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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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貧下中農在加拿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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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影兒 發表於 2005-4-28 13:03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一) 四川老鄉

我是在公車上遇到她的。一天坐在車裡,忽然聽到有人用四川話大聲問路.,把我吸引了過去。這是一個四十開外的女人,個子不高,橫坯滿結實。黑而短的頭髮生硬地紮成兩把刷子。她穿兩件厚毛衣,露出帶複雜花邊的襯衣領子,外套真絲面料西服,雙排扣大翻領,每顆扣子都緊緊扣上,把微微發胖的肚子綳得圓圓的。褲子是方格毛料大褲腳。我猜她在老家大概不會穿這種衣服,總是要出國了,一幫女友自告奮勇,帶她去突擊買的吧。老輩的最看重料子,純毛真絲才是上等的東西,西裝也是到外國要穿的。艱難大到處可以看到這樣穿得怪怪的中年同胞。難怪別人以為這就是我大中華國民的穿衣文化,哪知俺們是專為照顧你們的文化才穿出這特色的呀。


四川民工打遍全國,還有打出中國的,在許多人眼中,四川就與民工劃上了等號。記得九十年代和上司從四川-北京-深圳開會---幾十個國家參加的國際管理討論會唷,老闆是當年的金陵校花,風姿卓約的,一路上老有人把我們當海外學人, 應該說外表還是上了點層次的。哪知下了飛機,出租司機聽說我們從四川來又要去旅館,二話不說就將我們拉向妓女集中的黑店,幸好半路聽出此人出言不遜,這才見識了這些無知自大的傢伙把俺四川姥看成了什麼。到了加拿大,大凡有人問起哪裡來,最早必是小心翼翼地您日本人吧?NO。南韓人?NO。後來香港台灣人有錢了,試探又變成您台灣來的?香港的?總之如果張口就問大陸來的嗎?似乎就對人很不敬。最近大陸富起來了,人們才多問北京人吧?上海的?如果回答說四川來的,多數會恭維地說,不像不像。我索興再作補充:四川--鄉--下--來的。遇到煞有介事地問四川通不通飛機?我會慎重其事地答,去過的人都知道啦,四川人身上披蓑草,PP上圍獸皮,恐怕只有乘雞公車了。

今天大家不再被戶口子子孫孫釘在出生地,很難想像當年的地域歧視。北京人是當然的皇城子民。光憑當時喇叭里吼的,嘴巴里唱的,報紙上登的,就夠北京人民心潮澎湃了。更不說凡有必要,全國都該給北京打工,全國的錢都隨北京調用。小城鎮和邊遠的地方,要馬路沒馬路,要電視沒電視,喝的沒幹凈的自來水,拉的沒下得腳的廁所。小地方人沒繳稅嗦?憑什麼你北京像豪強地主,把全國變成你的佃農?要錯生在那見鬼的小地方,又休想隨便動彈,真是想不被人壓扁都難。一位作家寫了文章回憶兒時的故鄉,感傷故鄉父老的艱辛。寫到最後說,我愛故土鄉親,對北京,沒有感情。

民權平權,財權和自由居住權是必爭的權。如果各地在稅賦和財政撥款上權利平等,如果一個地方的繁榮靠自然社會環境去吸引人才和投資,北京還會有這麼好的福氣?小地方會這樣倒了八輩子的霉?中國人會發揮多少本地優勢建設自己的維也納,日內瓦,新加坡呢?會有多少地方風情的世外桃源?縱然北京是掛在臉上的大鑽石,有四肢生瘡背上流膿的貧困地區陪襯,這大美人兒也不堪入目呀?中心城市通過財政撥款和政府投資的優勢對小地方的剝奪必須改變了。一個國家弄到幾億人仰望靠剝奪造就的超級都市的種種優越,是光彩還是恥辱?還是推崇加拿大的多元價值,每個地方都得到公平發展的機會,人民有自由遷徙的權利,全國的發展得到動態的平衡,沒有一個人一個地方應該被別人犧牲。

今天這位四川老鄉居然在艱難大用達州話問路,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得懂,對久違了鄉音的我感到好一種親切。碰巧這位農民女同志與我同一站下車,走近了見她濃眉大眼,鼻子雖然有點兒塌,鼻頭卻頑皮地翹起,裂嘴一笑,整個天空都放晴了,不覺讓人好奇。於是我走上去拉話:

「你是四川人吧?」

「是啊,聽你口音也像老鄉嘛。你是哪塌塌的喃?我是達州來的。」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不出一個路口,她便交換電話給我,分手時還叮嚀再三,一定電話聯繫啊!

