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50年的愛之守望

她沒能與深愛的劉大海結婚，但在劉大海和妻子相繼去世后，她一個未婚的女人用自己單薄的脊樑支撐起了大海給她留下的「家」！她如今兒孫滿堂，與大海的大女兒住在深圳。逢年過節，一家10多口人來和她團聚，可熱鬧了！


一


1958年夏，23歲的孫慧慧從省師範學院畢業，分配到遼寧省鐵嶺縣一個小鎮中學當教員。

報到處，一位老者接待了她，把她領到校長室：「劉校長，這是新分配來的孫慧慧老師！」桌子前的人站了起來，慧慧一下子愣在那，驚呆了，怎麼？眼前這個人就是校長嗎？這麼年輕？高高的個子，一張方方正正的臉，那雙很大很有神的眼睛里透著一個男人的剛毅，看上去和自己的年齡差不多嘛，也就20多歲吧。

劉校長從座位上探起身，把手伸向慧慧：「歡迎！歡迎！我們學校剛建立不久，正急需你這樣的大學生呢！」隨即讓老者帶慧慧去宿舍。

後來慧慧才知道，劉校長30歲，老婆是他從小父母給訂的娃娃親，有兩個女孩，家住在縣城，劉校長一個人在這裡住單身宿舍。


也許是緣分吧，慧慧第一眼就愛上了校長劉大海。

二


大海的家境不寬裕，兩地生活不說，一家大小就他一人掙錢，老母長年卧病在床。當時大海每月54元工資，要交家裡40元，自己僅留十幾元維持生活。小鎮中學離縣城很遠，為節省車費，大海很少回家。每到周末，其他老師都回了家，學校里就只剩下家在外地的慧慧和大海兩人。


星期天食堂里不開伙，慧慧自己做些飯來和大海兩人吃，一來二去，兩個人的關係親密起來。慧慧也不把大海當領導看待，只是把他當做自己的大哥，他們一起談理想，談志向，但談的最多是詩歌。大海特別有文學內涵，他寫的抒情詩歌經常在當時的詩歌雜誌上發表。他還會好多種樂器，最拿手的是簫，一到周末，簫聲就從他的宿舍里傳出來，那樣的讓人心動不已！


三


一個周末，慧慧一人蜷縮在單身宿舍里看書，漫漫長夜，窗外大雨一陣緊似一陣。這時突然一個炸雷把燈擊滅，室內黑咕隆冬，伸手不見五指。房子漏雨了，牆角開始往下掉土，屋裡的地上的水越來越深，她大聲呼叫著「快來人哪！」

只聽得一聲轟鳴，房子開始傾斜，門被卡住！慧慧在房裡絕望地大聲叫著，就在這時，門被人用大木棍撬開了，大海沖了進來，拉起她拚命向外跑去。

到了外邊，大海把她放在地上，慧慧的手仍緊緊抓住他不肯放開，她一邊哭著，一邊將大海摟住，不停地說：「大海，不要離開我，不要，我今生不能沒有你，我愛你！」大海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也緊緊地將慧慧摟在懷裡，他們在滂沱的雨夜中，緊緊相擁在一起，忘記了剛才那驚險的一刻，忘記了那轟鳴的雷聲和雨聲。

四


有一年的暑假，慧慧在縣城參加假期業務輪訓。一天傍晚，她閑著沒事，一人在大街上逛，不想卻遇到了家住縣城的大海，原來他也有每天晚飯後出來散步的習慣。

多日不見了，看到心上的人她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慧慧說：「大海，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吧！」他們向北山上的一個平台走去。天色漸晚，山頂上除了樹上的知了在不停的叫，周圍都是靜悄悄的，好愜意呀！她和大海認識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回單獨在一起約會呢。


大海從衣袋裡掏出一塊手絹，鋪在那個平台上，讓慧慧坐在那，他坐在慧慧的對面，他們就一直這麼相對而坐，相互凝望，誰也不說一句話。

大海緩慢地向慧慧身邊挪過來，他顯得特別激動，嘴裡不停地說著，「慧慧，我愛你，你知道嗎？」

「知道，我知道的，海哥，我愛你，我今生不會再愛第二個男人了。」她把身子向他靠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她發覺那緊摟的雙臂漸漸鬆開了，當她睜開眼睛時，發覺大海已坐起來，她看到了大海一雙悔疚的目光。他直愣愣地看著她，嘴角哆嗦著，輕聲向她說，「對不起了，慧慧，你是一個好女孩，我不能毀了你的一生，你應該有自己的新生活！」慧慧再也無法抑制，她大哭著向山下跑去！


