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開屏

孔雀開屏


那一天，孔雀做了個夢：茫茫的綠草地，她穿著拽地長裙，翩翩起舞，一次次地開屏。琴聲優雅而開闊，不遠的地方有隻飛蛾，她估計他聽到了自己的琴聲，於是彈得忽遠忽近，其實她很想問那隻飛蛾，如果你在聽，能告訴我你的質地嗎？醒來以後，她摸到了自己的心，那裡面裝著愛，愛的類別是--孔雀開屏。她不想傷害別人也怕自己會傷心。第二天，孔雀固執地問他：如果你是一隻飛蛾，請問你的質地？他避而不答。心起了確實很難按捺，孔雀於是打擦邊球，還是一無所獲。何解？

應紅色炸彈之約，孔雀來到了深圳。這是一場讓人熱淚盈眶的婚禮，在神聖的教堂里，腳踏著紅地毯，新郎新娘攜手走來，牧師溫和的聲音。她的眼淚就這麼掉下來了，新郎新娘是結婚兩年後才舉行的婚禮，他們在還清房子的債務后，新郎實現了愛的承諾，給新娘一個神聖純潔的婚禮。孔雀零亂地發著信息：我哭了……

第二天，電話那邊壞壞的聲音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也許是個壞消息。我有可能要到外地工作。」她愣了，好象心要出差一樣，做不得聲。

「喂，喂…..」

「是件好事情來的，什麼時候走？」說完了，孔雀就知道那個「壞消息」是針對她說的，雖然他固執地迴避但彼此是心照不宣的。沒有實際接觸的感情是脆弱的，誰也輸不起。

晚上，孔雀躺在床上無眠：「媽媽，我想出去走走。」「你瘋啦？！現在多少點了？！不準去！」媽媽以為她是因為那個象瘋狗一樣折騰家裡的男人，又心疼又害怕。「那我出去打個電話吧。」媽媽默許了。孔雀於是跑到洗手間，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電話那頭微醉，語無倫次，斷斷續續地表白了一個主題：「我喜歡你。」她也有些微醺了，喜悅象月暈一樣把她籠罩起來。

家裡的男人向孔雀求歡不成后，穿上衣服跑到樓下，然後『轟隆』一聲，汽車象受傷的野獸呼嘯而去。她的心一下亂了，聯想到明天早報的頭條也許跟自己有關。

午夜時分，男人回來了，喘著粗氣，拿著一瓶烈酒往嘴裡灌。開始說胡話：「是我傷害你太深，其實你對我媽也挺好的。你媽媽對我很好，小孩也養得挺好的…….」

孔雀一下子淚流滿面，這些話是她一直渴望聽到的，儘管它來得很晚。她忍不住安撫他，他繼續反覆地說著以上的話。三遍以後，孔雀開始平靜。晚了就是晚了，它能肯定的也是過去。男人滾落床下，不停地吐，地板迅速被酒水和黏液覆蓋。

「我是媽媽，你知道不知道？你告訴我你吃了什麼？」 媽媽聞聲而來，抱著男人的頭哭喊起來。這時，孩子醒了，哭起來。家裡亂得象一鍋粥，活象人生慘劇。2分鐘后，孔雀火了，沖媽媽喊：「媽，你哭什麼，又不是死人了！回房間去，看好小孩！」她拉開媽媽，把嘔吐物掃乾淨，給男人換好乾凈的衣服。對自己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照顧這個男人了！她收拾好以後，在客廳里發獃。母親走過來，用力地擁住了她，反覆哭喊著：「我不要你了，那麼辛苦養你這麼大，為什麼要這麼打擊我？你要頂住啊，媽媽不能沒有你….。」孔雀才知道，今天晚上媽媽哭的不是那個男人，媽媽哭的是孔雀，怕她守寡！在母愛面前，她無言。

那天下午，孔雀見到了他，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在江邊，愛情的吻讓她象朱古力一樣融化。！他很體貼地把她的手藏在他的衣服裡面或者掌心裡，孔雀覺得身體和心裡被愛情暖透了。恍惚中，夢想了千百次的初戀後續篇好像正在真實上演。送孔雀回來的路上，她不知道怎麼提起了跟前男友吃飯的事情。他鬆開了手，她回頭，看見他的眼睛受傷地泛著淚光。那一刻，她便認定---他真的愛她！然後是深深的自責，必須告訴他她所有的社會角色，否則她會毀了他對愛情的期待。

第二天下午，孔雀打電話回家告訴媽媽不回家吃飯。五分鐘后那個男人發信息過來：你媽媽喝了好多酒，你快回來。孔雀回---今天輪到你收拾了，我累了。然後把手機關了。這算怎麼一回事啊，一個醺酒，兩個也喝酒，最應該買醉的人還沒喝呢。孔雀知道那個時候她的表情肯定很奇怪，那種垂死微笑的樣子吧？