(二) 骨肉分離

這位老鄉叫素芬,有一段不尋常的移民故事。

素芬的丈夫張先生,父母49年從重慶逃往台灣時命令不能帶孩子,呼天搶地的父母只好將他託付給親戚。誰能想到,這一海之隔竟如陰陽兩界,整整隔斷三十年。骨肉相念,情何以堪!父母逃到台灣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學校宣傳台灣反攻大陸,老師就會叫他站起來與父母劃清界線。文革中他任意被紅衛兵毒打,不準離開鎮上。。。。直到改革開放,他父母是加拿大公民,政府才熱情地為「加拿大華人」 找到了失散的親生骨肉。母子相見,抱頭痛哭!他喜歡讀書,書中的故事使他在極度孤獨中體驗多彩的世界,可出身不好沒有機會上大學,就在小鎮當了裁縫。

心疼萬分的母親決意要把他接到加拿大,他倒覺得在這突然來到的媽媽面前手腳無措。他不敢想像去外國怎麼生活。對母親的殷殷懇求,他只是埋頭不語。還是素芬簡單,「你就跟媽去嘛,不喜歡還可以回來達。」素芬按捺不住了,那個傳說中的世界像鉤了魂似的,她已經一心一意要奔往那裡了。母親看到秀氣的兒子討了這麼個鄉下媳婦,直為兒子叫屈,她甚至認為兒子最大的痛就是素芬,生米作成了熟飯,還有了兩個孩子,不然她可以使兒子從頭再來。

「媽先帶你去加拿大,你看行不行?再說兩個孩子也離不開她媽。」母親終於找到機會,繞著彎子開了口。

「我丟不下。」老張看著地下說道。

「捨不得兒子啦?跟著就可接去嘛,你這次只是打前站耶。」當媽的根本想不到兒子的心病是素芬。

「我跟她慣了。」兒子的口氣有些強起來。

「你跟她慣了還是愛她?她在鄉下你們怎麼認識的呢?」當媽的終於把想了一百遍的疑慮說了出來。

「。。。。。。。。」老張無言,沒想到母親這樣無理。

「不要怕跟媽說實話,是不是政府分給你的啊?」媽媽還以為他不敢講,她聽了不少大陸的恐怖故事,才說出這種話來。

「自己找的。」他生硬地說出這句話來,看著穿著富貴的母親坐在跟前,他卻覺得兩人距離很遠,他不能接受母親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

素芬的確是他自己找來的。在縣上讀書時,他喜歡過一個蘋果臉的活潑女孩。可別人是縣委大院驕傲的公主!自己一無所有少言寡語,還背著個反動家庭的黑鍋,真是隔著十萬八千里,恐怕人家連正眼都沒看過自己呢。後來落腳鎮上,常到嬸娘的鄉下走動,看到這個大眼睛紅臉蛋大嘴上總是掛笑的素芬就喜歡上了。素芬上過一年鎮上中學,也是村裡的秀才了,把個縣中的他寶貝得要死。

在素芬眼裡,他令人嫌棄的「固疾」 都成了優點。他恨自己瘦弱,素芬卻說一看就是讀書人的樣子。嬸娘罵他沒用的書獃子,素芬卻常常睜大眼睛問,你哪來這麼大的學問。同學嘲笑他三棒子打不出個 P來,素芬卻就看上他斯斯文文。就連讓他九死一生的反動出身,素芬也悄悄問,你家以前是當什麼大官的啊?他雖覺得素芬什麼都不懂,但第一次這樣被人崇拜,第一次有人被自己乏味的話逗得笑個不停,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有這麼多魅力。有了素芬,原來生活這麼美麗,就是走在枯燥的小路上,四周也變了明媚生動。

可是母親全然不理解自己經歷的凄風苦雨,不理解是這個鄉下丫頭,把他從冰冷絕望的深淵帶回溫情的人世有了像樣的生活。他想,難道只因同種同文,就是在西方生活的母親,腦子裡也是些三六九等的東西?她怎麼可以不問問他本人的感受,不看看素芬這個「人」 ,就憑「鄉下」 兩字,把兩個孩子的媽不當會事呢?

