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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一下我最愛的法國詩人--波德萊爾
夏爾-皮埃爾.波德萊爾 Charles Baudelaire(1821-1867),法國著名詩人,現代派詩歌的先驅,象徵主義文學的鼻祖.他出生於巴黎,六歲喪父,七歲母親改嫁,幼小的心靈從此蒙上一層陰鬱的暗影,產生了「永遠孤獨的命運感」。他生活漂泊無定,在巴黎路易大帝中學就讀時成績優異,但不守紀律,后被開除。在花花世界巴黎,他博覽群書,生活浪蕩,以至貧困潦倒,他決心以詩歌來探測存在的現象與真意,來完成至深的慾念與想望。他認為,詩人是通過想象看到了宇宙間事物的交感,洞察到了主觀世界和客觀世界相互「感應」,從而達到一個超越現實的世界,創作出一種拋棄浪漫主義縱情吟嘆的詩歌,使之成為對人的悲劇命運的抒情體。
波德萊爾 從1841年開始詩歌創作,1857年發表傳世之作《惡之花》。這是一部描寫資本主義社會的醜惡、罪惡和世紀病的病態的藝術花朵,是一部藝術技巧十分高超而思想內容又極其豐富的作品,詩作想象奔放,構思精巧,格律謹嚴,形式完美,同它內容的悲觀、苦悶形成鮮明的對比。他說:「在這部殘酷的書中,我注入了自己全部的思想,全部的心靈,全部的信仰以及全部的仇恨。」詩人寫「惡」,反映了他對於健康、光明甚至「神聖」事物的強烈嚮往,正如高爾基所說,他「生活在邪惡中,卻熱愛著善良。」可以說,《惡之花》是一部對腐朽的資本主義社會進行揭露、控訴,因而也就是進行反抗的作品,同時也是詩人在那個黑暗的社會裡帶著憂鬱、孤憤、病態的心理去追求解脫、追求光明、幸福和理想的失敗的記錄。
波德萊爾 除詩集《惡之花》外,還著有文學和美術評論集《美學管窺》、《浪漫主義藝術》,散文詩集《人工天國[/COLOR]》和《巴黎的憂鬱》。他還致力於翻譯愛倫.坡的作品。
波德萊爾 的一生是充滿矛盾、痛苦、反抗和頹廢的一生,但他不是一個頹廢的詩人,而只是一個頹廢時代的詩人。他對這個時代充滿了憤怒和鄙夷,並嚮往和追求著光明。他的苦悶、憂鬱,正是「世紀病」的反映,有其深刻的社會根源。他的作品是對資產階級傳統美學觀點的衝擊,他是一位「強有力的藝術家」。
波德萊爾 詩選
波德萊爾 (Charles Baudelaire) 詩選
應和 從前的生活 異域的芳香 頭髮 陽台 黃昏的和諧 秋歌 貓 風景 賭博 高翔遠舉 人與海 月亮的哀愁 憂傷與漂泊 秋之十四行詩 毀滅 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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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和
自然是座廟宇,那裡活的柱子
有時說出了模模糊糊的話音;
人從那裡過,穿越象徵的森林,
森林用熟識的目光將他注視。
如同悠長的回聲遙遙地回合
在一個混沌深邃的統一體中
廣大浩漫好像黑夜連著光明――
芳香、顏色和聲音在相互應和。
有的芳香新鮮若兒童的肌膚,
柔和如雙簧管,青翠如綠草場,
――別的則朽腐、濃郁,涵蓋了萬物,
像無極無限的東西四散飛揚,
如同龍涎香、麝香、安息香、乳香
那樣歌唱精神與感覺的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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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生活
堂堂柱廊,我曾長期住在其中,
海的陽光給它塗上火色斑斑,
那些巨大的石柱挺拔而莊嚴,
晚上使柱廊就象那玄武岩洞。
海的涌浪滾動著天上的形象,
以隆重而神秘的方式混合著
它們豐富的音樂之至上和諧
與我眼中反射出的多彩夕陽。
那裡,我在平靜的快樂中悠遊,
周圍是藍天、海浪、色彩的壯麗,
和渾身散發香氣的裸體奴隸,
他們用棕櫚葉涼爽我的額頭,
他們唯一的關心是深入探悉
使我萎靡的那種痛苦的秘密。
郭宏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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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域的芳香
一個悶熱的秋夜,我合上雙眼,
呼吸著你滾燙的胸脯的芳香,
我看見幸福的海岸伸向遠方,
單調的陽光照得它神迷目眩;
一座慵懶的島,大自然奉獻出
奇特的樹木,美味可口的果品,
身材修長和四肢強健的男人,
還有目光坦白得驚人的女子。
被你的芳香引向迷人的地方,
我看見一個港,滿是風帆桅檣,
都還顛簸在大海的波浪之中,
同時那綠色的羅望子的芬芳――
在空中浮動又充塞我的鼻孔,
在我的心中和入水手的歌唱。
郭宏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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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髮
哦,濃密的頭髮直滾到脖子上!
