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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殖意識的產生對人類到底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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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0-21 19:31人類/動物

  

  據我們所知,人類是唯一具有生殖意識的動物。我們對新生兒產生過程的理解是否改變了人類歷史的發展進程?

  霍莉·鄧斯沃斯(Holly Dunsworth)是羅德島大學社會學和人類學學院的院長,曾經在《自然》、《科學美國人》和《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等期刊上發表論文。

  安妮·布坎南(Anne Buchanan)是賓州州立大學人類學學院的助理研究員。2009 年,她出版了《美人魚傳說:四十億年生物進化過程背後的秘密》(The Mermaid』s Tale: Four Billion Years of Cooperation in the Making of Living Things)。

  本文由 AEON 授權《好奇心日報》發布,你可以在 Twitter 上關注他們。

  縱觀物種進化的悠久歷史,我們會發現一個有趣的事情:大多數時間裡,動物僅僅為了交配而交配。大約四億年前,魚類成為脊椎動物中第一個出現交配行為的物種。在神奇的自然環境中,魚類和其他一些物種漸漸進化出通過交配而繁殖後代的能力。不過對於大部分物種而言,交配並沒有什麼別的目的。然而,性愛對於屬於靈長類動物的我們而言卻有著其他用途——性愛能夠幫助人類繁衍子孫後代。人們想要了解關於性愛和自己究竟從何處而來。多少人為此冥思苦想,而思考結果反過來對人類的發展產生了根本性的影響:從性愛、結婚、撫養子女到組成家庭、社會和同盟,一切的人類行為都與關於性愛和自身來源的思考有關。很長一段時間裡,持傳統進化論觀點的人一直認為人類的性愛、繁衍和親屬關係與其他哺乳動物的交配、繁衍和親屬關係別無二致。現在來看,他們大錯特錯。就交配這個問題而言,人類和地球上其他具有交配行為的物種有著本質區別。

  所有靠交配實現繁衍後代的動物都有著強烈的「性衝動」。如果某種動物失去性衝動,它們很快就會滅亡。對於大多數動物而言,性衝動一旦出現就要儘快得到滿足。因此公貓在小巷裡覺察到發情的母貓後會大聲嚎叫,公牛聞到可供交配母牛的味道時會發出聲音。動物無法對性衝動視而不見。不過性衝動不是「繁衍衝動」,至少很多動物在交配時沒有要繁衍後代的想法。我們知道性愛和造人密不可分,但公貓不知道。它只是想找到一隻發情的母貓罷了。交配的確能給社會關係較為複雜的群居哺乳動物(尤其是靈長類動物)帶來很多好處。在很多猴子和猿猴的族群中,雄性領袖通常是自己「任期」內大多數新生兒的父親。它們能自由的與一切具有生育能力的雌性交配,還可以阻止族群里其他成員與雌性接觸。但是,人類交配的方式與其他任何動物都不一樣。我們發明了對處女的推崇、婚姻關係、閹割、避孕、促進生育的技術和遺傳基因工程。如此一來,性愛便在各種文化和情感的捆綁下具有了重要意義。

  

  圖片來自 Wikimedia Commons

  人類為什麼對靈巧的手指、聰慧的大腦和分享複雜觀點的習慣產生獨特的讚美和崇拜?這其中的原因非常複雜。我們的祖先進化出智力,進而發明了藝術、技術和充滿活力的大規模政治活動。然而回顧人類發展過程中的英雄事迹時,我們常常會忽視一個細節。古人類意識到自己與某些人有親緣關係,與另一些人沒有親緣關係。他們覺得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可能就是交配。不得不說,古人類的這種想法產生了意義深遠的影響,對人類成功統治地球起到了不小的幫助作用。

  流行文化中充滿性愛元素,科學也對性愛有著濃厚的興趣。當然,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如此大規模的動物進化活動是如何發生的?今後會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交配是解答這些問題的關鍵。根據傳統的進化論觀點,「有利於生存」的基因能遺傳給下一代是因為它們能幫助動物在特定環境中掌握生殖優勢。這就是自然選擇。研究交配和繁衍問題時,科學家尤其喜歡使用性選擇理論:動物性狀的進化與配偶選擇和交配習慣有關。在這種觀點指導下,科學家努力想要把進化「策略」認定為人類交配、婚姻和親屬關係的起源。在科學家看來,這種進化策略讓我們擺脫滅絕的命運而生存下來,並且掌握了不斷進化的能力。