在後來的幾十年中，慧慧曾多次想起那大雨的夜晚，想起那次夏夜的山頂，想起他的那緊緊地擁抱和他那堅實的臂膀，還有那聲「對不起！」


以後的日子一切平淡，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慧慧清楚地知道大海今生不會拋棄他的結髮妻子，她和大海的愛情不會有什麼結果。但她不會再去愛別的男人了，慧慧在孤獨中生活，一晃到了30歲。



五


慧慧第一次見到大海的女人是1965年6月末的一天。


那天，慧慧正在辦公室里寫教案，電話鈴響了，傳來一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喂！請找劉大海接電話，我是他的女兒。」

慧慧說劉校長沒在，去外縣開會了要後天才能回來。他的女兒在電話那邊焦急地哭了起來，說她母親難產正在縣醫院搶救，很危險，讓他快些回來。

聽了這電話，她吃了一驚，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他家還有一個老母躺在家裡，不能動，最大的女兒不到12歲，可大海又不在家，怎麼辦？沒個大人在場，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怎麼辦呢？

慧慧撂下電話，坐車直奔縣醫院。大海的妻子正在手術台上，是胎兒橫位，需要做剖腹產手術。可是她的愛人不在，醫生不敢給做手術，再不做就要來不及了！慧慧當即決定替大海簽了字，大海得了第5個女兒。在醫院裡，慧慧認識了大海的妻子，一個很堅強的女性。


雖然她才有30多歲，但臉上已布滿了皺紋，頭上也有了好多的白髮，和大海那白皙的臉比起來，看上去比大海要大上五六歲呢。當她用那雙粗糙的手握住慧慧的手時，慧慧一陣心酸：這個女人帶著5個孩子，還有一個常年生病的婆母，每月就靠大海那40元錢生活著。她上山打柴，井邊挑水，縫衣做飯，教育子女，她為大海奉獻著自己的青春。

她盯著慧慧說：「你就是慧慧老師吧？聽大海常常提起你，誇你有才華，人也長得漂亮。」


過去慧慧一直以為愛一個人就應該不顧一切，只要兩人相愛就可以生活在一起。而此刻，她才體會到大海那聲「對不起」的分量有多重，也更了解大海為什麼一直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感情。


1972年大海終於結束了14年的夫妻兩地生活，正式調進了縣城的教師學校當校長。慧慧也於同年調入縣一中，那年她37歲，仍孑然一身。



六


1978年8月31日，大海剛剛過完50歲的生日，突然肝硬化嘔血轉為昏迷，當全縣各學校組織全體老師排著長隊，一個接一個地準備著給他輸血的時候，他永遠閉上了眼睛。


慧慧來到她和大海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在山上那塊平台上，慧慧一人坐在那裡，淚水止不住地流，她的心在抽噎，後來她便開始嚎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哭得鬼神都要落淚，哭得山搖地動。


大海去了，留下了無盡的相思，還有一家老少7口。頂樑柱斷了，她們7個清一色的女眷怎樣生活下去？看著這一家老小，慧慧的心如刀割，她要替大海盡他未竟的義務，幫助他的一家度過難關。


災難並沒有完結，1981年4月，大海的妻子患了肺癌，不到兩個月就撒手人寰。臨咽氣時，看著哭成淚人的5個女兒，她拉著慧慧的手：「我的好妹子，大海的5個孩子還都小，她們以後就全交給你了，你就是她們的親媽！拜託了！」


為了大海的一聲「對不起」，為了嫂子的一聲「拜託了」，孫慧慧――一個未婚的女人用自己單薄的脊樑支撐起了這個大海給她留下的「家」！那年她已46歲。


七


為了照顧這老老小小，她搬進了劉家，白天上班，晚上幫助小妹複習功課，陪奶奶說話解悶，洗洗涮涮，把自己的全部積蓄，全部的愛給了這個家。

1985年春節，50歲的慧慧經人介紹認識了一個中學的老師王士君，那年王老師55歲了，因為當年被打成右派平反后一直單身，王老師願意和慧慧一起照顧大海一家，也就住到了大海家。孫慧慧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名正言順的成了劉家的人。大海這個破碎的家，從此有了歡聲笑語。1996年84歲的奶奶壽終正寢。


現在慧慧和王老師都是70多歲的老人了，和大海的大女兒住在深圳。大海的5個女兒都結了婚，個個像大海一樣有出息。慧慧如今是兒孫滿堂，兩個外孫女外孫子考上了名牌大學，一到假期，一家人回來和她團聚，有10多口人呢，可熱鬧了！（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