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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女孩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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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女 發表於 2005-5-24 12:17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那天下午我沒有吃飯,餓著肚子躺在床上。不想吃飯倒不是因為沒飯吃,只不過不想吃而已。吃了二十五年的飯,沒勁,就象我開始發現自已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晃晃悠悠活了那麼多年似的,一天重複一天,沒有新意,真沒勁。

一個人要改變生活,最好從他改變自已做起,這是做人的一種態度。於是這個星期天的下午我決定不吃飯,試試看餓著肚子的滋味。

我躺在床上,身體開始變得輕飄飄的,那種感覺就象靈魂要飛出去一樣。春天的暖風穿過土黃色的窗帘,把一些陽光的味道捧到我的嘴邊。因為餓,聽覺也變得格外靈敏。街上有個老頭子甩了把鼻涕,賣雞蛋的堅守著最後價錢的底線,有隻黑毛公狗在電線桿上舒服地灑著尿,所有無意義的響聲彙集成喧嘩的聲浪,直刺我的耳膜。如果不是因為飢餓,我從來沒有發覺這聲浪里還有這麼多活物,我打了個響指,貢獻了一點自已的聲氣。他們平日里這樣謙虛地隱藏在裡面,卻在這個飢餓的午後從那裡突騖地冒出頭來,就象不知多少泡了多少年卻突然浮現在沼澤表面灰白浮腫的人手,強烈、腐臭、辛辣地刺激了我的胃,胃酸打了個旋,涌到我的喉嚨口,我抱著肚子幾乎難過地要在床上打滾了。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了一陣連續不斷的「撲撲」聲,那道聲音沙啞、堅定,金屬的音質不帶任何感情,它機械地說:「very good……撲、撲、撲very good……」這種堅強有力的聲音就象一塊烙紅的鐵條,伸到我的喉嚨裡頭,把那點胃酸炙燒得「吱吱」做響,我忽然感覺好受多了。所謂的天籟之音不過如此。

我聽出來,這是聯眾遊戲里打俄羅斯方塊的背景音。有一段時間,我天天泡在聊眾的俄羅斯方塊里,逮住一個就悶頭狂打。其間不論是輸是贏,只要對方讓我等待的時間超過五秒,我就立馬走人換對手,不管對方的名字如何香艷誘人。如果想聊天可以上聊天室,如果想發表高談闊論可以上BBS,遊戲室里自然是狂打遊戲,沒時間勾搭。對面的「撲撲」聲持續不斷地響著,看來也是一個狂打的主兒,我對對方起了惺惺相惜的好感。我從床上爬起來,掀開窗帘的一角一看,對面的窗戶大開著。窗戶上掛著半件大紅摻綠道的薄棉夾克。從我這裡看,夾克里的人半截身子埋進牆裡。估計電腦和我一樣都放在窗下,只不過我的電腦屁股正對著窗子,而對方的是擺在窗下對牆的地方。

對面的窗戶似乎一年四季都是關著的。有一年我曾經突發奇想,想把連著走廊的那堵牆打掉,安上巨大的白玻璃,陽光照進來的時候,陽台上的那幾盆乏善可陳的杜鵑花勉強可以充當水草,浮塵在陽光里跳舞,我象魚一樣泡在無處不在的灰塵里,可以象金魚缸里的魚一樣吐吐泡泡。我跑到裝修公司。本來做這種活只要找馬路上那些裝修游擊隊就綽綽有餘了,可是由於是臨時起興,游擊隊員不是木樁,不會每天都站在同樣的路口專等著你拆牆的那個主意冒出來,如果是這樣,一旦我又臨時改變主意,不拆牆了,改種花了,那他們豈不是統統都得餓死?難不成叫他們全改成花匠?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想必叫他們不當游擊隊改當花匠比八年抗戰還難。為了不餓死他們或者讓他們失節,我就只好跑到那間拉長門臉不會到處亂逛的裝修公司去。我邊和前台的那個臉上長了三個大痦子就象了落了三隻蒼蠅的小姐初步表達了我的意向,一邊偷偷地再掂了掂我的錢包,正在痛苦猶豫之時,小姐問我:

「好端端地把一面牆拆了幹嘛?」

小姐的口氣雖然談不上把我當成上帝,但她問我的時候,還是沖我拋了一個如果不是那些蒼蠅停在上面尚可稱為嫵媚的笑。我一見,不由得有些受寵若驚,我這人就受不了別人對我的好:

「看風景唄!」

小資們喜歡站在十八樓上看風景,那是別人給他們造景來看,哪象咱們這樣啊,拆了牆自已造景才真小資咧。我試圖以四兩拔千斤法,引導小姐往這上面展開浮想。

「對面什麼景?」

滅絕師太果然厲害,輕輕一點就直中我的死穴,我這時就有點灰溜溜的樣子了:

「牆壁。」

我的眼前浮現出對面領導灰朦朦的那堵牆,沮喪萬分。

往事不要再提,那麵灰朦朦的牆此刻還遮在我的眼前。我記得那面牆上一直是平順如鏡面的,忽然這面鏡子豁了個口,咋一看還有點不習慣呢。難怪說破鏡難圓呀,這個豁口自從那天開了以後,就沒見再合上。我漸漸習慣了看從沒有豁口的鏡子看帶著豁口的鏡子。那豁口也有講究,除了那件紅中帶綠土不啦嘰的棉夾克以外,一般還有一件帶著帽子的棕色休閑外套,一件白色的運動衣,一件紫色的套頭毛衣。我發現衣服里的人穿衣的品味並不咋的,不是大紅就是大紫。不過還別說,由於衣服的色彩是如此鮮明,我牆壁上的日曆基本就免去了被粉身碎骨的命運。因為我發現,紅綠夾克出現的時候是周末,棕外套是周一,白運動衣是周二,紫毛衣是周三,依此類推,我只要看到衣服的顏色就知道現在是周幾了,這比看牆上的日曆:「春分,有小雨,大吉,不宜殺人」有趣多了。

周二的時候我一般會在街上買一個新炸的熱油餅做我的午飯。那天看到對面露出白運動衣,我以為就是周二了,習慣性地拿了五毛錢到街上,那個叫周二的炸油餅小販收了錢,笑嘻嘻地把一塊最大的油餅遞給我。我咬了一口,就把那塊油餅扔進他的鍋里,濺起的熱油噴到他的臉上,他頓時象被馬蜂蟄了一樣,長出許多紅紅的小肉包。

「最大的,最大的!」

他可能是被燙慌了吧,上氣不接下氣地擠出這麼一句話。

「最鮮的!」

我不客氣地回了他一句,當然,比他略顯簡潔。

「給你錢。」

他把五毛錢扔回給我。

「今天又不是禮拜二,誰知道你要來。周二的油才換新嘛。」

他小小聲地嘟囔著。


「真不是周二?」
我問街上的人。街上的人都點點頭。

「真不是周二。」

那麼多人的聲音匯聚在一起,真是聲若洪鐘啊。那種洪鐘一樣的聲音就快要把我淹沒了。

「穿錯衣服了。」我細細地說。

街上的人都趕緊看自已的衣服,看哪裡穿錯了。洪鐘一樣的聲音消失了

我跑回家,打開窗戶,看到對面那件白色的運動衣還掛在那裡,我沖著對面就喊:

「穿錯衣服了!」

對面響起一陣拖動椅子的嘩啦聲,接著一張粉紅色的臉從那團白衣的衣服里冒出來,是個女孩,她沖我露出了粉紅色的笑,對麵灰朦朦的牆壁立即亮堂了起來,那種亮堂讓我眼前發暈,腦袋裡象有一千隻麻雀在叫,我立刻忘記了自已剛才為什麼大喊。
生如夏花絢爛,死如秋葉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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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夢女 發表於 2005-5-24 12:17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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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叫大鳳兒。大鳳兒說天天打聯眾打得她脖子酸頭髮暈。不過如果不打聯眾,也不曉得該幹什麼。我深表同意。不打聊眾確實不曉得該幹什麼。打聯眾無聊,不打聊眾更無聊。無聊與更無聊間的抉擇更更無聊。大鳳兒要我幫她揉揉她酸痛的肩。說到按摩我似乎還挺有一套的。她閉上眼,頭微微向左側仰起,很舒服的樣子。她坐著,我站著比她高出了一大截。她烏黑的頭髮束成一束漂亮的短馬尾,有幾絲不聽話地從髮帶的束縛中逃脫出來,被我噴出的鼻息吹動。今天她穿著那件有帽子的休閑服,棕色的衣服把她雪白的皮膚襯得更白。帽子開口處露出一大截粉白的脖子,她要我把手放到那上面:

「對,再往左一點,一點點……」

她的聲音與匯聚起來的聲浪不一樣,與洪鐘的聲音不一樣,與堅強的金屬音不一樣(想當時我還把這當天籟呢),她的聲音就象一根柔軟的羽毛,把我心窩撓得痒痒的。最後實在受不了了,我狠狠地別過頭,打了兩個聲響巨大的噴嚏,就象吃飽了草料的馬兒打的響鼻。

我牆壁上的那些日曆又開始倒霉了。因為自從大鳳兒知道我是看著她的衣服算日子的以後,就開始偷偷調換穿衣服的順序。比如說周末的時候,她不再穿那件大紅大綠的夾克,而是改成了綠毛背心,害得我疑惑星期天怎麼老也不來。她就這麼改來改去,時而白的後面接紅的,時而紫的後面接綠的,我的腦袋瓜子成了一塊所有顏料糊在一起的調色板。我問她為什麼耍我,一件習慣的事情突然產生變化,會讓人產生強烈的不真實感,我不喜歡。大鳳兒後來才告訴我,她不想讓我覺得她只有那麼幾件衣服。一個女孩,如果在最美的青春年華里,只有幾件衣服穿,著實是一件糟糕的事。難道她以為我是那幾隻朝三暮四的猴子?她這麼把衣服倒騰來倒騰去,我就會產生她有很多衣服的錯覺?當然不會啦。我很開心自已的腦子還不至於迷糊至此。我背過臉偷偷得意的笑。通常孫猴子這樣背過臉偷笑時,他的變形術就會失敗,從一個還有幾分姿色的小娘子原本白嫩嫩的臉上露出毛茸茸的原形來,把相公嚇死。但還好我並不會變形術,因此也不怕偷笑露出原形來。


大鳳兒說她開始發胖了。這樣不好,她想要減肥。我背過臉偷笑一下。的確我抱起她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是說到減肥,總讓人感覺矯情。通常說要減肥的都是那些瘦得象排骨一樣可怕的女人。她照著鏡子,用手摸著自已的腰,嘆了口氣。她的樣子就象一個吃不到糖和紅燒肉的小孩,楚楚可憐,讓我立刻對她產生了強烈的同情心。我同意幫她減肥。

「如果我吃一塊糖,你就打我一下。」

「一塊糖一下,十塊糖就是十下?」

她點頭同意,並把一根沾了水的柳條遞給我,這就是行刑的鞭子。我不禁感嘆她的鐘毓靈秀,我正在為尋找合適的刑具發愁呢。世間也惟有這樣的刑具才配得上她,拿著這枝柳條,我幾乎要吟詩。只可惜配得上這柳條的那些很多兮的詩我忘了不少,因此只是張了張口,最後無聲地閉上了嘴。因為是春天,剛從樹上折下的柳條爆出了疙疙瘩瘩的新芽。我拿了把菜刀,細心地把那些疙瘩削掉,削平。我的手工活做得還不錯,這樣平滑光順的柳條打在雪白粉嫩的脊背上,只會留下一條勻整的紅色的划痕。拿過柳條,她情不自禁拱起了背。我問她怎麼了,她說真想趕快享受這樣高級、手工製作上乘的柳條呀。那天後來她偷吃了我周二的照例要享受的炸油餅。因為吃炸油餅當初被並沒有被列入鞭刑的範圍內,所以那天做為一個新上任的鞭刑手,我就不好讓柳條在她背上留下紅色的划痕。柳條雖然浸了水,但是到了下午,還是萎軟了。這樣的柳條失卻了做鞭子的資格,沒有了工具,一整天無所事事的我這個鞭刑手也就光榮下了崗。