  換言之,如果你認同主流的達爾文進化論觀點,那世界就一定有控制交配行為的基因。這些基因控制著動物(包括人類)的交配行為,使動物們能夠成功不斷繁衍生息。因此,這些基因(和它們所控制的交配行為)將永遠留存在動物群體之中。如果自然界中的事情真的這麼簡單,那麼世界上也應該存在控制擇偶偏好的基因,控制單一配偶結合模式(比如一夫一妻制——譯者注)的基因和控制多配偶結合模式(比如一夫多妻制和一妻多夫制——譯者注)的基因。

  

  圖片來自 Wikimedia Commons

  人類和果蠅體內存在不少相同的基因,而人類與其他靈長類動物的相同基因數量更多。從生物學角度看,黑猩猩和倭黑猩猩是與人類關係最親近的「親戚」。我們和這兩種動物體內相同基因組的數量堪稱驚人。如果基因能控制黑猩猩和倭黑猩猩的交配行為,我們只需要研究它們便可以很好地了解自己。沒有人能夠指出是哪些基因決定殺嬰犯的行為,也沒有人能夠指出是哪些基因決定了人類對亂倫行為非常抵觸。為什麼黑猩猩和某些猴子非常喜歡殺死新生兒?為什麼人類社會的不同文明中都普遍存在亂倫禁忌?在科學家看來,問題的答案自然是基因,而且靈長類動物體內都存在控制殺嬰行為和抵觸亂倫的基因。如此一來,進化心理學和進化論便能從更廣闊的角度以更清晰的理論框架分析理解人類的性愛——人類的性愛也適用動物的交配模型理論。

  1997 年,心理學家史蒂文·平克(Steven Pinker)在《心智探奇》(How the Mind Works)一書中寫道:「人類的交配系統與其他任何動物都不一樣。但這不是說人類的交配系統能夠擺脫動物交配系統基本法則的控制。這些基本法則在成百上千種動物的交配系統中都有體現。」在 2004 年出版的《變異》一書中,演化發育生物學家阿曼德·利萊(Armand Leroi)對平克的強硬觀點進行了總結:「野雞和斐濟人的心理學狀態是完全一樣的。」適用於所有動物交配系統的基本法則指的是性選擇——無論何種生物,性選擇都以相似的方式驅使它們進行繁殖行為。傳統理論認為,影響動物選擇性伴侶的因素(比如孔雀華美的尾巴和男人濃密的鬍鬚)實際上是優秀基因的外在體現。換句話說,這些外在特徵代表了個體的遺傳基因能表達出強壯或者健康的性狀信息。因此我們選擇的不僅僅是一個大鬍子的男人,更是一系列能遺傳給後代的有利基因。傳統理論抹殺了人類繁殖行為中的一切獨特性,使我們與其他動物別無二致。達爾文主義者給人類的很多交配行為增添了神聖化的色彩。他們認為這是人類的「天性」,可以類推適用於其他靈長類動物。這個觀點體現了他們對一切正確科學理論的偏見。如此一來,人們便產生了很多奇怪的想法——男人的基因導致他們在社會中佔據統治地位,女人的基因導致她們要不斷尋找群體中的男性領袖,一夫多妻制符合男人的天性,一夫一妻制符合女人的天性…通常而言,人們認為男性的暴力行為是進化過程留給男人的「基因財富」。無論是毆打孩子的繼父還是殺死孩子的雄性黑猩猩,兩者暴力行為背後的動機和誘因是相同的。綜上所述,人類便產生了一些「刻板印象」:雄性動物暴力,雌性動物挑剔。

  我們很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這些深入人心的刻板印象,因為它們揭示了人類腦海中令人困惑不已的反饋迴路:我們用其他動物的行為解釋自己的行為,也用自己的行為解釋其他動物的行為。

