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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女 發表於 2005-3-26 12:38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文/朱以撒  


  

他們總是在揮毫前做一些看起來毫無關聯的事情。譬如在木桶里沉著地泡著,慢條斯理地洗滌身上的塵泥,然後一身清爽地換上一件寬大的衣裳,舒展絲毫無礙的筋骨。接著走出,進入書房,燃一炷香,讓香氣漫開,充滿空間。坐下來,仍然是慢悠悠地,用三個指頭捏住一錠墨,輕微的「沙沙」聲響,在墨底部和硯台平面相接處傳了出來。臉上淡淡的表情,像一件莊嚴的大事即將展開,讓人察覺其中一定有神聖的成分存在。

這就是古代文人一種常見的揮毫前狀態。不說太遠,從蔡邕開始吧,總是要在氛圍形成,才拈起那桿手感稔熟的狼毫,從容下筆。從準備到落墨,它們之間相隔著一段漫長的等待,猶如音樂悠長的過門。不要小看它的作用,古人這麼著自然有道理存在。
少年時那種急匆匆行筆的日子已經遠去。我該記起這麼一件事了。在一個山村採風時,遇到了一個村上的土秀才。那天傍晚,他從田裡回來,肩上沉甸甸的擔子壓得直咧嘴,一身短裝中散發著汗味。晚飯畢,他看了看桌上的條子,有結婚要寫的喜聯,做壽的文辭,還有一個匾額。秀才一聲不吭,我想他肯定要動手。不料,他上樓抓了幾件衣服,開始洗澡。當他走出來的時候,短裝成了長衫,色澤平和,人似乎也斯文起來。他坐下來,把這幾片紙翻來覆去地看,用鉛筆在上邊圈畫。他站起來,往硯台倒了些「一得閣」墨汁,兌了些水,然後用那錠粗壯的墨塊研動起來。

恍若古人轉世。

真正落筆的時間,反而很短。

我當時的感覺是――等待清潔。

在同樣生存著人的空間里,不免發現古人擁有著大量的悠閑時光,似乎多得用不完。太多的文人,除了書讀得多一些,詩文寫得多一些,再也做不出什麼大事。這使我們追隨他們的時候,感受到了時光之多帶來的閑雅之美――什麼都是緩慢的,生活的意義被緩慢稀釋著,甚至那些離主題十分遙遠的瓜葛,也被他們慢慢引入,變得有滋有味。從工作效率上言,今人倉促的心緒,麻利的手腳,加上現代的科技手段,許多事總是一時畢、一日畢。效率就是一切,甚至就是衡量一個人能力的標準。迅疾說明了一切。許多中間環節被減損,直奔主題。譬如,說說傳統的字畫裝裱吧,早先得幾十道工序,上牆十天半個月,現在只要幾道,若交與機器,則立等可取。已經慢不下來的人,聽著唐人虞世南「收視反聽,絕慮凝神,心正氣和,則契於妙」,簡直和夢一樣。我一直努力復活他們把筆之前這種安寧,居室靜謐無塵,遠遠有幽幽的簫聲飄移過來,微風擦過修篁,絲絲縷縷地浸潤著靈魂。這個時候,對於正要進行的筆墨華章,實際上在心靈里已經抵達了。

擁有太多時光的古人卻常有「人生苦短」的嘆息,從泛黃的書頁里傳出――一方面是文人騷客對於世間美好情調的流連,一方面又是生存變得動蕩不安。每個朝代幾乎都有戰事,讓人嗅到威脅已近生命。古人畢竟找到展示生命的一種方式,這就是簡潔。時間觀念是這麼模糊,甚至連時日從手邊溜過而不自知,書房裡走出來,已是晚霞滿天。而現在的一個午後,我見到筆會上的一位先生,到晚宴開張前,居然有二十餘件書法作品脫手而出。我猜想這段時間,讓古人洗洗澡,研研墨,焚香默坐,至多就寫兩幅吧。這些似乎是多餘的動作,作用決不亞於翰墨好手腕下的技巧,精神澡雪,這是比什麼都怡悅的事。《生命的熱情何在》里,高更讚美著毛利人簡潔的生活:「快樂和平地過日子,每日只求溫飽,不多勞動。」這樣的結果不言自明――生活雖不富裕,但內心快樂。而另一些人甚至在品茗閑敘時,也顯出緊張神色,接電話打電話,打電話接電話。像善於結網的蜘蛛,每一日的網孔都在增多,當他想閑適地坐下來品一盅功夫茶,才知道已無工夫了。越來越多的關係附著,像陀螺被摧打,是否意味著越來越符合生活趣味的複雜?它表明靜趣,或者凈趣越來越少。辛苦,我的理解就是這樣。

每年夏八月,為了給這個大院的土神果林伯作壽,請來的地方戲班如期開演。這幾年,我對地方戲的介入通常是以這種形式。地方戲的共同特點就是一個字:慢。我坐了下來,看著這些顯然是普及型的劇團演員,穿戴的戲服想必許久沒有洗滌了,並且製作粗糙;油彩也上得不細,寥寥幾筆大葉粗枝。開始,我坐在邊上,試圖在忍耐不下時出走不驚動這些痴迷的老翁老嫗。慢腔慢調的地方戲,一個很容易解開的情節,需要有足夠的耐心等待。時光被拉長不動,擱在空中,甚至台上的人也不動,只是嘴巴張著,聲音從裡邊流出。直到包公頭披一方黑巾穿越時空進入陰曹地府;四個小兵手執兵器代表萬千人馬,轉一圈已過千山萬水。這時,台上才有一點跌宕之氣。這些停留在時光深處沒有被纂改的腔調、架勢,只有真正坐得下來,久了,才知道什麼是原汁原味。這讓人想到至今田野里的牛耕形象,牛前人後,綿延數千年,古人今人不會有什麼差別,它給我的美感,要遠遠超過從工廠研製出來的聯合收割機。那種把腔調調撥得弦繁管急,似乎趕著夜路向前,肯定摻入了許多非本然的因素。古舊的東西最好不要去動它,這樣的民間劇團由於人才不足、經費無多,基本上不推陳出新,就只是重複著舊唱,受歡迎正在這裡。這些出神的老人,在剛過的白晝里,為兒孫操勞,和媳婦慪氣,如今舒坦地坐著,替古人憂喜,生活的雜質被古風吹了去,心境開朗。

快節奏可以創造財富,事實上這已成為一種傾向。像上邊說的聽戲,兩三個時辰過去,這段時間絕對是無法創造物質財富的,只是無功利可言的同時,安寧中的心緒澄澈如水,進入無礙之境。和盧梭回到鄉村,回到那個叫巴比松的小村落一樣。這個並不發達的山村,不能像都市那樣地滿足人的物質需求,只是讓人寬鬆悠閑,告別緊張狀態。這裡的聲響是那麼地迥異都市,鳥鳴蟲啼,籽結花落,進入視野的全是大自然的輪迴無端。大都市通常被視為藝術家的搖籃,有助於聲名傳播、財富聚斂。到法國,自然是奔赴巴黎;而在中國,北京是其首選。可是像安德烈
信心清凈,則生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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