哦,髮捲,哦,充滿慵懶的香氣!
銷魂!為了今晚使陰暗的卧房
讓沉睡在頭髮中的回憶往上,
我把它像手帕般在空中搖曳。
懶洋洋的亞洲,火辣辣的非洲,
一個世界,遙遠,消失,幾乎死亡,
這芳香的森林在你深處居留!
像別人的精神在音樂上飄遊,
愛人!我的精神在香氣中蕩漾。
我將去那邊,樹和人精力旺盛,
都在赤日炎炎中長久地痴迷;
粗大的髮辮,請做載我的浪峰!
烏木色的海,你容納眩目的夢,
那裡有風帆、槳手、桅檣和彩旗;
喧鬧的港口,在那裡我的靈魂
大口地痛飲芳香、色彩和音響;
船隻在黃金和閃光綢中行進,
張開它們巨大的手臂來親吻
那顫動著炎熱的晴空的榮光。
我要將我那酷愛陶醉的腦袋,
埋進這海套著海的黑色大洋,
我微妙的精神,有船搖的撫愛,
將再度找到你,哦豐饒的倦怠!
香氣襲人之閑散的無盡搖蕩!
藍色的頭髮,黑夜張起的穹廬
你為我讓天空變得渾圓深廣,
在你那頭髮的岸邊絨毛細細,
我狂熱地陶醉於混合的香氣,
它們發自椰子油、柏油和麝香。
長久!永遠!你的頭髮又密又稠,
我的手把紅藍寶石、珍珠播種,
為了讓你永不拒絕我的欲求!
你可是令我神遊的一塊綠洲?
讓我大口地吮吸回憶之酒的瓶?
郭宏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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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台
我的回憶之母,情人中的情人,
我全部的快樂,我全部的敬意!
你呀,你可曾記得撫愛之溫存,
那爐邊的溫馨,那黃昏的魅力,
我的回憶之母,情人中的情人!
那些傍晚,有熊熊的炭火映照,
陽台上的黃昏,玫瑰色的氤氳。
你的乳房多溫暖,你的心多好!
我們常把些不朽的事情談論。
那些傍晚,有熊熊的炭火映照。
溫暖的黃昏里陽光多麼美麗!
宇宙多麼深邃,心靈多麼堅強!
我崇拜的女王,當我俯身向你,
我好像聞到你的血液的芳香,
溫暖的黃昏里陽光多麼美麗!
夜色轉濃,彷彿隔板慢慢關好,
暗中我的眼睛猜到你的眼睛,
我啜飲你的氣息,蜜糖啊毒藥!
你的腳在我友愛的手中入夢。
夜色轉濃,彷彿隔板慢慢關好。
我知道怎樣召回幸福的時辰,
蜷縮在你的膝間,我重溫過去。
因為呀,你慵倦的美哪裡去尋,
除了你溫存的心,可愛的身軀?
我知道怎樣召回幸福的時辰。
那些盟誓、芬芳、無休止的親吻,
可會復生於不可測知的深淵,
就像在深邃的海底沐浴乾淨、
重獲青春的太陽又升上青天?
那些盟誓、芬芳、無休止的親吻。
郭宏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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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和諧
那時候到了,花兒在枝頭顫震,
每一朵都似香爐散發著芬芳;
聲音和香氣都在晚風中飄蕩;
憂鬱的圓舞曲,懶洋洋的眩暈!
每一朵都似香爐散發著芬芳;
小提琴幽幽咽咽如受傷的心;
憂鬱的圓舞曲,懶洋洋的眩暈!
天空又悲又美,像大祭台一樣。
小提琴幽幽咽咽如受傷的心;
溫柔的心,憎惡廣而黑的死亡!
天空又悲又美,像大祭台一樣。
太陽在自己的凝血之中下沉。
溫柔的心,憎惡廣而黑的死亡!
收納著光輝往昔的一切遺痕!
太陽在自己的凝血之中下沉。
想起你就彷彿看見聖體發光!