  根據傳統進化論觀點,處於統治地位的雄性黑猩猩和其他靈長類動物之所以會殺死族群里的新生兒, 原因是它們知道這些孩子不是自己的。從主流進化論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個合理的觀點,因為每一個生物生命的意義都是努力存活並繁衍後代。如果我的基因能在競爭中打敗你的基因,那就更好了。我是勝利者,你是失敗者,多麼令人歡欣鼓舞。殺死別人的孩子后,處於統治地位雄性的基因(存在於雄性動物存活下來的後代體內)就能戰勝(或者說在數量少超越)競爭對手的基因。適者生存,就是這麼殘酷。

  

  圖片來自 Pixabay

  人們想要消除人類性行為和其他靈長類動物交配行為之間的區別,於是黑暗陰森的擬人論(anthropomorphism,賦予神、動物或者其他事物人的特點——譯者注)便應運而生。記者尼古拉斯·韋德(Nicholas Wade)在《紐約時報》的文章中寫道:「雄性黑猩猩和狒狒傾向於殺死它們認為不是自己孩子的新生兒。因此雌性會在每次懷孕前與儘可能多的雄性個人交配,盡量模糊後代與任何一個雄性之間的親子關係。」這表明人類以外的其他靈長類動物知道精子會轉化成新生兒,而交配行為則是製造新生兒的必經過程。另外這還表明其他靈長類動物對親緣關係有所認識,腦海中存在父親的概念。如果不是這樣,那韋德的文章就只是為了取悅讀者而有意描述了動物的交配行為和暴力行徑,使之看起來像《權力的遊戲》一般黃暴異常。實際上人們的這種解釋可以站得住腳,因為另一個更為科學系統的解釋並沒有說服力:雄性狒狒、大猩猩和黑猩猩會殺死新生兒,但它們不太會殺死依附在與自己交配過雌性身邊的新生兒,因為靈長類動物之間在交配之後便會產生附屬關係,雌性會成為雄性的「附屬品」。

  用擬人論解釋動物的繁衍策略看起來誘惑力非凡。落入陷阱可不僅是新聞業,連科學家也未能倖免。靈長類動物學家薩拉·赫爾迪(Sarah Hrdy)研究了雄性的間競爭和雄性狨猴照顧自己後代的情況。她在《母親和其他人》(Mothers and Others)一書中充滿嘲諷的說:「因為沒進行 DNA 檢測,所以狨猴根本不知道新生兒的父親究竟是誰。」實際上,真正導致雄性狨猴不知道新生兒父親是誰的原因是生殖意識(reproductive consciousness,即交配能繁衍後代)的缺失。也正是因為沒有生殖意識,狨猴才根本沒有「父親」或者「生父」的概念。促使雄性狨猴選擇照顧自己後代而不是他人孩子的原因另有其他。

  進化論對人類交配策略起源的猜想不僅使科學產生了將人類「擬動物化」的傾向,更使科學陷入混沌紛亂,傾向於用「擬人化」思維看待其他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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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如認知學家、人類學家丹尼爾·波維內利(Daniel Povinelli)在《隱藏在猿猴外表之下的秘密》(Behind the Ape』s Appearance)中所言:「如果黑猩猩不能理解看不見的實體,那我們便經常需要用完全不同的理論解釋人類和黑猩猩的行為。即便有的時候兩者的行為看起來幾乎相同,我們依舊要對其做不同分析。」黑猩猩不知道什麼是重力,不能合理的解釋重力,也不會歸納重力的基本規律,但它們卻能在受重力控制的地球上靈巧穿梭。同樣它們不知道交配行為的後果,但也能分得清哪個是自己的孩子。人類與猿猴的行為本質上非常類似,但我們知道繁衍後代是男性固有的特性。在人類世界里,男性和女性可以擁有後代和兄弟姐妹,我們對親緣關係的信念塑造了社會和政治環境,親屬繼承我們的各種有形資產和無形資產。人類繼承文化的複雜程度堪稱舉世無雙,是動物王國中任何其他成員都不能比擬的。