下崗之後我在屋裡轉著圈子,有時躺在皮沙發吐煙圈,反正都是圈圈,這種圈和那種圈一時顯得比我更加無所事事。為了安置我這個失業的城鎮人員,擴大就業渠道,大鳳兒決心將減肥的事業進行到底。她說她要採取健康減肥的方式,就象早安中國里的那些胖子一樣,用大劑量的運動來達到目標,而我可以充當她的教練。我說做健美教練需要資格的,我沒有執業資格,沒辦法給她提出專業性的意見和建議,萬一上錯了課,讓她把胸部練成肚子,肚子練成胸部,這樣就不好了。她想想也是,危險性蠻高的。不過總要給我找點事做呀。她說我或許可以做現場記者,拿根涮鍋笤子當話筒,向觀眾現場報道她的減肥進度。我覺得做記者威風是威風,可以拿根涮鍋笤子到處亂涮,沒準還能從笤子上撈點涮剩的剩飯剩菜吃。但是據傳說如果一頭獅子在開飯前要聽一通言之無物的演講,那頭獅子說它寧願死在角鬥士手裡,我就象這頭獅子,寧願下崗在家,也不願意做家政服務,干伺候人的活兒。嗌,不對,我是說如果要我拿根涮鍋笤子當做話筒裝成記者嘴裡還要吱吱吱地做現場播報狀,我寧願做獅子死在角鬥士手裡。

她沒法安置我。但是減肥這件大事勢必進行,我的上崗也勢在必行。

「要不,你幫我擰條繩子,我用跳繩來減肥吧。」

為了我的上崗,大鳳兒放棄器械訓練的想法,委曲求全,我也不能太擺名士派的譜了。於是我把一條好幾年不穿的運動褲撕成一條一條,用肥皂水洗過八遍,再用清水過了八遍,為了趕時間,我把這些濕漉漉的碎布條一條一條從頭紮下來,綁完布條,為了盡量讓這些布條更多地曬到太陽,我張開兩臂,頭上和兩臂間懸垂著飄飄揚揚的布條,走進充滿春日暖陽的街道。街上的人都很奇怪哪裡來了一個稻草人。街道又不是農田,再說稻草人光天化日之下走在街上這也太不象話了,如果說大白天打著燈籠上街,那叫暗無天日,那麼稻草人白天上街那該叫什麼來著?街上的人雖然一時還想不出所以然來,但縣誌里卻記有一筆:更辰年午時,稻草人上街,此為大凶之兆。於是連炸油餅的周二都拿油餅扔我。不出三分鐘,我的身上於是沾滿了爛雞蛋、炸油餅、洋蔥頭、爛白菜碎屑兒。我本來還想著要多堅持一會,把布條曬得更干更芳香一些,但是其中有一個賣土豆的老大心狠手准,將一個碩大堅硬的土豆砸中了我的腦門,據說這位老大後來發明了風糜世界的炸土豆片,唉,閑話少說,但且說當時,我的頭上立刻長起了一個大肉包,我堅持不下去了,只好很慚愧地帶著半乾的布條回家。

我發現用半乾的布條擰繩子比全乾的布條去擰要輕鬆多了。這也算是一個意外的收穫吧,所以干到後來,我情不自禁地邊擰繩子邊唱起歌來:

土豆啊,西紅柿
炸油餅好啊
白菜呀,洋蔥頭
紅燒不錯啊

擰完繩子,我考慮再三還是建議大鳳兒不要用跳繩減肥這種方式。我委婉地說,這條繩子可以當做咱們的保命繩子。你想啊,如果大地震了,咱們被埋在黑古龍冬的地下,就可以用這要繩子熬成一鍋湯,湯里會有土豆啊、西紅柿,炸油餅的清香,洋蔥頭……以這條繩這些營養物質的含量,足夠夠一個班撐上一個禮拜了。

大鳳兒聽完,這條繩子這麼重,同意留下繩子,改用其它辦法減肥。

不改能行嗎?她根本只有一隻手,怎麼拿跳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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