郭宏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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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歌
一
不久我們將淪入森冷的黑暗;
再會罷,太短促的夏天的驕陽!
我已經聽見,帶著慘愴的震撼,
枯木槭槭地落在庭院的階上。
整個冬天將竄入我的身;怨毒,
惱怒,寒噤,恐怖,懲役與苦工;
像寒日在北極的冰窖里瑟縮,
我的心只是一塊冰冷的紅凍。
我戰兢地聽每條殘枝的傾墜;
建築刑台的迴響也難更喑啞。
我的心靈像一座城樓的崩潰,
在撞角的沉重迫切的衝擊下。
我聽見,給這單調的震撼所搖,
彷彿有人在勿促地釘著棺材。
為誰呀?――昨兒是夏天;秋又來了!
這神秘聲響像是急迫的相催。
二
我愛你的修眼裡的碧輝,愛人,
可是今天什麼我都覺得凄涼,
無論你的閨房,你的愛和爐溫
都抵不過那海上太陽的金光。
可是,還是愛我罷,溫婉的心呵!
像母親般,即使對逆子或壞人;
請賜我,情人或妹妹呵,那晚霞
或光榮的秋天的瞬息的溫存。
不過一瞬!墳墓等著!它多貪婪!
唉!讓我,把額頭放在你的膝上,
一壁惋惜那炎夏白熱的璀璨,
細細嘗著這晚秋黃色的柔光!
(梁宗岱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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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
嚴肅的學者,還有熱烈的情侶,
在其成熟的季節都同樣喜好
強壯又溫柔的貓,家室的驕傲,
像他們一樣地怕冷,簡出深居。
它們是科學、也是情慾的友伴,
尋覓幽靜,也尋覓黑夜的恐懼;
黑暗會拿來當作音樂的坐騎,
假使它們能把驕傲供認驅遣。
它們沉思冥想,那高貴的姿態
像卧在僻靜處的大獅身女怪,
彷彿沉睡在無窮無盡的夢裡;
豐腴的腰間一片神奇的光芒,
金子的碎片,還有細細的沙粒
又使神秘的眸閃出朦朧星光。
郭宏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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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景
為了貞潔地作我的牧歌,我願
躺在天堂身邊,如占星家一般,
並以鐘樓為鄰,邊做夢邊諦聽
風兒送來的莊嚴的讚美鐘聲。
兩手托著下巴,從我的頂樓上,
我眺望著歌唱和閑談的工場;
煙囪和鐘樓,這些城市的桅杆,
還有那讓人夢想永恆的蒼天。
真愜意啊,透過沉沉霧靄觀望
藍天生出星斗,明窗露出燈光,
煤煙的江河高高地升上天外,
月亮灑下它令人著魔的蒼白。
我還將觀望春天、夏天和秋天;
當冬天帶著單調的白雪出現,
我就到處都關好大門和窗戶,
在黑暗中建造我仙境的華屋。
那時我將夢見泛青的地平線,
花園,在白石池中嗚咽的噴泉,
親吻,早晚都啁啾鳴唱的鳥雀,
以及牧歌當中最天真的一切。
暴亂徒然地在我的窗前怒吼,
不會讓我從我的書桌上抬頭;
因為我已然在快樂之中陶醉,
但憑我的意志就把春天喚醒,
並從我的心中拉出紅日一輪,
將我的熾熱的思想化作溫馨。
郭宏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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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博
褪色的扶手椅,蒼白的老娼妓,
染過的眉毛,溫存惑人的眼睛,
嬌滴滴作態,乾瘦的耳上響起
丁零零寶石和金屬的碰撞聲;
綠色檯布,圍著沒有嘴唇的臉,
沒有血色的唇,沒有牙的牙床,
手指因為可怕的興奮而痙攣,
搜索著空口袋和微顫的乳房;
骯髒的頂棚,一排暗淡的吊燈,
一片巨大的油燈把光亮射向
幾位名詩人陰雲密布的額頂,
他們把帶血的汗揮霍得精光;
這就是那幅黑色的畫,夜夢裡
我看見它在我的慧眼下呈現。
而我,在這沉寂的巢穴的一隅
看見我支著肘,冷靜,無言,歆羨
歆羨著許多人的頑固的情慾,
歆羨這些老娼妓陰森的快樂,
他們當著我的面愉快地交易,
一方是往日名聲,一方是美色!
我的心害怕歆羨這些可憐人,
他們朝洞開的深淵狂奔不住,
喝飽了自己的血,最後都決心
寧苦勿死,寧入地獄不求虛無!
