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在桌縫的十年

想了很久很久沒有送出去的一張明信片，今天偶然看到它卡進桌子里的縫隙當中，只剩下半個角漏在外面，我無力地扯了扯，並沒有什麼用。若想取出來只能將一整張桌子給毀掉。這真是一個很好的借口，放棄生命當中所有無法真正做出決定的事情，似乎都可以用消失來詮釋。

我遇見過對的人，在我初中兩年的時光中，我和他是朋友，當然我並非如此。他是一個住宿生，習慣了不吃早餐的每個早讀，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一溜兒地衝進教室，不過奇怪的是他成績卻很好。在冬天的時候，我會設十個鬧鐘，五點半就會掙扎著起床，去家附近買一份生煎，搭公交去學校，期待著那個悄悄溜進來的影子爬上我的右邊凳子。終於他來了，趁著老師扭頭向後走去，時不時地回頭嚇得人汗毛豎起來，從書包里掏出一袋生煎，為了不讓它的味道跑出來，打了好幾個結，用手捂著往他的桌里塞了進去：「喏，生煎，剩了一點給你。」他輕抿咬住一點點的唇，眼睛向我輕瞄，酒窩真是讓人沉醉。

中考的兩天後，回學校估分。我原本打算好了在這一天，和他說「我喜歡你」。估分的過程我一點兒不走心，到最後乾脆溜出了教室懶得管分數。在過道的牆後邊漲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手掌緊攥，指甲戳出幾個深深淺淺的溝。我聽到了他的聲音，眼睛放出光來往牆后探了出去。他站在那裡，對面是一個穿著白色碎花短裙，腳上是一雙黑色小皮鞋的女孩，沒有化妝，臉上泛著淺淺的紅，手掌緊攥看起來有些緊張。他說「我喜歡你」。臉上一絲羞澀閃過卻又強作鎮定，左手拽著右手，互相拉扯等待著答案。

「我......我也喜歡你。」女孩醞釀了很久，終於吞吞吐吐的說了出來。

我回過身子，心往下沉了很久很久，就像沒有底一樣發虛。

我刪除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偶爾抑制不住在同學群當中點開他的名片或者向他們打探他的消息。在開始的幾個月中，他瘋狂地尋找我。他很想知道我為什麼突然不見。又過了幾個月，那條消息還是在消息框的第一條，我想我應該回復他，至少他有權利知道原因。

「我喜歡你」我發送了過去，接下來我便拉黑了他，確確實實地刪除了一切。接下來他有沒有找過我我並不知道，只是我知道我不該去找他。

就是這樣的，知道自己無法面對的一切，便會選擇逃避。在所有人筆下的詩意青春年月里，是我深夜最不願回首的往事。年歲走了又來，我承認我還是喜歡他，十年的歲月里，皺紋從沒有帶走記憶，將過去刻在了臉上。

我再也沒有遇到過想說喜歡的人，就像明信片一樣，它卡在了那裡，進不去也出不來。

「我喜歡你」。歲月塵埃，可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