  我們要用一系列理論解釋為什麼處於統治地位的黑猩猩會殺死與自己沒有親緣關係的新生兒。僅僅直接解釋是不夠的,我們還要將黑猩猩的行為與人類家庭和繁殖文化(比如家庭暴力)徹底的區分開來。

  人類的一夫一妻制經歷了漫長的演變過程,而研究學者也提出了很多頗具影響力的觀點。同樣,這些觀點也沒有認識到人類的特殊性。靈長類動物學家伯納德·沙佩(Bernard Chapais)在《原始人的親屬關係》詳細介紹了人類一夫一妻制、母系血統社會、父系血統社會和異族通婚(為了避免近親繁殖)的發展過程。與其他很多科學家一樣,沙佩也認為人類獨特的交配習慣和家庭結構是自然選擇和性選擇造成的常規結果。在他看來,自然選擇和性選擇對處於特定生態環境且有著特定需求的動物而言更有利,因為它們使用了特殊的交配策略。沙佩和很多其他科學家都表示,理解人類的交配策略時不需要考慮我們對生殖行為的獨特自我意識。

  人們普遍認為嬰兒的消耗實在是太過巨大,因此人類為了適應自然環境而發展出一夫一妻制。人類的嬰兒體積巨大(意味著食量大),發育到能獨立生活的速度也很慢。因此除了祖母、母親的伯母和姐妹之外,孩子的哥哥、父親以及父親家族的其他親戚也會做出擬母行為(allomother,除了母親之外的其他人照顧嬰兒的行為)。正因為如此,人類才能繁衍至今且發展壯大。作為系統理論的出發點,這個解釋倒也不算太差勁。這個理論能夠解釋為什麼其他靈長類動物(比如梟猴和狨猴)中會出現願意照顧新生兒的「父親」。雄性梟猴「不知道」哪個是自己的後代。當然,這裡所謂的不知道是指它們對後代的理解與人類完全不同。但是,自然選擇更偏愛(或者說至少不排斥)願意照顧後代的雄性梟猴——它們擁有生殖優勢,可以將這個行為遺傳下去。通過基因或者後天學習,子孫後代都能學會照顧新生兒。從表面來看,這與人類的行為非常相似,其中缺少的僅僅是人類親子關係帶來的複雜影響罷了。

  

  圖片來自 Wikimedia Commons

  從吸引力和覺醒的大致程度來看,我們和其他動物差不太多。這似乎是一個非常合理的觀點。但是,能體現「動物本能」的是在昏暗潮濕的角落幽會,而不是感人肺腑的結婚誓言。人類的性慾與信仰、知識、有意識的思考、過去以及未來有關。更重要的是,人類對婚姻的安排(有人的婚姻在出生時便被安排好)極大的影響了一生中的性行為。新的遺傳基因研究表明,婚姻其實是非常古老的人類行為。人類難以脫逃受到社會文化環境影響,因此你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而言,所有人都無法完全自由的決定自己的婚姻。這是一種對進化過程中選擇伴侶方式的全新解釋。和其他社會性動物一樣,我們會為了爭奪伴侶而激烈競爭,也會在挑選伴侶過程中挑三揀四。這不僅僅是因為我們想要和伴侶發生性關係,更是因為我們想要和伴侶一起繁衍後代。婚姻意味著兩個家族的融合,意味著要一起打造共同的未來。生殖意識不僅僅是人類交配行為的產物。相反,它還反過來極大程度上改變了我們的交配行為。

  在 1997 年出版的《性愛的樂趣》(Why Is Sex Fun)一書中,賈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認為人類的性行為具有特殊性。很多時候我們做愛的動機不是繁衍後代,而是消遣娛樂。不過人們太過於關注書中對於性高潮和性愛技巧的介紹,因此忽視了戴蒙德的核心觀點。動物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交配,快感的確是其中之一。但是除了我們之外,沒有任何一個物種會以繁殖後代為目的進行交配。所以除了《印度愛經》這樣的複雜性技巧之外,生殖意識也是將我們和其他動物區分開來的重要因素。人類不是在偶然間學會性行為的。實際上,我們知道性行為的後果。這甚至可能是導致人類成為地球上獨特生物的重要轉折點之一。具備生殖意識之後,人類知道自己與其他人之間有著各式各樣的親緣關係:我們有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和兒女。我們知道性行為能產生後代,而子孫後代意味著親緣關係。這種認知產生的那個瞬間堪稱生命發展歷史的轉折點之一。

  所以我們最初是怎樣產生生殖意識的?

