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紀錄片《先生》 《先生》是一部十集大型紀錄片,導演為鄧康延,中央電視台科教頻道播出。紀錄片講述了陳寅恪、梁漱溟、陶行知、晏陽初、竺可楨、梅貽琦、張伯苓、馬相伯、胡適、蔡元培十位先生的生平事迹。 新聞鏈接: 今天,西南聯合大學建校八十周年紀念大會在北京大學舉行,據了解,西南聯大校友,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南開大學、雲南師範大學領導、師生代表參加紀念大會。 來源:《中國青年報》 今天,大家在追憶西南聯大的時候,也在追憶那段光輝的歷史,追憶那個時期的「先生」。當然,不僅僅是西南聯大的先生。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先生」是人們對教育工作者的一種尊稱。現如今,當談論中國現代高等教育的早期發展時,有幾位先生對其所做的貢獻往往是我們無法繞過的。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先生」一詞大氣又不失親切,但在現代漢語中,用「先生」來稱呼老師的用法在我們文化語境中已漸漸消失。紀錄片《先生》拍攝的初衷,即為「拍攝一部回溯民國先生的十集紀錄片,以共鳴隔代不相逢的後生們」。怎樣的師者可尊稱為「先生」?蔡元培、竺可楨、梅貽琦、陳寅恪……影片中,這一個個對中國現代大學影響深遠的名字及人物背後的精神,為「先生」一詞作了最好的註腳。 蔡元培:兼容並包 積極探索 1916年12月26日,蔡元培受命擔任北京大學校長。北京大學的前身是京師大學堂,當時被戲稱為「官僚養成所」。民國后雖改名為北京大學,但校內衙門作風未改:學生上課帶著僕人,老師思想保守,校園面貌陳舊混亂。而蔡元培的到來,讓北京大學煥然一新。 剛到學校,蔡元培的表現就與眾不同。當時,師生們都到校門口迎接新校長,校役們像以往一樣,恭恭敬敬地列隊行禮。而蔡元培則「脫下禮帽,向校役鞠躬回禮」。蔡元培的舉動向北大人宣告,他不是去做官的,而是去做實事、辦教育的。 蔡元培甫一上任,即致力於為北大招賢納才。蔡元培的選才標準非常具有革命性,他不看文憑、資歷,也不論學術風格或政治立場,唯一的標準就是要有真才實學。在這樣的原則下,蔡元培時期的北大教授團隊里,既有領導新文化運動的陳獨秀,又有推崇傳統文化的辜鴻銘,既有連大學文憑也未曾獲取,僅靠一篇論文(《究元決疑論》)就獲得教授講席的小年輕梁漱溟,又有胡適、錢玄同等一批海歸學者。蔡元培的眼光、雄心和胸懷讓北大一時群星薈萃。即使在今天看來,蔡元培的選人標準也非常具有先鋒實驗性,他給我們提供了一種思路: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學應該允許一定程度的靈活機變性。這讓筆者想起最近沸沸揚揚的一條新聞——浙江大學規定,如果學術文章在《人民日報》等中央級媒體的「微信公眾號」發文閱讀量達到10萬+,即可定為在一級學術期刊刊發。(央廣網,2017-09-18)雖然目前各方對這一新規的合理性和可行性意見不一,但是它邁出了國內高校靈活調整學術評價體系的第一步,是一次有意義的探索。 蔡元培兼容並包的教育理念也延續到了學生培養方面。當時的北大,兩位老師可能同時上課,學生們會聽到不同的觀點,蔡元培希望學生在博採眾家之長的同時,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斷;學生之間、師生之間或許會因為學術意見不一致而對立、爭論,但是都能和諧共存於北大校園。今天我們在大學里提倡跨學科教育和學術自由,而90年前,蔡元培在北大的革新其實已頗得精髓了。 1916年至1927年,蔡元培擔任北大校長的這十餘年,被視為北京大學校史上的一段輝煌期。直到今天,蔡元培仍被北大人尊稱為「永遠的校長」。 注 蔡元培並未參與西南聯大任何建設。 梅貽琦:無為而治 力挽狂瀾 清華大學前校長梅貽琦不喜說話,人稱之為「寡言君子」。