(三) 革命的傻子與另一個世界

有兒子的態度,當媽的不得不重新打量素分。想到要素芬離開那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她的心猛痛了起來,想到自己當年母子分離的惡夢,已不忍再想像下去。說也奇怪,把素芬想成和自己一樣,女人和母親,當媽的那顆緊縮的心才漸漸放平了。她開始與素芬一道商量移民的事情。在母親和素芬的鼓動下,老張決定先去加拿大看看。

初到加拿大張先生真是傻了眼,就是動用他的全部想像,也不會想到地球背面的人會把自己居住的地方搞得這麼不可思議。七十年代末四川鄉上的小街子,吃水要到溝里挑,茅坑經常漫出來,沒人管「生活小事」 。一下子來到母親多倫多的宅子,一切都太新鮮太完美,由不得他不滿心歡喜。

母親住在離多倫多十幾分鐘車程的小鎮,一百多年前的歐洲開拓者所建。守著喧囂繁華的多倫多,小鎮依然故我。鎮子的老街幾乎沒有新建築,反而年年投錢把百年老屋修修整整。父親選中這個地方就是瞄著它的舊,一筆一劃都是早期移民的傑作。父親說鎮上那些大樹棵棵都是寶,政府登記造冊,包給園林公司維護。它們可是古鎮的驕傲,誰要攀折枝條,小孩也會沖你急。飯後在古樹的濃蔭中散步,父親總愛深情地說,高樓大廈可以隨時建,只有這古樹,幾十年幾百年才長成,一旦失去,不可復得。父親語氣里竟有幾分悲滄,他知道,父親對重慶老宅合抱的黃角樹被砍,實難釋懷。小鎮的古屋幾乎沒人住了,成了博物館商店和餐廳。夏季吸引藝術家在街頭展覽,音樂家在草地上表演,慕名而至的遊客從各國趕來,看一眼當年的建築,淘一淘古董和獨一無二的手工製作,原木桌旁喝口古歐洲鄉村風味的咖啡,吃片火爐里剛烤出的大蒜麵包,。。。。

小鎮已經出名,卻無一個宏偉的地標建築,生活質量要從每天的細節中才可感受。讓他驚喜的不是那些多倫多的高樓大廈,而是任何地方都有清潔的廁所,備著免費的熱水手紙干手機,哪怕在遙遠的鄉村。他最喜歡社區圖書館,一排排書架可以自由取閱,一次准許借十本書。書店裡看到新書,可以到圖書館登記,輪到了會電話通知你。圖書館有中文圖書,古典的,剛走紅的,港台的,大陸的,在這裡不讀書真是沒有了借口。他欣賞到處可見的公園和草坪,看不到裸露的泥土,下雨之後只有清清的雨水流過。他經常獃獃地看著房前屋后的鳥兒飛來飛去,松鼠在樹上打鬧,狐狸、兔子,哦,還有刺猥,在草地出沒,大雁像家鵝似的大搖大擺,他想兒子們能看到該多好!他感概自家的房間可以亂七八糟,地下室可以堆滿雜物,但家家門前一定精心布置、整潔漂亮。平時垃圾用袋子裝好藏在車庫,指定的日子才在門口堆放整齊。他喜歡公私建築都不修院牆,父母連房門也不愛鎖,戶外的東西也沒丟過。特別放心的是老有所養,父母是並不富裕的退休族,政府用收入免稅來鼓勵退休儲蓄,加上政府發放的基本養老金,他們過著有房有車的體面生活。老人還享受醫療費全免,父親入院時同高官富翁一樣,重病住單人病房,一般手術住雙人病房,一般病人想住單人房,就交幾十元吧。病人有護士照顧著,不要家屬日夜守候。他最羨慕城市和鄉村的學校都一個格式,祖國的花朵,生而平等。十年義務教育連書本都免費,校車到每家接送學生,義務人員在路口護衛老人和孩子安全通過。。。。。  父親從前是軍隊文職官員。退伍后很多人拿了遣散費做生意,發達的不少。父親仍是一介書生,喜歡讀書和清凈的日子。退休金生活衣食無憂,家裡添個人吃飯是沒問題的。他的弟妹早已成家,妹妹在大學教書,弟弟是個工程師。知道他決定留下后,他們主動幫助填表,帶他去新移民英文學校,移民局,博物館,電影院。。。。他不知不覺在心理上把他們當成了無所不能的政府,默默中以為他們會操辦一切。他被動接收安排慣了,不管多可憐的生活,總是現成地接受。一天父母問起,申請遞上去了,一年多素芬他們就可以來了,你有些什麼打算?他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沒有打算!他以為弟妹和父母早有安排,在公司管事的弟弟也許可安排個普通工作?他們的房子空那麼多地方,買東西每次都大車小車地裝了回來,房間里到處是買來又不大穿的衣服,然後大包小包捐給救世軍,小孩的玩具堆得小山似的,他們有的是錢,對我也無微不至。。。。他只是等政府的通知一到,就把家人接來。

一天他聽到父母的對話,「這孩子我看了這麼久都沒明白。一家之長,妻兒的事一點不作打算。在老父老母這裡吃住這麼久了,也從不提如何尋個長遠之計。做人再被動也不至於。。。嘛。」

