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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這個模型,患有專註重複古怪行為的人所受到的環境刺激水平與其他人相同,但他們的神經系統無法輕易控制。他寫道:「這就好像一個人站在蹺蹺板的中心,或者在一端,一邊是過度刺激,另一邊是刺激不足,為了保持平衡,他必須在不同的時間(通過扯頭髮)向不同的方向傾斜。」
俄亥俄州心理治療師卡倫·皮克特(Karen Pickett)說,「拔毛或扣皮膚會增加或減少刺激。」「我還沒有找到在某種程度上不適用這種(模式)的人。」為什麼這很重要?因為扯頭髮和扣皮膚是源自同一個目的。這就是為什麼行為難以停止的原因。
大量的研究發現,一些患有專註重複古怪行為的人很難調節自己的情緒。2013年發布的一篇評論指出,作為一個群體, 專註重複古怪行為患者抑鬱和焦慮等精神疾病的發病率高於一般人群。此外,許多患者報告稱,他們扯頭髮和扣皮膚緩解了無聊,緊張,焦慮和沮喪。
4月份的一個星期六,我參加了在舊金山舉行的第25屆專註重複古怪行為TLC年會。這次會議只是TLC旨在直接幫助人們的方式之一。大約有500人參加了這次活動,其中包括專註重複古怪行為患者、他們的家人、臨床醫生和研究人員。
一位與尖叫作鬥爭的女士告訴我:「我過去常常朝我哥哥扔東西。我會把書扔向他,因為噪音太大了。」
我採訪的幾個人告訴我,他們專註重複古怪行為往往是在一段消極情緒時期開始的。阿妮拉·伊德納尼(Aneela Idnani)在青少年時期搬到一個陌生的小鎮后開始拉扯眉毛和睫毛,她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在學校里常常被人欺負。幾年後,伊德納尼的父親死於癌症。「我不知道如何應對,」她說。「(作為一個社會)我們不會談論不舒服的事情,所以我們必須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她在步入成年後隱瞞了自己的病情。三年前,她開始看心理醫生,心理醫生幫助她理解自己的一些情緒。
海莉·奧沙利文(Haley O'Sullivan)曾經歷過一段痛苦的性經歷,一年後,在她20歲的時候開始扣自己的皮膚。她回憶說:「開始的時候,我會在鏡子前花上兩個小時去摸自己身體各部位,比如腋窩或者比基尼線。」幾年來,奧沙利文在波士頓領導了一個支持小組,她目前正致力於在她居住的新罕布希爾州成立一個小組。她謹慎地指出,並不是每個專註重複古怪行為的患者都經歷過創傷。不過,在她的例子中,扣皮膚是「我的身體試圖說,『嘿,我不舒服。』」在短期內,扣皮膚會給她帶來積極的感覺,但「很明顯其並沒有帶來好處。當你高興的時候,會說『天啊,看看我給自己造成的傷害。』
奧沙利文見過幾位心理治療師,成功治療過創傷后應激障礙和抑鬱症。但她說,她覺得自己被專註重複古怪行為纏住了。她做了很多研究,但沒有找到專業的臨床醫生。沒有足夠的專業治療師。一旦你找到了臨床醫生,他們可能會有一長串的等待名單,而醫療保險可能只覆蓋少數幾個療程。
來自蘇格蘭的研究生瑪爾塔·伊斯伯(Marta Isibor)在她快30歲的時候曾為自己的扣皮膚問題求助。伊斯伯說,英國缺乏專科診所和專註重複古怪行為的專業研究人員。作為一名成年學生,伊斯伯發表了一份關於抓痕障礙的研究報告,之後前往英國,在皇家醫學學會(Royal Medical Society)和英國心理學會(British Psychological Society)等機構舉辦的會議上展示海報。她說,在場的大多數人甚至從未聽說過專註重複古怪行為。這仍然是一個非常孤立的狀況。
奧沙利文說:「你來到了這樣一個地方(會議),你終於和理解的人在一起了。但你仍然無法逃避,一旦你離開這裡,人們就不知道你承受著什麼。」
目前,對專註重複古怪行為的治療效果最好的是一種認知行為療法,稱為習慣逆轉訓練,是20世紀70年代發展起來的一種治療抽搐的療法。在這種治療過程中,人們學習識別出最可能發生扯頭髮或扣皮膚的環境。有了這種意識,人們就可以有計劃地用其他行為來替代慣常行為。例如,當你有扯頭髮的衝動時,有人可能會握握拳頭,或者玩玩玩具。在一些研究中,超過一半患有拔毛癖的成年人實現了短期的改善。然而,有些人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結果很難維持。