  據我們所知,人類是唯一一種會花時間思考自己感官感知不到東西的動物。新生兒究竟從何而來?僅憑觀察無法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們必須領會一個道理:今天發生的日常行為會對未來產生長期性的影響。換言之,我們要明白動物的出生和很久之前發生的交配行為有關。不同動物懷孕的時間長度不同,老鼠需要二十天,貓需要兩個月,大猩猩和鯨魚需要八個月,大象則需要接近兩年。包括倭黑猩猩在內的少數動物在懷孕期間依舊會交配。雖然懷孕的時長不會改變,但這的確能縮短最後一次交配行為與新生兒出生之間的時間間隔。可是即便如此,動物們只有發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才能將交配行為與懷孕以及新生兒聯繫起來。目前來看,只有人類擁有這種想象空間。除此之外,語言能力也發揮了重要作用。想象力和語言是人類出現生殖意識的重要原因,它們讓人類能夠思考抽象的概念並且通過交流加深理解。進化完成之後不久,人類便理解了交配和新生兒之間的複雜關係。然後我們不斷重複著從交配到迎接嬰兒呱呱墜地的過程,進一步完善了腦海中的生殖意識。生殖意識出現之後沒多久,人類又學會了在部落成員背後說人閑話。

  波維內利認為抽象概念能力指的是大腦能夠思考和理解「幽靈、重力和上帝」。靈長類動物學家一直想要證明人類和「近親」(其他非人類靈長類動物)之間的差距其實很小。但是他們也承認,抽象概念能力的確是人類獨有的特殊能力。波維內利說:「人類的精神生活和黑猩猩的精神生活非常類似,對於可見事物而言,兩者的大腦中都能形成無數概念。很多時候,兩者對可見事物的概念還完全一致。但是人類與黑猩猩也存在本質不同——人類大腦也可以針對不可見的事物形成概念。」如今我們已經對非人類生物的認知系統有所了解,知道動物並不具有懷孕和繁殖的概念。除此之外,它們也未形成親緣關係的概念,不知道族群內任何成員——尤其是雄性成員——與新生兒的關係。只有人類才能利用強大的想象力理解過去和未來,找到兩者之間神秘而玄妙的聯繫。所以在動物的世界里,生殖意識是不存在的。

  我們不知道人類祖先最早於何時開始用強大的想象力理解抽象概念,也不知道人們祖先在何時靈光一閃,明白了男人+女人+其他想象因素=新生兒。很多優秀的文學作品都描寫了人類出現生殖意識的場景,比如瓊·奧爾(Jean M Auel)的《洞熊家族》(The Clan of the Cave Bear)和此後的續作《野馬河谷》(The Valley of Horses)。撇開科幻作品不提,我們其實不太可能知道當年祖先究竟經歷了怎樣的歷程才擁有生殖意識。不過,人類認知發展史卻能給我們提供一些有趣的線索。

  學會使用火給古人類提供了寶貴的學習機會,讓他們能夠觀察到有機物質的形態轉化過程。在這之後,古人類便將從有機物質身上學到的東西應用到交配和繁殖領域。考古證據表明,最早學會使用火的是一群生活在距今大約八十萬年前的直立人(Homo erectus)。他們居住的區域位於今天的以色列境內。五十萬年之後,我們所說的智人(Homo sapiens)才成功完成進化。古人類也許會用火做飯。在覓食過程中尋獲的鳥蛋能讓古人類見證鳥蛋從無固定形狀的液體最終轉變成小鳥的過程。此後這種經驗被古人類用在了新生兒的繁衍過程中。在大約六萬年前的非洲中石器時代(Middle Stone Age of Africa)晚期,人類第一次真正學會利用鴕鳥蛋殼——將其作為水的運輸和儲存容器。但是在那之前,我們的祖先早已擁有抽象思維。