母親護著他,「他在中國哪見過這些,有些事要同他說明了才好。我倒高興他在身邊住一起。」

父親說,「你忍心看他一輩子在你的屋檐下?他弟妹那時什麼都要自己來的。我是看不懂他怎麼會是這個樣子。你說他心裡急也不見他提過半句,說他不懂也不見他問過什麼。」

一次父親甚至激動起來,「莫非這就是GCD的大家混在一起共產?」

他父母哪裡明白,那年頭的人吃飯走路都要聽紅頭文件,不知世上有找信息,自己爭取這回事。父親更想像不到,長期只許老老實實不許亂說亂動,早被改造得規規矩矩,唯命是聽。說笑就是放肆,看天就是傲慢,慾念更是罪惡,有點打算也要在心裡煲成老湯,九曲洄轉。再說每個人都只能守望政府的吊命糧,久而久之成了籠養雞,放出去也不會找食。他百鍊成鋼,成了別人要他做的「革命的傻子」 。

(四) 移民的心酸


幸好偷聽到父母談話,老張醒了,老張傻了。他戰戰兢兢告訴父母,「如果家裡有困難,我可以立即回去。」他以為自己體貼父母,很有骨氣。

父親真以為他不可理喻、發了神經,父親特別奇怪他的「如有困難」。

「我們怕難就不會千里迢迢把你接來了。 剛剛遞了申請你又說困難?回去就不難啦?」

父親差點說出,那種狗一樣的生活,我看著都難,父親不容忍畏縮放棄。

還是母親善解人意,「我看他很多事情都不懂,還是提些具體的建議與他商量才好。」

父親找他來,問道,『「有沒想過先學門技術,找份喜歡的工作?」

「。。。。。。」 他不知說什麼好,確實沒想到。

父親以為他不喜歡,又問,「那。。。先找份工打,再半工半讀?一步步來也好。」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幾十歲的人了還可以讀書從頭來過?可以自己找工作?可以隨心所欲改變生活?喜出望外。他首先想到願意吃苦。他告訴父親願意做任何苦工比如洗廁所。父親笑起來,洗廁所也不是苦工,你弟弟剛來也洗過嘛。至於讀書,他想先把英文過了關再說。他一心想做的,是快些接家人出來,兒子儘快來讀書比什麼都重要。母親聽了歡喜,叮囑他出去打工也要住在家裡,媽有個照應。

父親說盡量找個大公司吧,起始工資就有二、三萬,工齡長了可有五、六萬呢。據統計,美國汽車裝配線的平均工資接近七萬,比教授的還高。他妹妹當教授,開始工資三萬多,現在也是個五、六萬。父親說多市附近就有通用的汽車分廠,南面點還有克萊斯特的分廠,可以先去試試。弟弟知道了大笑老爸舊皇曆。美國車已經被日本車逼得節節敗退,海外市場早就丟了,美國人愛國熱情高漲,遍地也跑著日本車。美國強大的汽車工會保障工人高於市面的工資和福利。不過澇保收造成的低效率,工會組織的罷工曠日持久,對美國汽車業傷害很大。北美市場又不興個保護國產工業,這福窩子里跑出來的老爺車,實在打不贏螞蟻窩裡跑出的日本車。消費者愛國是愛國,可要它們放棄選擇的自由,姑息失去競爭力的東西,還沒人摸到過這門兒。見到百毒不浸、可靠無敵的車,選票紛紛投給了日本。星條旗下,美國三大車廠市場萎縮,只好忙著關停轉,卧薪嘗膽,以求浴火重生。

加拿大更慘,好像製造業的飯碗一個個都被Made in China搶走,大公司首當其衝,到處是裁員的頭條新聞。老張等不及找大公司的工作了,父親可以立刻幫他找到洗碗工。按規矩普工是周薪,第一周就有300 多。他悄悄折成人民幣---七千多一月啊,中央首長才幾百元呢,加拿大真是遍地黃金。父親的朋友知道他會縫紉,看見有家衣廠將工作包出去,就帶他去試了工,人家非常滿意!從此老張像中了魔,沒日沒夜地干。這是他過去安生立命之路,只要有人交下工作,他就是埋頭拉車的老黃牛。何況現在不是把自己的脫胎換骨做給人看,每件工都在為自己賺錢呀。害怕夜裡吵著父母,他租了間屋,周末去新移民英文班,平時就專心掙錢。

