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困的故事

我
和困認識的時間差不多有四年了。起先我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認識而已，甚至還覺得他有點臟，挺噁心的。
預初的時候在外面上課，正好班裡有一個困。困上課就是不老實。隔幾秒鐘就換個姿勢，而且不斷地看錶，猴急得不得了想走的樣子。還有一次，到現在還沒忘，老師問：「這個結果是怎麼得來的？」困正在打遊戲機，沒有想就叫道：「騙來的！」結果哄堂大笑，老師的臉氣成了再生紙的顏色。
那時候我對他沒有更多的了解。另外知道一點就是他好吃，看到什麼都會流口水，什麼都吃，而且吃了不長肉。當時班裡有一個胖子，也是個能吃的主，困就自稱瘦飯桶，把那個胖子叫做胖飯桶。胖飯桶後來去了澳大利亞，自此音訊全無。如今困還是常常提到他，說他要是在多好啊！
那時我對他實在沒有什麼好感可言。在我眼中他就是一個放蕩不羈，不愛衛生的瘋子。的確，大多數人對他會這麼評價。
初一那年，我們班來了一個新同學，叫李天倫。李天倫是從上屆初二來的，大概是成績不行留的級。反正大家都說這個人像我。李天倫打球不錯，人也還可以，就是對困特別粗暴，天天打他，還有一次提著他的腳把他拖進了教室。老師們視而不見，因為李天倫可以很好地管住困，讓他上課不要講話。
那時候我不大喜歡體育，體育課就混混。後來李天倫在一次運動會上因為錯過了比賽發脾氣而失蹤，他們一幫打籃球的找不到他那樣身材的人，就把我拉去。從此我就開始打籃球了，而結識了困。
困是一群人里跳得最高的一個。本來李天倫在的時候困被身高壓制，很不得意，李天倫走了他是高呼萬歲！那幾天他天天在木頭上寫李天倫，然後用小釘鎚使勁敲。他那一圈人都有外號，我進去之後他們給我一個外號，叫餿肉饅頭，大概是因為我英文名字叫Saruman的緣故。
漸漸和困熟悉起來，發現他和我實在有很多共同點。比如我們的自我中心，懷柔政策，並且偷懶的壞毛病也是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在大家眼中我是一個好學生，而困就是一個不好好學習的懶鬼。對於我和他做朋友父母是非常反對的。他們說你怎麼和這種人交朋友？你應該和比你層次高的人交朋友！但是我說，困需要層次比他高的朋友。
我們學校的午飯是運到一樓大廳，然後每個班自己往樓上搬的。一般來說，三箱飯，每箱兩個人搬差不多。我們班卻是我包了。對此我媽是非常反對的。他說把背都搞駝了，天天彎著，像個勺子一樣。後來困就來了，我們兩個人搬。每天中午，他都會在教室後面叫：「餿肉，走了！」然後我們一起下去。有時他也叫「Saru」，還有一次叫過「孟麟」，我印象特別深。我那時候叫他「Fenix」，或者「張一然」，因為那時候困這個外號還沒出來。到樓下以後――不論誰先到，就在下面等對方，然後把三箱飯摞起來，一起扛著走。我們喜歡走學校東頭的小樓梯，因為那裡的人少，所以走在半路不會被塞住。搬的時候我會開玩笑，說你這麼臟，你搬的飯誰敢吃啊？他就說你呢？我說我好多了！他頭一扭，說不跟你吵，你這惡棍……搬到教室門口，不等我們放下來，就會有不少人來搶。我從來不說什麼，大概因為搶的大多數都是女生，也不好沖著他們嚷嚷。困很多時候就大叫滾蛋。他主要是認為搶沒有意義，大家拿的都一樣，又不是晚來了就沒有了，也不是早來了拿的就多，白耗我們體力，我們吃完飯還要打球呢！後來三箱飯並成了兩箱，箱子特別大，一人一箱不好拿，我們就一手一個把子，兩個箱子並排拿，大概是心理暗示的緣故，這樣拿覺得特別輕鬆，比兩個箱子摞在一起好多了。或者這和物理學有關，我不懂。