他擔任校長期間,提倡「教授治校」。清華大學的「教授治校」體制始建於20世紀20年代末,梅貽琦上台後,不惜削減自己的校長權益,全力加以扶持。當時清華校內設有教授會、評議會和校務會議。教授會由全體教授組成,評議會相當於教授會常務委員會,是學校的要務決策機構,二者相互制衡。校務會議是處理日常事務的行政機構。梅貽琦執掌清華的實踐過程中,從制度建設和完善上賦予了「教授治校」真正的地位,使「教授治校」成為教師心目中一項不可侵犯的原則。「教授治校」在清華園內營造出了一種民主自由的氛圍,人人都有權利、有機會對學校事務發言;另一方面,校領導班子中沒有了外行濫竽充數,校務始終井井有條。而作為校長,梅貽琦則不愛對校務指手畫腳,通常的態度是「吾從眾」。他曾有一句名言,說校長的任務就是給教授搬搬椅子,端端茶水。梅貽琦的治校理念,頗有上古時期無為而治的意蘊。 但關鍵時候,寡言的梅貽琦又不失一位校長的擔當。梅貽琦擔任清華校長的第七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清華師生幾經輾轉,逃到了雲南昆明。在這裡,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南開大學組成了西南聯大。這一時期的梅貽琦雖然保持了一貫寡言溫和的風格,但在處理大事時顯得異常果斷。他曾說過這樣一段話:「清華就好像一條船,漂流在驚濤駭浪中,有人正趕上負駕駛他的責任,此人必不應退縮,必不應畏縮,只有鼓起勇氣,堅韌前進。」在梅貽琦的帶領下,西南聯大成就了戰火中弦歌不輟的教育奇迹,至今為世人所樂道。 陳寅恪:學貫東西 行為世范 1926年,一個既沒有文憑又不出名的學者到了清華園,成為清華國學研究院的導師。但很快,清華的師生們就驚嘆於他的博學。課堂上,他的講課風格不拘一格,講授的學問貫通中西,連葡萄酒原產何地、流往何處這樣的冷僻知識都能給學生講述得一清二楚。他授課時,連教授都會前來聽課,於是有人稱他為「教授的教授」。他就是國學、史學大師陳寅恪。 陳寅恪出身世家,其祖父為洋務運動代表人物陳寶箴,父親陳三立是「清末四公子」之一。陳寅恪本人曾在海外遊學13年,足跡遍及日本、德國、瑞士、法國、美國。東西方文化都在陳寅恪身上刻下了深刻的烙印。陳寅恪每次在清華上課,能夠聽懂的人不多,但只要是從陳寅恪師門下走出來的弟子,後來都成為了大家。作為教授,陳寅恪深厚的學術素養是其最大的優勢,他的知識儲備化作養分不斷地滋養著身邊的學生。 作為文史教授,陳寅恪對學生有一個特別的要求,那就是數學一定要好,他認為數學所訓練的邏輯思維能力對於史學研究同樣重要。陳寅恪做學問如同自然科學一樣,也一定要精確推導。這和我們一般觀點大相徑庭。的確,理科知識對於文科學生來說不是必修課,但是其訓練的思維方式卻是不可缺少,反之亦然。這或許就是通識教育的意義所在吧。 而後的歲月,陳寅恪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擊。日本發動侵華戰爭后,父親絕食而死,自己兩目先後失明,在南遷流亡途中,珍視如命的研究書籍丟失。面對人生中接連不斷的打擊,陳寅恪始終沒有停止前進的腳步。在昆明時,物質極度匱乏,陳寅恪一家住在茅屋中,他日常研究和寫作都是趴在木箱上完成。雙目完全失明后,他在助手的幫助下,繼續授課、研究。晚年,陳寅恪花了10年的時間,艱難地完成了著作《柳如是別傳》,這本書煌煌85萬言,濃縮了他一生的學養和志趣。陳寅恪的一生跌宕起伏,充滿艱辛,但是他對學術的執著和追求始終如一,堪為天下讀書人的表率。 學為人師,行為世范。這句話點出了為人師者最本質的兩點要求。陳寅恪成為清華百年歷史上受人尊敬的先生,歸根結底,一靠學識,二靠精神品質,二者皆做到極致,如此而已。 昔日,在波瀾壯闊、戰火紛飛的歲月里,先生們的學識和精神猶如燈塔,照亮一方河山;如今,先生們的背影已日行漸遠,而中國高等教育事業仍然任重道遠。事業未竟、前路漫漫,高教行業呼喚新時代的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