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回眸：台灣退役U-2飛行員回憶對大陸諜戰

2005年10月31日 16:08 國際先驅導報

[CENTER]美國U-2高空偵察機[/CENTER]

　　1958年到1968年，美授意台高空間諜機上百次秘密偵察大陸，倖存的飛行員之一近日揭開那段歷史的更多細節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張嵐報道　　華錫鈞平生第一次看見長城是從一架U-2偵察機上向下俯瞰，這是一幕典型的冷戰場景：美國提供飛機、台灣提供飛行員，為獲取重要的戰略情報對大陸進行高空偵察。事隔40多年後，作為為數不多了解內幕的當事人之一，已定居美國的華錫鈞於近期出版了英文回憶錄，在接受海外媒體採訪時，他詳細回憶了那段鮮為人知的歷史。

　　飛行棺材

　　華錫鈞至今記得1962年3月16日第一次執行任務「平安」返航后，親自督導該中隊任務的蔣經國，送了他一隻Universal手錶，表面上有一個大大的U字，象徵著U-2飛行員。
　　在很長時間裡，這個中隊是台灣的最高軍事機密，台灣知道他們真正使命的人除蔣介石、蔣經國父子，不過寥寥幾人。該中隊對外的名稱是「空軍氣象偵察組」，但知情人稱之為「黑貓中隊」。黑貓的頭像，代表機身漆黑的U-2，兩隻金色的眼睛，代表著高空拍照，也許用來形容華錫鈞和他的中隊再合適不過了。
　　據華錫鈞介紹，因為有三四名飛行員輪班，而每次飛行拍回來的照片，都要經技術人員研究一兩個星期，所以當時大概一個月輪到一次飛行任務。他按照要求，一共飛過10次才全身而退，航跡遍及大陸，最遠到過蘭州和包頭，只有西藏和新疆沒有飛到。曾拍攝所謂「中共原子彈製造廠和導彈試驗基地」。
　　他曾經兩次被解放軍導彈部隊的雷達電波照射到，一次是在廣州附近，一次是在蘭州附近，U-2飛機上裝設了電子預警裝置「12號系統」，能發出警報，千鈞一髮之際，他及時逃脫。但是當被問到他在十次偵察中，哪一次最危險，華錫鈞說的卻是1962年8月11日那一次。
　　那一天凌晨5點過6分，他起飛后從青島進入大陸，然後經山東、遼寧、河北、北京……一路飛去。
　　當他到達最遠點張家口，轉一個大彎踏上歸途時，座艙內發電機的警告燈突然亮起，身後的照相機鏡頭擺動的聲音也立即停止，自動駕駛隨即中斷──發電機出故障了。華錫鈞試圖重新激活發電機，卻沒有反應。以前在美國試訓時，華錫鈞曾遇到類似的情況，他只好跟處理上次險情一樣，趕緊關掉所有可以關掉的用電設備。飛機要飛好幾個小時才能回到台灣，萬一電瓶里的存電全部用光，就是飛回了台灣也無法降落。
　　沒了自動駕駛，U-2在高空的安定性很差，但他又不能降低高度，解放軍的米格戰機正在他的下方盤旋，他只好硬著頭皮著朝台灣方向飛去。飛到山東時，開始有雲層，往南面一望無盡地覆蓋過去。華錫鈞心裡直打鼓：繼續往東南方飛？但沒有了地標參考，飛行兩個小時誰知道會飛到何處去了？往東，飛到公海上再下降鑽出雲層、根據島嶼判斷方位后，再往南回台灣？但這樣的路線更遠更費油，而存油已經不多；那麼往東北方向飛到韓國？那邊從空中望去倒是一覽無餘，但是上司並沒有事先考慮備份的迫降機場，華錫鈞的身邊甚至沒有一份韓國地圖，盲目飛去，找不到機場怎麼辦？
　　華錫鈞盤算后，還是決定保持航向，預計到達台灣上空之時再說。

　　黑貓剋星

　　飛了將近兩小時，華錫鈞終於發現了雲洞，從雲洞中他看到了海面上的幾個小島嶼，對照地圖，判定了那是大陳島和一江山島(靠近浙江沿海)，自己的方位沒有太大的偏差。再打開無線電，收到台北的訊號給予回航的航向，他從鬼門關擦掠而過。
　　但與華錫鈞執行相同任務的其他人就不一定那麼僥倖了，後來的「實戰」證明美國人造的高空偵察機性能當時還是如此的不穩定――為此任務共損失的14架U-2飛機中有9架是因為飛行事故墜毀。
　　當然，更令這些黑貓們感到恐懼的，是人民解放軍的地對空導彈。
　　華錫鈞不只一次地回憶過：「1962年9月9日，跟我一同在美國受訓的陳懷生出任務，我是他的後備飛行員。當天清晨，我協助他坐進座艙、蓋好座艙蓋，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他，他駕駛的U-2被中共的地對空飛彈擊落……」
　　陳懷生(原名陳懷，其死後蔣介石為表紀念親自將其名字改為懷生)所駕駛的U-2也是第一架被擊落的黑貓中隊飛機。雖然當時解放軍空軍最先進的戰機也無法飛到U-2的高度，但卻成就了解放軍用地對空導彈打下高空偵察機的經典戰例――擊落5架、飛行員喪命3名，被俘2名。

　　有家難歸

　　華錫鈞被俘的兩名隊友，一名叫葉常棣，1963年11月在九江上空遭擊落被俘；一名叫張立義，1965年1月在包頭上空遭擊落被俘。在回憶錄中，華錫鈞首次披露了葉常隸被俘的經過。葉常棣在1963年11月1日被派往大陸偵察核武研發設施，返航途中經江西上空被薩姆地空導彈擊中，葉倉促跳傘逃生后，經大陸急救取出59塊彈片后才保住性命，隨後被俘虜長達20年。
　　1982年，大陸決定將他們釋放回台灣。誰知兩人滿懷期待地來到了香港，卻兜頭迎來一盆冰水：台灣當局禁止他們「入境」！弄得兩人進退兩難，只好由美國中情局安排轉往美國定居。
　　蔣經國60年代主管「黑貓中隊」時，常常接見飛行員，此時他已經登上「總統」大位了，讓兩個身陷敵陣多年的昔日部下回台灣與家人團聚，其實按道理並不困難，然而，卻一直沒有聽到他的發話。台當局多年來也從沒有公開說明當時葉、張不能回台的真實原因。
　　因此對於台當局究竟出於什麼考慮、如此不近人情曾產生多種猜測，華錫鈞在回憶錄中首次道出個中原由：根據引述當時台「空軍總部」林希哲少將的談話，是因為當時的台「總政戰部主任」王升認為葉常棣和張立義沒有為「國」殉職，所以反對他們回來。
　　「『國軍』從辛亥革命推翻清廷那時起，在軍隊中一直講的就是『不成功，就成仁』，以前以為他們『成仁』了，現在突然得知他們沒有『成仁』，這個彎不太容易轉；再則，在當局看來，他們兩位在大陸生活了近二十年，到底在對方那邊說了些什麼、幹了些什麼？回來究竟是否完全因私？一時也弄不清。」華錫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