靠手藝和勤勞,老張已是衣廠的包工大戶,他承包了再雇些人幫忙。那些人也是領回家做,但他得訓練他們,承擔所有責任。他簡單慣了,牛奶麵包+雞蛋就營養得很了。沒想到一家人來后,開銷遠不是他想像的乘以四倍。過早買了房子,首期少,只好多借貸款。加上那幾年利息又高,逼得夫妻二人每天做到半夜三更,還要謝天謝有活可干。素芬說,老公這個承包就夠把他壓扁了,還要操心家裡所有的事,去見兒子的老師要他,買東西要他,開車要他,去修車要他,看帳單要他,聽電話要他,有人敲門要他,。。。自己連家庭婦女都幹不了。一個鄉下女人不懂英文,不識廣東話,到外面打工,誰會要一個文盲加啞巴?現在連清潔工也不好找,在家裡打幫手幹得再多,老公也覺自己不頂用。壓力一大他脾氣就壞,常常把人氣得哭。

(五) 拚老命也要孩子上大學

素芬後來有過電話,說兩個孩子要上大學了,房貸也沒還完。為了找工作,她又沿街走過無數回,可再沒遇到聽懂達州話的老闆了。想到倆兒子很快上大學,學費食宿要花八、九萬,急得她直掉眼淚。英文面前文盲加聾啞的素芬,如何為兒子籌錢讀書?真真愁死塊人耶!聽說農場工不用英文,包吃包住,凈工資比以前餐館還高。又聽人說重活用機器,女工不過是些手上活。她躍躍欲試。

我覺得靠她打農場工不是辦法,「為什麼要自己把苦頭吃完呢,兒子也十八、九歲的大男人了,可以打工供自己讀書嘛。」

「他們功課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打工喲。他爸小時候因為出身高,沒讀到書, 現在才這麼慘。他經常說這裡大學不難,學費的事應該是我們大人的責任了。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他們讀書,這輩子能給孩子一個好的前途,我們也想得過了。」說到這傷心處,素芬眼裡包了淚水,哽咽著說不下去。唉,這輩子受了苦的父母,誰不巴望子女能走出自己的宿命呢?

我說,「孩子讀書怎麼要父母拚老命,拚老命又解決什麼問題呀?你每周的工資不都有扣稅嗎,像你這樣辛辛苦苦都要交稅養政府,理應由政府解決教育。」

素芬是老觀念,聽人罵政府就於心不忍,立馬彈出來護駕,「政府還是盡了力的,倆個娃娃讀到十三年級,我連書本費都沒交過噠。」 停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說,「 政府有規定,孩子滿十七歲以前,家長為子女教育儲蓄,政府有補貼。我們忙著買房子,等想到儲蓄,他們已過了年齡。」

「是,是。有個叫『教育儲蓄基金』 的項目。每年最高額可存2000元,補貼20%,政府退你20% = 400元,但銀行賬上還是2000元。條件是本金利息你都不能取出,到時直接轉帳到學校沖抵學費。最高限額好像是四萬,差不多可以覆蓋一個四年大學的學費和食宿費了。」

「唉!」素芬嘆口氣,「這得要從孩子六、七歲時開始存,我們那時剛移民,哪有這個閑錢哪。罪過啊,對不起他們喲。」

「蘇分,怎麼這樣說呢?政府的責任就是解決父母不能解決的問題。所有父母都能夠按時存錢,還要你政府幹什麼?這裡不講革命大道理,也有國家的價值---平等、自由、法律、秩序嘛。。。。平等在教育上就是每個人,無論貧窮富裕、健康殘廢,都有受教育的機會。比如父母窮愁潦倒,可孩子沒罪呀。要使他們的孩子不再窮愁潦倒,政府理應要保障他們讀書的機會嘛。」

「別人規定了只管到高中畢業,莫非我們有什麼特別照顧?」說是這樣說,蘇分眼裡還是盼望奇迹。

「先別急,政府辦法還是不少。就我知道政府幫助學生打工讀書。學校設置的暑假很長,五到八月,整整四個月呢,很多人就靠暑期打工供自己讀大學。經濟不好時,政府會資助老闆雇傭暑期學生,凡雇傭暑期學生,政府給開30%的工資。再說打工本身也掙到寶貴的經驗呀。」

這個素芬比我清楚,但她另有考慮。「兒子說暑期很長,可以選課,四年的課兩三年就可上完。 早點畢業也好。」

「那也對呀,讓他們自己決定嘛。大學有種合作課程,四個月讀書四個月打工,學校協助尋找對口公司。學生剛畢業就有了工作經驗,很受公司歡迎。不打工也不要緊,還有很多辦法的。有沒想過用政府的貸款?」

