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夕陽的路上

來往的人群中響起幼小動物的叫聲，短促的一聲，停頓幾秒又響起第二聲，如此反覆。

貓趴在前方男人的肩上，準確的說是男人將貓抱在胸前，那個白色帶斑紋的腦袋擱在肩頭，朝著與男人邁步的反方向睜著圓圓的眼睛。

除了發出輕軟的叫聲，貓既沒有揮出爪子也沒有掙扎扭動，男人穩當的手臂和胸口讓它正處在舒適之中。

我想象著把你抱在肩頭到處走動的畫面，無論是人形的我還是動物形態的你，一定都很滑稽。你肯定會說以你的體型，即使變成親近人類的小型家養動物，也不是我所能夠輕鬆抱起來的級別。

大部分的人們朝著同一個方向行走，寬闊的步行道中央，高個中年男人逆著人流站立，像本應該在路邊卻放錯位置的標牌。

氣溫漸暖，男人仍套著夾克，略微變形的外套貼在身上，順著贅肉鼓起的腹部敞開。對此男人似乎習以為常，繼續用盡全力地揮動手臂，毫不在意肚子也跟著晃動。

手臂越揮越快，夕陽的光彩映在男人有皺紋的臉上。

一併照入他眼中的，可能是另一張有皺紋的臉，不好意思地笑著的女人的臉。

如果到了和他們相同的年齡，是我還是你會不顧旁人目光站在路中央?或者兩人隔著無數腦袋和肩膀，一起幅度誇張地揮手，彷彿倒回幾十年前尚不明了這一動作含義的幼年。

瀑布在眼前流動，未經染色的漆黑長發披在牛仔外套上，鮮明如夜與晝的分界。

步子輕快，但沒有快到氣喘吁吁，女子露在褲腳之外的腳踝格外細瘦，每一步卻走得很精神。

那隻手拎著袋子，種類豐富的蔬菜躺在裡面搖晃。幾分鐘后她會回到一個人的房間為自己做飯，或者在門又一次打開時，朝對方說既然回來晚了飯後碗交給你洗。

清晨空手出門，傍晚帶著下廚的食材而回，我已經很久沒有以這種方式結束在外面的一天。你也肯定很久沒有擰開灶台的開關，單手拿起鍋柄，將兩人份的菜倒進盤裡。

路面出現幾處石灰和塵土的堆積物，磚塊被挖鑿開然後重新鋪上的遺跡。

磚鋪的行道總有一些頻繁使用的地方容易被軋壞，破裂並缺失邊角。可也容易被修復，及時用新的磚塊替換，破損處便再次被嚴絲合縫地填滿。

我提高音調的時候，你轉過頭話語變少的時候，爭執的時刻形成一個又一個坑洞，走路不小心繞開便會扭痛腳。

坑洞很快被填上，一切復原，若干個白天黑夜之後，還是會出現。

最初用瀝青鋪制路面就不會出現類似情況，也許他們習慣了使用造價低廉的磚材。如果發生問題，彌補的成本同樣也不高，只是後續的一再返工令人厭煩而疲倦。

沒有一個高高在上的機構來負責維持我和你的聯繫，所有的麻煩事務全要靠我們親手操作。

路到了盡頭，你不在前邊，身後的地上被拉長的只有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