佛羅里達州心理學家奧馬爾·拉赫曼(Omar Rahman)最近對患有拔毛癖的兒童進行了習慣性逆轉訓練。他說,這種療法的目的是讓大腦有機會適應這種衝動,這意味著你可以忽略它,或者用替代行為做出反應。多年來,拉赫曼開始相信,如果你不能學會控制這種衝動,就沒有真正解決這個問題。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習慣性逆轉訓練並不是對每個人都有幫助,或者為什麼行為改善並不總是能持續下去。
出於這個原因,研究人員和臨床醫生越來越多地尋求通過其他方法來幫助人們控制自己的衝動,以加強習慣性逆轉訓練。例如,以正念為基礎的策略可以幫助一個人觀察和接受負面情緒、感覺和衝動,而不需要通過扯頭髮或扣皮膚來行動。
上世紀90年代初,克里斯蒂娜·皮爾遜(Christina Pearson)在一系列治療師和藥物無法幫助她之後,轉而求助於正念狀態。她開始關注自己的感覺,觀察自己的思想、感覺和肌肉運動。
大約在這個時候,心理學家查爾斯·曼蘇托(Charles Mansueto)了不少專註重複古怪行為的患者,並開發了行為治療的綜合模型(ComB)。這個模型認識到,各種各樣的觸發因素可能會導致一個人想要扣皮膚或扯頭髮:思想、情感、感官體驗、特定的身體動作(比如撫摸自己的頭髮)和環境。今天,曼蘇托和他的同事正在通過一項隨機對照試驗來測試這種方法。
布麗姬·佩雷斯(Bridget Perez)和她19歲的女兒蓋西正在主持一個家長和孩子們參加的會議。他們都穿著蓋西設計的T恤衫,上面寫著「Trichster」。房間里擠滿了人。
布麗姬說:「現在我們似乎已經在一起了,但我們並不是一直都在一起。」
她回憶起14歲的一天早上,蓋西坐在桌邊吃早飯。「我站在她面前,我說,『天哪!,因為她的後腦勺上有一個很大的禿點。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她從一個『漂亮的捲髮姑娘』變成了『禿頭女孩』,『禿頭女孩』變成了『把禿頭藏起來的女孩』。我尖叫,我哭。我喊。我為她掉了頭髮而難過。」
和許多家長一樣,她的第一反應是想解決這個問題,所以她在網上尋找信息。他們幾年前參加了第一次TLC會議。「我意識到這和頭髮無關,」 布麗姬說。「這是為了你的孩子。不管他們長什麼樣子,支持他們,愛他們。」
蓋西認為第一次會議改變了她的一生。和拔毛癖一起生活很艱難。即使在今天,她也沒有眉毛,頭髮也很短,但她認為自己正在康復中,「因為拔毛癖再也不能控制我的生活了」。拔頭髮的行為來了又去,但是她沒有集中精力想著如何停下來。
「對我來說,剪髮、剃光頭,意識到自己不是由外表決定的……」
「很關鍵,」她母親說。
第一次會議結束后,蓋西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她的故事。從那以後,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開始主動伸出援手並提供支持。
儘管TLC會議有很多明顯的好處,但它可能是一段艱難的經歷,尤其是對於第一次參加TLC會議的人來說。一位母親說,她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心情非常沉重。「我哭了很多次,」她說。「你以為你會來解決它,然後你意識到你是在做一件長期的事情。」
而這段漫長的旅程並沒有被清晰地描繪出來。然而對於在治療上到底要投入多少金錢和情感精力,以及能否接受這種狀況並以其他方式支持孩子,父母可能會感到痛苦。
這些緊張情緒也會在成年人身上發生。例如,許多專註重複古怪行為的患者表示,完全戒除扯頭髮或扣皮膚行為是無益的目標,可能會放大自我批評和挫敗感。然而,一位女士積極地談到了她在「頭髮拉扯匿名者」(Hair Pullers Anonymous)組織中的經歷。「頭髮拉扯匿名者」是一個支持組織,就像「戒酒匿名者」(Alcoholics Anonymous)那樣相同的文學和精神工具。在她加入后的三個月里,她說:「我的頭髮拉扯得太多了——你甚至都不會相信。」她有一個支持人,如果她覺得想要扯自己的頭髮,她可以打電話給他。她還在進行自我關懷,這也是TLC基金會傳達的重要信息。
「也許這就是我取得成功的原因,」她說,「因為我在做所有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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