「借錢讀書啊?萬一出來找不到工作怎麼辦?」

「選專業就得謹慎羅,中學和大學都有就業諮詢顧問,他們有信息庫,又懂能力測試,會幫助學生正確選擇的。」

「怎麼沒聽我兒提起呢?」

「可能沒告訴你吧。那些就業顧問是政府出大錢請的,可要好好利用哇。你不去麻煩他,他還坐立不安呢,無人問津就該走路啦。」

「就怕。。。。」,素芬緊張起來,「我們收入也不少,只是按揭太多才這麼結據。會不會借不到呢?」

「父母的收入只是參考。從法律上說,孩子十七、八歲就獨立了,不高興同父母住,他們搬出去還有資格申請社會救濟了嘛。只要本人和配偶的收入不足支付學雜費,就可得到貸款,一視同仁。要出示本學期已經登記的課程,貸款額根據選課多少而定。學生貸款在讀書期間不計利息,從畢業開始償還並計息。找不到工作無力償還者,申請個人破產就可免除債務的。素芬,找到工作,誰又想個人破產呢?個人信用記錄關係今後申請信用卡、房屋按揭,商業貸款,用處大呢。」

「唉,讓孩子一畢業就背上幾萬貸款,心裡難受哇。」

「你兒子成績不是很好嗎?一個考生可以填報好多所大學,好學生呀,會同時收到多間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為爭取優秀生源,上了一定線的學生,大學在錄取通知上就註明獎學金金額,吸引他們最後選擇本校,獎金一、二千元不等呢。這個招生制度把選票交給了學生,大學在學生和家長面前,還敢不乖乖的嗎?這呢,只是大學自己的獎學金呢。」

「聽說進校后還有獎學金是怎麼回事呀?」

「那是政府獎學金。入學后,只要成績過關,政府每年再給 3000 大元。其實對學得走的學生而言,這是人人有份的,都不用申請,支票自動匯到你的戶頭,沖減你的學生貸款。沒借貸款的,就享受不到這錢。一方面體現了資助有能力學習的人,另一方面,又體現只對窮人資助,聰明的辦法呀。你兒子如讀多大,可在家吃住,學費部分只要四、五千元,有這3000元沖減,只需貸一、二千元就夠啦。」  

「這是那個叫什麼自由黨搞的,他們下台了,還會有嗎?」蘇分最怕政府三天兩頭立新法,老百姓朝不保夕呀。

「是啊,老百姓經不得折騰呢。不過教育問題他們不敢。你知道自由黨上台前,許願加大教育投資,上台後財政吃緊,政府凍結了公務員工資、裁員、退掉租金高的大辦公樓,搬進條件差的小樓,都沒敢砍教育的。」

「哎呀我的媽呀,政府也不是完全靠得住的呀。」蘇分在鄉里見得多了,心有餘悸。 

「也是,所以老百姓盯得緊,這裡老百姓厲害著呢。民間也很重視教育,私人比政府有錢,他們捐款教育也出手大方呀。你知道嗎,前不久有個華人搞電腦的,發了大財,捐了幾個億給多大,成為多大有史以來獲得的最大資助,這次我們華人榜上有名、臉上有光呀。民間的錢大都不要政府管,直接資助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也不想給政府趁機減少教育投入的任何機會,大家防政府,就象防賊呀。表現突出的學生,民間有五花八門的基金,清單都幾大冊呢,獎勵形形色色的才能和表現。」  

「那個就不敢想了。我那呆兒子,就象他爹,三棒子打不出個P 來。呵,要他去爭個什麼呀,馬上變了個大姑娘,急死人耶。」

「哈哈,基金會早就料到這個啦。洋人假設,人都不是好人,一定得有辦法管住才能變成好人。他們請專家,設計好公平分餅的方法,好人壞人想作弊,都難上加難呢。各路來的獎學金大都納入學校管理,基金會規定的杠子簡單,上了杠子就有,學生不用削尖腦袋的,只好把精力老老實實用在能力表現上啦。」

「還有啊,學校也很體貼學生的困難。校內的服務盡量讓學生兼職。圖書館,學生中心,監考。。。,校內可做的工作不少呢。成績拔尖的,還可申請低年級的助教,一小時二三十刀呀。學生助教還有工會,去年多大的助教就罷工幾個月,要把小時工資從25 元漲到35 元,像約克大學看齊呢。」

哇!不說還不知道,政府,社會,學校,家長,各方齊心辦教育,路子可真多呀!  