郭宏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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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遠舉
飛過池塘,飛過峽谷,飛過高山,
飛過森林,飛過雲霞,飛過大海,
飛到太陽之外,飛到九霄之外,
越過了群星燦爛的天宇邊緣,
我的精神,你活動輕靈矯健,
彷彿弄潮兒在浪里盪魄銷魂,
你在深邃浩瀚中快樂地耕耘,
懷著無法言說的雄健的快感.
遠遠地飛離那致病的腐惡,
到高空中去把你凈化滌盪,
就像啜飲純潔神聖的酒漿
啜飲瀰漫澄宇的光明的火.
在厭倦和巨大的憂傷的後面,
它們充塞著霧靄沉沉的生存,
幸福的是那個羽翼堅強的人,
他能夠飛向明亮安詳的田園;
他的思想就像那百靈鳥一般,
在清晨自由自在地沖向蒼穹,
--翱翔在生活之上,輕易地聽懂
花兒以及無聲的萬物的語言.
郭宏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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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海
自由的人,你將永把大海愛戀!
海是你的鏡子,你在波濤無盡,
奔涌無限之中靜觀你的靈魂,
你的精神是同樣痛苦的深淵,
你喜歡沉浸在你的形象之中;
你用眼用手臂擁抱它,你的心
面對這粗野,狂放不羈的呻吟,
有時倒可以派遣自己的騷動.
你們兩個都是陰鬱而又謹慎:
人啊,無人探過你的深淵之底;
海啊,無人知道你深藏的財富,
你們把秘密保守得如此小心!
然而,不知過了多少個世紀,
你們不憐憫,不悔恨,鬥狠爭強,
你們那樣地喜歡殘殺和死亡,
啊,永遠的鬥士,啊,無情的兄弟!
郭宏安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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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的哀愁
今夜,月亮進入無限慵懶的夢中,
像在重疊的墊褥上躺著的美人,
在入寐以前,用她的手,漫不經心
輕輕將自己乳房的輪廓撫弄,
在雪崩似的綿軟的緞子背上,
月亮奄奄一息地耽於昏厥狀態,
她的眼睛眺望那如同百花盛開
向藍天里裊裊上升的白色幻象。
有時,當她感到懶洋洋無事可為,
給地球上滴下一滴悄悄的眼淚,
一位虔誠的詩人,厭惡睡眠之士,
就把這一滴像貓眼石碎片一樣
閃著紅光的蒼白眼淚收進手掌,
放進遠離太陽眼睛的他的心裡。
錢春綺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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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傷與漂泊
告訴我,阿加特,你的心有時可會高飛,
遠離這污穢城市的黑暗的海洋,
飛向另一個充滿光輝、碧藍、明亮、
深沉、純潔無瑕的大海?
告訴我,阿加特,你的心有時可會高飛?
大海,寬闊的大海,給我們帶來藉慰!
由巨大的風琴,隆隆的颶風伴奏、
悶聲歌唱的大海,是什麼魔力
賦予你催眠曲似的崇高作用?
大海,寬闊的大海,給我們帶來藉慰!
帶走我吧,馬車!載我去吧,快艇!
遠離!遠離!這裡的污泥使我們流淚!
――難道這是真情?阿加特悲傷的心有
時這樣說:「遠離悔恨、痛苦和犯罪,」
帶走我吧,馬車!載我去吧,快艇!
飄香的樂園,你跟我們離得太遠,
在你的碧空下到處是愛與狂歡,
人們喜愛的一切都值得愛戀,
人們的心靈沉於純潔的享樂!
飄香的樂園,你跟我們離得太遠!
可是,充滿幼稚之愛的綠色樂園,
那奔跑、歌唱、親吻、花束,
在山丘后顫動的小提琴絲弦,
在傍晚的樹叢中的葡萄酒壺,
――可是,充滿幼稚之愛的綠色樂園。
充滿秘密歡樂的天真的樂園?
是否已遠得超過印度和中國?
能否用哀聲的叫喊將它召回,
能否用銀鈴的聲音使它復活,
充滿秘密歡樂的天真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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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十四行詩
你明如水晶的眼睛告訴我:
「對於你我有什麼價值,奇怪的朋友?」
――可愛的,不要作聲!除了遠古
野獸的單純,僅有我這惱怒的心,
我不願向你透露那地獄的秘密
和那用火焰寫成的陰暗奇聞,
手扶搖籃誘我長眠入夢的女人。
我憎恨熱情,精神給我帶來痛苦!
