苦楚表情沒能在他追逐財富的路上減去分毫――我的意思是，在地鐵里，他不是背靠座椅假寐，就是信手捻來一張當天報紙：火災？沒有興趣！水災？沒有興趣！車禍？沒有興趣？戰爭？沒有興趣！進球？沒有興趣……他直奔一個主題，那就是明星緋聞。北京的樓越修越高，北京的馬路越修越長，可這都是別人的事；王菲懷孕了，這也是別人的事，但他完全可以想象自己就是李亞鵬――他一邊看一邊嘆，那小子真他媽命好。一個男人，生活讓他徹底放棄了幻想，但偶爾花五毛錢買張娛樂報紙尋個開心還是可以的。

一個男人，在進寫字樓前還不忘整理整理自己的西裝領子――儘管肥碩的領子距他肥碩的脖項還有那麼寸許，但他還是寧願讓它離得更遠一些，這顯然違背了上流紳士的著衣準則，但他早已不去管這些了。迎面而來的老總秘書面帶春色，一襲白裙，這令他想起他的初夜，而不是初戀――我的意思是，對於一個在擁擠的電車上連猥褻婦女的願望也放棄了的文明男人，還有什麼能讓他想起他的初吻？

這樣的情景可以被再次設想：

一個女人問他的丈夫：「你記得我們的初吻嗎？」
丈夫懶懶地答：「記得。」
女人又問：「那是什麼時候啊？」
男人回答：「不記得了。」
女人接著問：「你當時是什麼感覺？」
男人答：「挺好。」
女人：「真的嗎？」
男人：「真的。」
女人：「那你再吻我一下吧。」
男人：「都老夫老妻了。」
女人：「就一下。」
男人：「為什麼？」
女人：「找找初吻的感覺。」
男人：「初吻是什麼感覺啊？」

跳過這些無聊的對話，索性再跳過背著房子和面袋子奔跑的無趣生活，我們索性在想象中窮盡一下吻的美好：「沉醉的」，「甜絲絲的」，「要了還想要的」，「合二為一的」，「忘乎所以的」，「窒息的」，「像被融化了的」，「神迷的」，「陶醉的」，「顫慄的」……我們索性再背誦幾首描述吻的詩歌：「我的愛人是我的夏日/我的愛人是我的歡樂/每次他親吻我的時候/所有的玫瑰都在盛開」，「就我而言，我可從不理解/吻到底有什麼好處/但要讓我離開你的雙唇哪怕一天/我倒寧願去死」， 「你的第一個吻幾乎將我帶進了墳墓/你的第二個吻又把我給救了/如果你再吻我一下/那麼哪怕讓我去死，我都願意」。不光這些，以吻為題材的油畫、雕塑簡直充斥了西方藝術史。

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作為一種人與人間的表情達意方式，吻，隨著人的社會化，也被注入了更多的社會化因子。我的意思是，權力開始介入此間。羅馬元老院議員加圖曾把另一位議員降職，因為那人當著女兒的面吻了自己的妻子。克萊門特神父也曾告誡所有已婚男女，不要當著僕人的面互相親吻。在一些傳統的國家裡，甚至還曠日持久地討論過親吻到底應該不應該被視為通姦。18世紀末的德國制定過一項極為嚴格的律法，一位農民如果強行親吻了一名出身高貴的女士，將會因為這名女士對他的指控而受到加倍的懲罰；但是，一名貴族紳士要是親吻了他的女僕，女僕的指控對紳士則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1837年，英國的薩瓦蘭德想跟凱瑟琳開個玩笑，就親了她一下，沒想到被凱瑟琳咬下了鼻子上的一塊肉。法庭判凱瑟琳無罪，理由是：「當一名男子在未經女子許可的情況下與其親吻，女方有正當權利咬傷對方的鼻子。」

與之伴生的問題是，當吻走出屬於兩個人的私密空間，受到越來越多的社會權力掣肘時，它所產生的快樂也便不再容易達到。所以，關於接吻的技術正在成為成人教育業的一個分支。各種三元八角的女性雜誌，要麼鼓勵女人富起來，要麼鼓勵女人嫁個富人，啊，即使這兩方面你都做不到，那好，給你的情人一個甜美的夜晚吧，從一個甜美的吻開始：首先，晚飯時你切忌吃糖蒜、蔥和韭菜――如果不幸吃了，補救措施是「清嘴含片」、一次兩片；其次，不要認為所有的男人都喜歡素麵朝天的女人，略施粉黛是必不可少的――至少也要塗點唇膏，但切忌用廉價口紅，因為沒有男人願意吻一塊腐肉；再次，噴點香水吧，口唇和脖項附近尤其要把握好濃度，男人更多喜歡的是烈性酒，而不是烈性香水；最後，請記住不要打嗝，沒有男人願意接吻的聲音聽起來就像牛從沼澤里拔出了它的后蹄――萬一打嗝，我們教你一個小偏方，「用拇指掐住掌心直至不打。」

我們可以看出，圍繞接吻的工業形成了：口香膠，唇膏，口紅和香水，這些被女人們熱衷的工業製成品，正在成為她們向男人索吻的輔助道具。男人們已經太累了，他們需要色澤和氣味的誘惑――賈寶玉未必會對一個下等丫頭的嘴唇感興趣，除非她塗上上等胭脂。

但一種更為壯觀的景象拯救了女人，那就是近年來在各大城市興起的接吻大賽。這種比賽動輒有成千上萬人參加：他們被驅趕到市中心的廣場上，在炎炎烈日下，在成千上萬圍觀者的喝彩聲中，在娛樂版記者的鎂光燈前，在電視台為贊助商插播廣告的空檔里，他們把接吻變成了一種挑戰極限的勇士行為，一種考驗耐力與肺活量的運動，一種在嘴唇上貼上防磨膠布就能延時40分鐘的技巧。我們很難想象參賽的女人們能獲得前所未有的快感，但她情願相信，老公在眾目睽睽下親吻她如此之久，完全不是為了贏得那一桶食用調和油……

有人大汗淋漓，有人昏厥，有人不得不敗下陣來，最終，不間歇親吻妻子1小時以上的獲得了贊助商的獎勵――他高舉雙手，向人群揮舞，彷彿英雄；他的妻子幸福地依偎在他肩上，朝人群做出V字手勢，頷首微笑，彷彿英雄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