這下我都信心十足了,「素芬你看,這受教育的權利還真不是寫在紙上騙騙人的。你猜政府為啥這麼儘力?咱手裡捏著選票呀!就說你家吧,一個兒子讀書有問題,他父母、兄弟、爺爺、奶奶、親戚、朋友一大幫子都會不滿。光收稅不管事的政府,誰還再投他的票啊,這不是給反對黨準備炮彈么。這下政府急了,解決起你孩子讀書的問題來,就比你這當老娘的還拚命啦。」

素芬聽到這裡,好像壓住她十八層的大山突然搬掉了,不由開心得裂開大嘴,笑得腸都打結了。子女教育,牽動天下父母心那。

素芬又說最難受是沒朋友,受了氣想不開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想到鄉下的姐妹在一起熱熱鬧鬧嘻嘻哈哈,恨不得拋開一切跑回達州去。只是舍不下兩個兒子,才在這裡熬下來。一天她又被氣哭了,心裡堵得慌,便離家順街疾走。 突然看到路邊豎著中文的「招請廚工」 牌子,便順著箭頭去尋。 「我的媽呀,世界真是小,那老闆居然聽懂了我的達州話! 看我老實的樣子,當場就雇了」。素芬好高興,轉眼之間自己也是上班族了!走運走運,運氣真是走出來的呀。雖然每天只有幾小時,一個月也有八、九百元呢。那是一家佛教協會辦的齋餐館,素芬短小結實手腳麻利,很快成了素火腿、素雞、面精等的掌勺人。後來又找到一份兼職的清潔工,心裡就更踏實了。

可惜好景不長,那些吃素的佛教徒怎麼懂吃葷的生意?餐館終於辦垮了,素芬又回家裡幫老公剪線頭,搬搬半成品。她不像老公再苦也一條路走下去,她不甘心。素芬同情那些非法居留的黑工,沒機會讀書,沒醫療保險,沒法定工資,十幾小時地苦幹,十幾個人擠在一起住。怕遞解出境,欠薪也不敢出聲,當奴工成了唯一活路。她不覺更珍惜自己的合法身份,有這機會還不活動活動,做些翻身的事情?

(六) 窮人要一輩子窮么?
  
  一天有素芬的電話留言。聽聲音心急火燎的,原來她老公生意不妙了。由於很多大公司學會了從中國進貨,本地服裝加工業紛紛關門,老張包活路也越來越難了。 素芬擔心不能按月付按揭銀行會來收房子,銀行可不是慈善機關耶。
  
  見她像熱鍋上的螞蟻,我趕忙問,「趁現在還有收入,想想其他路子還來得及的,有沒想過作作小生意呢?」我確實看到我們很多客戶在這裡白手起家。
  
  「想過呀,註冊公司的本錢都拿不出呀,在中國註冊資本都要幾十萬的。」
  
  我聽了笑起來,「 1000 元總有吧,幫你註冊一個有限公司呢,我可賺幾百元,無限公司呢,我就賺多啦,900 元吧。」
  
  「哪有那麼好的事,豈不但凡是個人,都可以開公司咯?莫要拿我開玩笑哦。」素芬一幅憨厚的樣子。
  
  這倒讓素芬說到點子上了。公司註冊門檻低,就是每個人都有進入市場的機會。註冊資本的規定,多數人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對沒錢的人就太不公平了。公司的信用是逐步建立的,剛開始的公司,事事要你付現錢。 久了,便一點點加大給你的信用。信用資料庫里,你公司的資料也越來越多,這時陌生的公司也可查你的信用來決定對策。建立信用體系才是杜絕詐騙的有效辦法。中國的註冊資本制度並不能保護商家,註冊過後可能抽走資本,可能買了呆貨失去支付能力。。。。。不起作用又妨礙公平的東西,壓根兒就不該有是不是?
  
  「這倒沒想到。不過沒有本錢也開不了張呀。」素芬又嘆口氣。
  
  「沒錢可以想辦法借的,銀行靠貸款賺錢,你不借,想把銀行餓死?」好像銀行真的追著素芬貸款一樣。
  
  素芬以為我胡扯,賭氣說,「你以為我像你那麼有福氣呀。你們坐辦公室的,有頭有臉又有票子。我英文不識一個,沒錢誰會借給你,莫拿我開心呀,溫迪姐姐。」
  
  想不到一個白領打工仔,在素芬眼裡也成了天上人間。我想使出渾身解數告訴素芬,在一個把自由勤勞平等奉為國教的地方,人人機會均等,有理由相信人人有成功的機會,任何人憑藉不懈的努力,都可以有頭有臉的。
  
  於是我說:「素芬,在借錢的事上你同我沒有分別。用房子抵押呢,銀行不擔風險,貸款利息就低一些。不拿房子冒險呢,還有非銀行機構,利息高几個百分點就是了,不過有些附加條件咯。」
  