我們悄悄地相愛,愛神在陰憂的哨所,
那裡暗伏著命運的弓矢。
我知道那古代兵工廠的武器:
罪惡、恐怖和瘋狂!――哦,蒼白的瑪格麗特,
你已不是秋天的太陽,像我一樣,
哦,這樣潔白而冰冷的瑪格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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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滅
魔鬼不停地在我的身旁蠢動,
像摸不著的空氣在周圍蕩漾;
我把它吞下,胸膛里陣陣灼痛,
還充滿了永恆的、罪惡的慾望。
它知道我酷愛藝術,有的時候
就化作了女人最是嫵媚妖嬈,
並且以虛偽作為動聽的借口,
使我的嘴唇習慣下流的春藥。
就這樣使我遠離上帝的視野,
並把疲憊不堪、氣喘吁吁的我
帶進了幽深荒蕪的厭倦之原,
在我的充滿了混亂的眼睛里
扔進張口的創傷、骯髒的衣裳,
還有那「毀滅」的器具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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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
當詩人奉了最高權威的諭旨
出現在這充滿了苦悶的世間,
他母親,滿懷著褻瀆而且驚悸,
向那垂憐他的上帝拘著雙拳:
――「呀!我寧可生一團蜿蜒的毒蛇,
也不情願養一個這樣的妖相!
我永遠詛咒那霎時狂歡之夜,
那晚我肚裡懷孕了我的孽障!
既然你把我從萬千的女人中
選作我那可憐的丈夫的厭惡,
我又不能在那熊熊的火焰中
象情書般投下這誅儒的怪物,
我將使你那蹂躪著我的嫌憎
濺射在你的惡意的毒工具上,
我將拚命揉折這不祥的樹身
使那病瘵的蓓蕾再不能開放!
這樣,她咽下了她怨毒的唾沫,
而且,懵懵然於那永恆的使命,
她為自己在地獄深處準備著
那專為母罪而設的酷烈火刑。
可是,受了神靈的冥冥的蔭庇,
那被拋棄的嬰兒陶醉著陽光,
無論在所飲或所食的一切里,
都嘗到那神膏和胭脂的仙釀。
他和天風遊戲,又和流雲對話,
在十字架路上醺醺地歌唱,
那護他的天使也禁不住流涕
見他開心得象林中小鳥一樣。
他想愛的人見他都懷著懼心,
不然就忿恨著他那麼樣冷靜,
看誰能夠把他榨出一聲呻吟,
在他身上試驗著他們的殘忍。
在他那份內應得的酒和飯里,
他們把灰和不潔的唾涎混進;
虛偽地扔掉他所摸過的東西,
又罵自己把腳踏著他的蹤印。
他的女人跑到公共場上大喊:
「既然他覺得我美麗值得崇拜,
我要仿效那古代偶像的榜樣;
象它們,我要全身通鍍起金末。
我要飽餐那松香,沒藥和溫馨,
以及跪叩,肥肉,和香噴噴的酒,
看我能否把那對種靈的崇敬
笑著在這羨慕我的心裡僭受。
我將在他身上擱這纖勁的手
當我膩了這些不虔敬的把戲;
我鋒利的指甲,象只兇猛的鷲,
將會劈開條血路直透他心裡。
我將從他胸內挖出這顆紅心,
象一隻顫慄而且跳動的小鳥,
我將帶著輕蔑把它往地下扔
認我那寵愛的畜牲吃一頓飽!」
定睛望著那寶座輝煌的天上,
詩人寧靜地高舉度數虔敬的雙臂,
他那明慧的心靈的萬丈光芒
把怒眾的猙獰面目完全掩蔽:
――「我祝福你,上帝,你賜我們苦難
當作洗滌我們的罪污的聖葯,
又當作至真至純的靈芝仙丹
修鍊強者去享受那天都極樂!
我知道你為詩人留一個位置
在那些聖徒們幸福的行列中,
我知道你邀請他去躬自參預
那寶座,德行和統治以至無窮。
我知道痛苦是人的唯一貴顯
永遠超脫地獄和人間的侵害,
而且,為要編織我的神秘冠冕,
應該受萬世和萬方頂禮膜拜。
可是古代「棕櫚城」散逸的珍飾,
不知名的純金,和海底的夜光,
縱使你親手采來,也不夠編織
這莊嚴的冠冕,璀璨而且輝煌,
因為,它的真體只是一片銀焰
汲自太初的晶瑩昭朗的大星:
人間凡夫的眼,無論怎樣光艷,
不過是些黯淡和凄涼的反映!」
梁宗岱 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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