不過有一點，在球場上我們從來是對頭。我們從來都要吵。要是我和他在一個隊，他就會因為我表現不好生氣。要是不在一個隊，他會被我的身高壓制，那就更火。還有就是，一樣打球，別人打完了都乾乾淨淨，出點汗衣服也是白的。就是困，不論有沒有摔跤（通常是摔了），衣服總髒兮兮的，臉上也是黑的，看上去剛從煙囪里出來的一樣。奇怪呀，早上來的時候還是白的，怎麼上了兩節課就黑了？沒人知道，不過總有人拿這個嘲笑他。每次打完球他的火氣都特別大，不過我發現有個辦法消他的氣，就是搬飯。每次搬完飯他就好了，瞪出來的蛤蟆眼也收回去了。
電腦，尤其是遊戲從來都是男生們的特長。困，在初二時尤其精於此道。我本來不碰遊戲的人也被他帶壞了。但我任何時候都沒他那麼瘋狂。聽他媽說，他家到處都充滿了遊戲里的名字，連留言電話里都是。這在老師眼裡是不象話的行為。但是――在電腦上我看到了在他身上從未見過的鑽研精神。另外就是他喜歡看書，而且看的都是名著，從來不看那些下三濫的漫畫。但是從來都是上課看，下課不看。老師對他這點很惱火。但是屢教不改，書也是從學校圖書館借的，最後老師還得還給圖書館，他又借回來。
我和困平時都是不喜歡大聲笑的人。但是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要開懷大笑。我真懷疑我遇到他以前有沒有真正笑過。和他在一起完全沒有壓力，沒有口蜜腹劍，勾心鬥角。和他在一起是最輕鬆的。不過也許這麼想的人只有我一個。他和別人常常和不大來的。
困真正的大問題是學習。他從來就不肯好好學習。我一直在這個地方和他話多，所以他總說我像他爸一樣煩。我和他有一模一樣的懶毛病，不過我該認真的地方還是認真的，而他，整天渾渾噩噩過日子，能混就混，總想著給他的電腦弄個顯卡，作業倒是不做，上課會扭成各種姿勢看小說，反正他一個人佔兩個座位，空間大。雖然我綜合他說要好好學習，不能讓你爸媽養你一輩子！他就是不聽。我也沒逼他。
我來了美國。走之前並沒打算留下來，所以都沒有來得及和困告別。來了美國一個月才和困打的第一個電話。電話里困還和往常一樣，很快又笑開了。
上學期困的情況發展得相當嚴重，期末考試在年級里考了340名，就是倒數第12名。因為我不在，不了解真實情況，但是反正聽說困要割腕。有幾個版本不同的說法，出血的，沒出血的，破了皮的，斷了筋的。但是困自己說沒割破，只是覺得壓力太大，沒意思了；加上前兩天他爸打他，他來個示威。我說最在乎你生命的還是你自己，你自己都不在乎了，別人還在乎什麼？他說是呀，是呀，一時發瘋而已。然而，如果死後能和你在一起，我寧可選擇死。
我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說，忙打岔，說怎麼了，考成這樣？他說網吧去多了。我說不論你去不去網吧，下學期期中考到250名怎麼樣？能做到嗎？他說知道了，有你一句話，我會努力的。
新學期開始了。困似乎起色不大。偶然的，我在網上碰到他媽。我很吃驚的是，他媽對他竟然幾乎一無所知。我和她講了不少管困的方法。看來困對父母開放得太少了。
再給困打電話困很生氣地說賠錢！我說什麼？他說你把我賣了！我說是我不好，但是初三了，我再不把你賣給你父母，那就等於把你賣給社會，賣給菜市場，磚頭工廠，建築工地！他沒說話。他大概還在生我的氣呢。
困呀困，我知道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但是你什麼時候才鳴呢？再不鳴就晚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嗯, 很感人的故事, 有你這麼個朋友真的不錯.

看你去過那麼多地方,以為你很大了呢, 原來你很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