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月亮的臉悄悄的在改變

白楊是檢察院里公訴科里的助理檢察員，小明是檢察院對面法院里民庭的助理審判員。在這個偏僻的山城，合適的戀愛對象實在是難找，法檢兩家的交際圈又窄的可憐，所以尋尋覓覓了很久之後，兩個人碰到了一起，不過好歹也算是一個圈子裡的人，比較有共同語言，總比那些連話都說不到一起的情侶要強很多。

「白楊，你晚上有空沒？一起去吃飯吧。」白楊的手機抖了一下，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小明發來的微信。白楊倒是真想晚上去外面吃點好吃的，但看著眼前一堆的卷宗，頓時沒了心情。拿起手機，滴滴答答的給小明回了一條信息：「去不了啊，電信詐騙的案子幾十個嫌疑人要批捕，我正在看卷呢。」編輯完文字，白楊還在最後附上了一個哭泣的QQ表情。

「那好吧，正好我手裡也有一份判決文書要寫。那要不咱倆晚上加班結束了一起去吃宵夜吧，我請你吃串。」小明的微信又回來過來。「好的。結束了我叫你。」白楊噼里啪啦的編輯了一條信息發了過去，這次在最後附上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等到晚上兩個人見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半了。好在兩個外鄉人租的房子離得不遠，在風捲殘雲般的消滅了兩碗水餃和20串羊肉串、以及5串金針菇之後，兩個人並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吃的好滿足啊。對了，你手裡的案件什麼時候到期啊？」小明問白楊。

「就是周五到期啊，就是上次我跟你說的電信詐騙的案件，一口氣來了三十幾個嫌疑人，我分了十個，看了一天的卷宗，明天還要去提審，唉，我都想吐了。」白楊摸著自己撐得鼓鼓的肚子，又想到自己手裡的案件，忍不住說：「咱們不說工作了吧，你給我唱首歌聽聽。」

「唱歌？唱歌不是我強項，人家都說我說的比唱的好。」小明嘿嘿一笑，摸了摸腦袋。

「唱一個吧，我不嫌你唱的難聽。唱個讓我放鬆下。」白楊一臉期待的看著小明。

「恩，那好吧，我給你唱個孟庭葦的《月亮的臉悄悄地在改變》，先說好了，唱得不好你可別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你唱吧，正好這路上也沒什麼人，不會有人被你嚇到的。」白楊笑的很開心，她知道唱歌不是小明的強項。「你唱吧，我來刷刷朋友圈，現在忙得，連看微信的時間都沒有，不對，是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那我唱了啊，你看，你看，月亮的臉悄悄的在改變。。。。。」小明唱的聲音很小，小的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恰巧今天天上的月亮很圓，他們兩個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的很長。

「你發現沒，這幾天微信朋友圈裡好像沒什麼人在吐槽了呢，都是正能量，唉，沒勁。不看了。」白楊一邊走一邊看著手機。

「嗯，還真是，最近朋友圈裡那些段子手和吐槽黨消停了不少，清一色的正能量，不像前一陣子，打開手機，不是這個十佳辭職，就是那個法官告別的。」小明停下自己的歌，也掏出手機來刷朋友圈。

「可能都被和諧了吧，上面總是不喜歡看到這些個吐槽的，唉，你看到傾城寫的那個《從明天起，做一個安分的人》了沒，不知道為什麼，看了挺鬱悶的。」白楊突然想起來前幾天看到的一首詩，於是問起了小明。

「那肯定的，現在是改革的關鍵時期，要營造積極向上的輿論環境，滿屏都是吐槽的，動搖軍心啊。」小明把朋友圈裡瀏覽一遍，發現沒什麼有意思的，關了屏幕，繼續跟著白楊的腳步在馬路上晃悠著。

「可是，就是沒人說了，也不代表就不存在問題啊。也不能證明改革的這些措施就都是對的啊，你說對不對。你看像我們這樣的，一改革，鐵定的輔助。哈哈，我倆現在都是助理，改革之後就都是輔助，都是助，從助理變輔助，一字之差。」想到這裡，白楊突然覺得很好玩。

「恩，那肯定，咱倆這種剛畢業工作沒兩年的，主審法官、主任檢察官跟咱倆毛線的關係都沒有，除了做輔助，還能幹啥，沒勁。」小明雖然是助理審判員，但活乾的一點都不少，想到自己的未來，小明忍不住把路邊的一個易拉罐狠狠地踢到了一邊。

