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留美的中國留學生有多難？一個真實案例

　　0 1

　　小森還沒工夫關注美國政府的紓困金救濟法案（CARES Act）。畢竟，網課要照上，作業要照交，正馬不停蹄趕paper呢，電話突然響了。

　　是老丁，她在洛杉磯的好朋友。老丁開門見山就問：「小森，你有社安號嗎？」

　　「當然有，我在學校打工一年多了。」

　　「那你報去年的稅沒有？」

　　「還沒呢，往年都是4月1日之前必須報，今年因為疫情，延長到7月之前報都可以，我也就沒太在意。我的同學們倒是都趕在疫情之前報稅了。」

　　「你趕緊去找個會計師報2019年的稅吧。我剛聽說，只要有社安號，並報過2019年的稅，就可以領1200美元紓困金。」老丁熱心的說。

　　「問題是，現在好多會計師事務所都停業不上班了。」

　　「你不用親自去啊。我認識有個會計師可以網上報稅，我把他名片發給你。這事你要儘快啊！」老丁切切叮囑道。

　　0 2

　　陸先生的稅務事務所名頭聽起來響噹噹的，自然業務繁忙，小森打電話時，聽得對方的聲音透著深深的疲倦。

　　「把你的W2表格、1098T表格、社安號、護照號、生日、來美天數都用電子郵件發給我。疫情期間，網路申請報稅的人太多了，我每天從早忙到晚。今天是周二，周日才能輪到你呢。」

　　好不容易等到周日，卻沒有任何音訊，小森只好撥了回去，暗想，看來，疫情中最供不應求的職業就是網路報稅會計師。

　　日理萬機的陸先生早就忘記她了，從上百位報稅申請人登記表中一一看過去，終於找到她的名字，仔細盤查她來美國的天數后，突然問了一句：「你想報哪種身份？居民外國人還是非居民外國人？這兩者你可以自由選。」

　　小森問：「我不知道啊——我還可以自由選身份？這兩者有區別么？」

　　「當然有區別，報居民外國人，你就可以得到退稅，還能領到1200美金補助，報非居民外國人，你一分錢退稅都沒有，1200美金也拿不到。你自己選吧。」

　　小森又問：「既然報居民福利這麼多，當然就選報居民啦。我符合居民條件嗎？」

　　「可以的，你在美國的時間500多天了。我給你報居民吧。」

　　放下電話后，小森隱隱覺得不對勁，自己真的可以自由選擇報稅身份嗎？不太可能吧！對稅法一無所知的她開始認真上網查相關資料。

　　研究良久，她最後得出結論：在美國呆滿183天的人，可以算居民外國人，但是，留學生和訪問學者不適合這一原則，留學生要5年以上，訪問學者要2年以上才能算為居民外國人，否則，只能算為非居民外國人。如果報稅身份錯誤，萬一國稅局以後查起來……結果不堪設想……」

　　

　　小森馬上給陸先生打電話：「我上網查了好久，我應該屬於非居民外國人，我不可能自由選擇報稅身份，您之前是不是搞錯了？」

　　陸先生很不以為然的說：「很多學生都會報居民外國人身份。」

　　小森反問：「別人怎麼報我管不著，萬一國稅局以後查我呢？」

　　陸先生依然淡定的說：「基本不會查。」

　　小森頗為生氣，暗想，我就是因為自己不懂行，才找你們專業人士報稅，你隨便就給我安一個錯誤報稅身份，這不是陷我於不義之地嗎？

　　但稅表在對方手中，她還是得維持表面上的和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您趕快給我改過來吧。」

　　陸先生似乎有點不悅：「好吧，我會改。你的情況我看了，不到5000美金，不用補稅，也不用退稅，但你需要給我60美金勞務費，一會兒你電子簽名就好。」

　　簽完名，小森這才放下心來。她從陸先生的語氣判斷，他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了，可能還在心裡笑她太學生氣，到手的福利也不敢拿，但這可拿不得。不是她覺悟有多高，是犯錯的風險成本太大，為了這1200美元鋌而走險不值得。

　　0 3

　　4月中旬，紓困金正式發放，根據美國IRS國稅局官網，入境未滿5年的F、J、Q、M簽證持有者，在稅務上的身份均屬於「非居民外國人」（non-resident aliens），一律排除在外。

　　

　　不僅小森沒有領到紓困金，她兩個同樣校內打工的留學生朋友小文和小宏也都沒有領到。倒是另一個留學生小波，因為自己報稅，填錯報稅表格和報稅身份，意外領到了1200美金。小森還想建議他趕快更正報稅身份，把錢退回去。

　　小文在學校的圖書館打工，小森在學校的拓展處打工，小宏在學校給教授做助教，他們都有社安號（SSN），也都有報稅記錄， 都領12美金的最低時薪，只是這次因為疫情學校關停，幾乎所有部門的打工機會都停了下來，所以，他們多少也算處於「失業」狀態。