  「那會不會是借印子錢?犯不犯法啊?」這可把素芬嚇得跳起來。
  
  「借貸也是一種生意,銀行不可以壟斷的嘛。把民間借貸定為非法,除了找銀行,窮人走投無路,高利貸當然就有空子可鑽啦。在加拿大壟斷才是違法,自由競爭下,你放高利貸,我馬上另找一家,大家都盡量降低息招徠顧客,私人公司的利息不就拉平了嗎。你看如果電信獨家經營,說是國家企業,可獨霸天下、砍人兇狠,升斗市民又奈他何?現在國際電話解除限制,人人都可經營。素芬你想做,也可租幾條線經營啊。開放競爭的結果,國際電話比省內長途還便宜,苦的是參與競爭的企業,笑的是消費者嘛」。
  
  要說私人放貸合法也太不合素芬的常識了,她不禁衝口說道:「哪裡聽來的啊?不要推人下井哦!」說完沉默著,好像要我說個明白。
  
  「我可是有根據的啊,你以為我們只算帳報稅呀?給客戶諮詢,與銀行政府打交道,都是我們的業務。好心被你當成驢肝肺,莫冤枉人哎。」
  
  素芬有點不好意思,「問問你格嘛,我真好怕印子錢,老家有人有把房子女兒都拿去抵債的。其實我和老公商量了好久,大活人還被尿憋死么,好手好腳的應該自食其力嗎。這裡很多別人瞧不起的小生意,我以前都做過,也有姐妹靠它發了財的,就是不敢在加拿大做。」
  
  聽到素芬做過生意我來勁了,「是呀,生意不在高級低級。我二哥那書獃子就迷信高科技,我二嫂笑他,夜半三更的跑了這麼多年,有那勁頭,從北門拉西瓜到南門都該發財了!你看麥當勞,不就象四川街邊的牛肉夾鍋魁嗎,作出名堂來,不照樣響噹噹的?你知道超級市場的越南辣椒醬嗎?有個越南難民,在美國找不到工作,睡在床上想啊想啊,想到家鄉,***辣椒醬,口水流啊,索興爬起來做辣椒醬。親朋好友知道了,把剩下的分了個光。有人說多做點,我幫你拿到菜店試試。這就是現在賣遍北美超市、洋人愛死的『越南是拉差辣椒醬』 呀。」說著我都喉頭滾動,口水直吞了。
  
  聽這瞎扯,素芬的眼睛閃閃發亮,臉上放著紅光,好像說我也不比那個船民差呀!又開口說道:「前幾年,我們鎮上的姐妹有做小生意發達了的,現在就很難了,鄉里到處有遊手好閒的窮人,有辦法的人都跑出去了。」
  
  「是,一個地方窮因為百業凋零,窮人多因為找不到工作,工作難找因為生意難做啊。讓一個地方富起來,最重要是政府這個市霸退出市場,讓民間生意好做。生意好做,當老闆的人就多,僱人就多,消費力就高,消費力提高,生意就更好做,如此良性循環。 政府想了好多法子鼓勵商業,簡化登記,不設管制,除了毒品原子彈,好像找不到什麼不準人做,新聞、出版、學校都可辦嘛;還有對小公司的稅率優惠,大約只是大公司的一半多點;貸款優惠,政府給小生意提供無抵押貸款;小錢債法庭,政府的諮詢服務。。。。。近幾年加拿大新增的職位,70-80% 都是少於40人的小企業創造的。政府的戰略支持重點也放在中小企業身上呢。
  
  聽說政府居然給小商小販撐腰,還是什麼戰略重點,素芬嘴巴都張大了,又努力抿著,壓著那高興。 想想還是不放心,又說,「 就怕有錢賺了,到處都來收費,幫貪官警察、地痞流氓白乾了。我們在這塌塌又沒個人脈,有事喊天呀?」
  
  這下我真要笑了,「素芬,你在這裡什麼時候看到過、聽說過官員警察亂收費啦?這麼多年,從小孩讀書,到生病住院,從申請執照,到開車上路,你們全家,親戚朋友,可有送過一分錢的紅包,一根煙、一瓶酒,看見過任何官員擾民么?這擔心也有道理,層層疊疊的官員都來收費,警察流氓再括地皮,竭澤而漁殺雞取卵,大家草木不生,就象你講過的,家鄉的破敗。。。。幫客戶與政府打了這麼多年交道,除了交稅,沒有部門自立私法、收費入小金庫的怪事,這個我就可以打保票了呀。」
  
   「真這麼好?又可讀書又可開業,再不做點什麼,怕是窮死都沒人同情咯。」剛才還唉聲嘆氣的素芬,口氣歡快多了。
  
  有這機會均等,每個人在別人面前,才真正是大寫的人了。

同感!看著法蘭西、英格蘭足球隊、美利堅田徑隊不同膚色的隊員在他(她)們的國旗下同唱國歌時,我不情願地承認中華復興之路還漫長。
晴耕雨讀,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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