「對了，前幾天的那個《國營養雞場的故事》你看了沒，我覺得除了母雞和精品母雞，還差一種，就是我們倆這種輔助母雞，哈哈。」白楊每天工作很辛苦，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沒事翻翻CU檢說法的訂閱號，看看CU檢的吐槽。不過最近一段時間都沒見他更新，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忙，還是被和諧了。

「改吧，改吧，都是廈門名吃，蝦扯蛋。不過，你看上海和深圳的消息，好像都是漲工資了，這倒也不錯。起碼以後咱每個月能多收入一點。沒事，咱倆也去旅個游。」小明說起改革，突然想起前幾天看到的漲工資的新聞，心情又好了一些。

「旅遊，旅遊，旅你的頭啊。就咱倆那點收入，也就在周邊弄個一日游，我可提醒你啊，你的房子還沒買呢，你總不會打算讓我跟你一輩子在出租屋裡過吧。」白楊笑嘻嘻的對小明說。

「不會，以後咱就是主審法官，工資要大漲，咱倆要過上有尊榮的生活！買拉麵，買兩碗，吃一碗，倒一碗！」小明把胸脯挺得高高的。

「拉倒吧你，就那點出息。」白楊被小明逗笑了。「不過，其實我覺得，現在都在把改革跟漲工資划等號了，這是不對的。你看過去法官、檢察官沒漲工資，但也沒那麼多人抱怨，更沒那麼多人辭職，現在即使漲工資了，可還是有很多人不滿意。
」
「是啊，過去法治化水平低，老百姓都不願意打官司，所以案件也少。現在法制意識提高了，老百姓啥事都來法院打官司，這不馬上改立案登記制了，我看民庭的法官該哭了，那個我們一起畢業的小趙，現在還在院里加班呢。」

「就是，其實關鍵還是在案多人少，漲不漲工資都是次要的。你說給我漲個二百塊，跟讓我一年少辦二十個案件，我寧可不要錢，也願意少辦案件。關鍵身體吃不消，你看我這張嬌嫩的小臉，都消瘦了，唉。」白楊摸著自己的小臉蛋，開始心疼自己起來。

「不說漲工資怎麼辦，說員額制啊，哈哈，就像CU檢說的，評選精品母雞。沒意義啊，那麼多案件，你說不增加人手，光劃分等級，能有什麼效果。現在各個省感覺都在比賽，看誰動作快，你看那個吉林的，前段時間還在挖苦上海，說人家的改革繞圈子、不碰硬。」小明白天的時候還在跟同事吐槽吉林的發言人，他的總結是「自己的隊友，再坑爹也要含著淚一起走。」

「說來也好玩，只要是試點沒有不成功的，沒有不提高效率的。可既然是試點，為什麼就沒有一家失敗的呢，難道設計的方案都這麼科學有效？這本身就不科學嘛。」所有的女人都很糾結，做刑檢時間久了的女人更加糾結。

「哎，你就別管了，改不改，活不還是我們干。這些方案都是那些法學大咖們設計出來的，不過要我說，就應該讓他們先到基層法院幹個半年，再回去設計方案，這樣就知道到底底下人關心什麼、為什麼吐槽了。」

「你說到這，我想起來一個段子。說一個行政機關的領導到法院掛職，上班第一天，對下屬說，你們做好思想準備啊，我是一個愛加班的人。結果一個月之後，這個領導主動要求回原機關，臨走之前丟下一句話，你們這樣加班是會死人的！哈哈，看到的時候我就在想，這他是在民庭的呢，還是在你們刑庭的呢？」白楊一邊說一邊笑，拉著小明的胳膊直晃悠。

「都一樣，說不定還是在你們檢察院的呢。」小明對於類似的段子早已麻木了，不過就是逗著一樂罷了。

「唉，改革啊，改革，到底會改成什麼樣呢。」白楊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亮，皎潔的月光，漂浮的白雲，夜空是那樣的美。

「改成什麼樣啊。管他呢，咱倆還是想想五一去哪玩吧。上次清明節就說好去踏青的，結果你又加班。」

「還好意思說我呢，你不也一樣，天天判決書，我對你表示不滿。你說你要是個律師多好，這樣我嫁給你，我還能退出一線崗位，哈哈。」白楊自己都被自己逗樂了。

「做夢吧你。但願我們倆五一能真的都不加班，能好好的出去玩一次。」小明也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恩，我到家了，你也回去早點睡吧。習大大都說了，年輕人，少熬夜！」白楊指著前面不遠處的公寓樓對著小明說。

「恩，晚安，好夢。你也早點睡，我回去再看看書，就睡了。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