坐定以後，吃了一半，孔雀難掩紛亂的心緒，開了口：「知道為什麼我們家最近那麼多事情嗎？那是因為我跟先生正在辦離婚。」

他震住了：「你是說你已經結婚了？！」

孔雀定定地看住他：「是！他要離婚，傷透了我的心。傷害我不要緊，害我媽媽傷心我絕不原諒。對不起，原來不準備告訴你。你是那麼好的一個男孩子，如果再被感情欺騙一次，真會把你毀了的！也違背了我當初與你交往的願望，我只希望你快樂，沒有想過跟你戀愛，所以我決定告訴你。對不起，請你原諒。」

過了一會兒，他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她努力地笑笑：「帶著女兒好好過日子啊，我覺得我還可以，你說呢？」

「你能讓我想想嗎？這件事情我沒準備好。」：

「不用想了，天下所有的母親都希望兒子娶個簡單的妻子。對於母愛，我的感受比誰都徹底。我媽媽昨天抱著我哭了，現在在家，喝醉酒了。」她抿抿嘴，卻擠不出笑容。

「知道嗎？我到今天晚上才真正愛上你，我現在真的很想送你一束玫瑰。」

「謝謝，不過別傻了。」她閃開了他真誠的眼神。

「只要你告訴我，你愛我。我會陪你走！什麼時候，能讓我見見你的女兒和媽媽嗎？她們見到我就會開心的。現在請你告訴我，你愛我嗎？」他的熱烈逼得她不得不面對。

這下輪到孔雀呆了，好久才說：「我也許愛得比你早。」

「你知道嗎？我會讓你年輕10年，並且很快樂，笑個不停的，前提是你要把手伸給我。相信我，我看過我們的掌紋，我們是註定要在一起的。冥冥中已經有安排，就像你手機上的那隻小豬，跟姐姐那一年生日送給我的一模一樣。」

那一個晚上，孔雀相信了這個男孩子高尚的愛情，也相信了藏在掌紋里的暗示。

一個禮拜以後，在小道上散步的時候，他說：「其實你壓力很大，要養女兒要孝敬父母。我倒沒什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她的心一下子清醒了，但沒有說破。他說得很對，本來自己就準備一個人承受這些。但他很快又牽著孔雀的手，跑上長長的石階。問她：「聽到什麼了嗎？」她搖頭。他大聲說：「以後你要跟我一起鍛煉身體，我要讓你胖起來！年輕10年！」

自從那天以後，男孩去了另一個城市培訓。除了思念就是牽掛……日子就這麼延續，他很多時候情緒會不穩定，會怪她不去看他，會懷疑愛情不在。孔雀實在脫不開身，在這場人為災難中飽受折磨的母親更需要休息，母親雖然活到這個歲數，但一直有爸爸給她遮風擋雨，心理的承受能力並不太好，她需要回到父親身邊，聽他的開解。為了孔雀，她已經傷心又傷身了，黑眼圈深深地陷下去，她心疼又自責，更加不敢表現一絲的脆弱和難過。但這些，她是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的。這是一個22歲的男孩子所不能理解的。

熱戀中的人希望能經常跟彼此在一起是很正常的需要，何況他是個情感豐富的感性中人。但這些正常的相聚，孔雀也給不了他。時空的距離慢慢開始發揮具體的威力，他埋怨了，發脾氣了，說怪話，然後道歉。她很理解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愛她，在乎她，可也飽受精神困擾。

初春的一個中午，孔雀收到了他送的第一束玫瑰。她拿著那束玫瑰被他牽著走在大街上，他說：「其實你比很多女人都幸福，你知道嗎？你看她們都看著你，羨慕得很呢。」她笑：「是啊，女人們羨慕我手上的玫瑰，男人們羨慕你旁邊花一樣的我。」其實她並不漂亮，但戀愛中的女人有足夠的自信。

坐下來以後，他循循誘導：「你知道嗎？只要你把女兒安排好，你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你一定會很幸福的，因為沒有一個男人會容忍跟他愛著的那個女人跟別人生的孩子一起生活，我只要想想就想發瘋。」

孔雀很認真地看著他：「你說得很對！你提醒我了，母親也好，妻子也好，首先是一個純碎的女人。」她一定要被幸福千刀萬剮著嗎？回去的路上，孔雀久久地凝視那一束玫瑰，捨不得閉上眼睛。到站了，乘務員走了過來。她順勢把花遞給了她：「你的笑容很親切，祝你愉快！」沒有看清楚她的表情，孔雀落荒而逃……

孔雀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的相愛是不言而喻的話，那麼分手也是心照不宣的。沒有糾纏，反而超脫了。他也許真愛她，聽見她消瘦了，心酸莫名。但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他還不夠愛她，因為他沒有愛上她的全部。不管怎麼樣，孔雀相信那個晚上的他，是真誠的，高尚的。儘管他後來沒有做到，但方向到了，心到了，就夠了。

愛情，有時候就是孔雀的一次開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