　　「我認為，疫情波及到每個人，包括留學生，尤其像我們這種依靠校內打工賺些生活費的留學生，應該得到一些補助，1200不敢奢望，幾百也可以嘛，美國政府是不是也應該發揚點人道主義精神？」小文頗有點不解。

　　「我倒覺得，美國政府沒這個義務給我們中國留學生補助。優先照顧自己本國的國民，也是情理之中的。」小宏搖搖頭，「就好像中國政府最近給中國留學生髮了健康包和N95口罩，可也沒有發給其他國家留學生啊。換位思考一下嘛。」

　　「是啊，我們又沒有投票選舉資格，川普犯不著討好我們這個群體。」小森自嘲道，「但的確有那麼點被忽略的感覺……」

　　大家沉默了，還是換個話題為秒。

　　「那你們經濟上現在有沒有什麼難處？」小森問小文和小宏。

　　「也還——好吧，省吃儉用點唄。」小文說，「學校老師告訴我，圖書館暑假可能會重啟，我就可以繼續打工了，只不過時間會比以前短。」

　　「我在申請下學期學校的獎學金，希望能夠這次成功申請下來。」小宏說。

　　「學校真不錯，這節骨眼上還能想到你們！」小森讚許道。

　　「唉，我的學校也很不容易！」小文長嘆一口氣，「聽說遇到財務危機，校長還在向美國政府申請救助呢。」

　　「我的學校也一樣，疫情這麼嚴重，托福也停了，秋季國際學生的招生會少好多，聽說連教師都要減薪。」小宏皺起眉頭，「希望美國這些大學這次能夠渡過難關。」

　　「校內打工畢竟機會有限，你們要不要考慮校外打工呢？」小森問。

　　「各地都停工，好多公司紛紛裁員都來不及，哪裡可能還有打工機會？更何況，留學生校外打工也不合法啊。」

　　「現在疫情期間又合法了。」小森遞上《世界日報》上最近的一篇新聞報道，「你看，疫情屬於自然災害，不可抗力，如果導致財務困難，留學生可以申請工卡，校外打工一年。我特意查了移民局網站，是真的。」

　　

　　「這倒是個機會，就是不知道申請難度大不大？要不你先試試吧。」小文和小宏鼓勵道。

　　0 4

　　說試就試，小森向學校國際學生部發了封申請電郵。因為只有學校批准申請后，她才可以去移民局遞交相關資料。

　　負責老師驚訝地問道：「校外打工？你不是有開過財力證明的嗎！」

　　小森暗想，的確，留學生都得開財力證明，可畢竟都是之前的積蓄。誰不願意半工半讀，自給自足呢？但——這些話，小森不方便跟老師說。

　　「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導致你現在需要出去工作呢？」

　　疫情難道不算大事嗎？先中國后美國，時代的一粒灰，落到個人頭上，可能就是一座山……多少人的命運被改變？

　　負責老師讓小森慎重考慮清楚，因為校外打工涉及到需要開新的I-20表格，手續有些麻煩。

　　的確，手續有些麻煩，小森看到要填的一大堆表格就頭疼，期末考試即將臨近，她現在哪有這個時間折騰？

　　偏巧，某留學諮詢公司的廣告無意中映入眼帘：「本公司幫助留學生在疫情期間申請校外打工的工卡，所有業務線上完成。」

　　一看對方名片，也是響噹噹的名頭。既然是專業法務人士，花點小錢請他們申請，應該比個人申請快很多吧？於是，小森撥通對方的電話，一個自稱周先生的男子接了，一副志在必得的口氣。

　　「請問申請時間要多長？」

　　「批下來最快三四個月吧？疫情期間，移民局的很多業務都慢下來了。」

　　「那麼久！」她有些失望，本來指望暑假之前申請下來，如果要等三四個月後，新學期都開始了，課程那麼忙，哪有時間校外打工？

　　「請問中介費要多少？」

　　「6000美金。」

　　「那麼貴！」她算了一下，自己就算找到校外打工的計劃，大概也就能掙這個數，這倒好，辛辛苦苦掙的錢全交中介費了，太不值！

　　「你自己掂量吧，工卡的機會，可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中介周先生以一種非常詭異的語氣說道，令她想起那位會計師陸先生，同樣未曾謀面，同樣深不可測。

　　她有些不快，也有些不安，覺得這其中必有什麼她不知情的陷阱，於是，禮貌的拒絕了。心想，算了，等寫完期末論文，再自個嘗試申請吧。

　　目前，小森正等待申請的具體流程，小文正等待暑期圖書館的重啟，小宏正等待下學期的獎學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