  

  直立人,圖片來自 Wikimedia Commons

  考古證據表明人類有著獨特的思維能力,能思考未來、過去和現在,也能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結合起來琢磨清楚。如果我們的生殖意識誕生於最早考古證據存在的那個時期,那它大概起源於一百七十五萬年之前,也就是直立人剛剛學會將石頭打造成淚珠狀手斧的時候。但是,我們始終還是不知道直立人是如何看待交配和親緣關係的。如果只有我們的大腦才能理解生殖意識,那它最早可能形成於智人時期。即便如此,生殖意識依舊歷史悠久,能追溯到大約二十萬年到三十萬年之前。智人的大腦經過一段時間的發育進化才具備現代人大腦所具備的能力,所以生殖意識更有可能起源於最近這十萬年。考古證據也支持這個觀點:智人將自己複雜精妙抽象思維的成果雕刻在蛋殼、石頭和岩石上,甚至還在洞穴內以此為題材進行壁畫創作。

  無論人類的認知能力產生於何時,生殖意識都是有著將近十萬年歷史的古老思維。因此,它帶來的文化副產品也應該歷史悠久才對。受人類獨特認知能力和文化環境的影響,我們發明了嫁妝、訂婚戒指和婚姻制度。但是在進化生物學家看來,這些東西和直立行走猿猴眼中的灌叢蟋蟀、園丁鳥以及狼具有一樣的價值。

  生殖意識對歷史發展產生了巨大影響。全世界的人類在規模較大的社會範圍內建立起了一夫一妻制。通常而言,我們不會像黑猩猩和倭黑猩猩那樣濫交。雖然有大量和不同異性發生關係的機會,但我們能夠抵制誘惑。當然,出軌現象的確存在。不過大部分配偶還是能保持自己對另一半的「生殖忠誠」,就像與另一半分開的大猩猩和長臂猿一樣。很多文化對多配偶制持擁護或者不反對的態度,然而現實中一夫一妻制還是最為常見的婚姻形式。即便在公認的多配偶制社會,一夫一妻制依舊是主流。伯納德·沙佩(Bernard Chapais)和其他科學家推測稱,過去數百萬年間發生了一系列生態轉移(ecological shift),比如有擬母行為的雄性更適應自然選擇,而人類一夫一妻制的結合方式可能就是在這個過程中逐步形成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慢慢在較大的社會範圍內進化出形成、維持專一性關係的能力和願望。生殖意識是對沙佩觀點的補充還是完全替代沙佩觀點的另一種思路?無論如何,生殖意識都可能在人類進化過程中扮演了重要作用。

  人類的性選擇過程非常獨特。很長一段時間內,對親緣關係和繁衍後代的認識都影響了我們對配偶的選擇和競爭。無論性別男女,只要你是表現優秀的社會成員或者父母(或者又稱為優秀社會成員或者父母的潛力),生殖意識就會使你充滿吸引力。為了能和你在一起,其他人需要面臨更為激烈的競爭。同樣,個人或者所在家庭資源豐富且願意分享也是性選擇過程中的加分點。生殖意識能夠很好的推動男女合作,而且這種影響甚至能夠超越伴侶關係,擴展到成年兄妹之間。這又是一個非常獨特的人類現象。對父親身份的認識也強化了兄弟之間的關係。雖然雄性黑猩猩之間也存在合作關係,但它們不會因為兄弟身份而有意的提供幫助。相比其他靈長類動物而言,人類社會存在極為嚴重的「任人唯親」現象——我們會給與自己有親緣關係的人更多幫助。這是因為我們了解親緣關係的概念,並為其賦予了特殊的含義和價值。

  

  圖片來自 Pixabay

  與一夫一妻制一樣,全世界很多文化中都存在亂倫禁忌。事實上,亂倫禁忌已經成為一種全球通用的普遍原則。標準的進化論這樣解釋亂倫禁忌:人類的亂倫禁忌和動物的近交迴避(inbreeding avoidance)都是普通的進化策略,主要目的是防止後代身上出現罕見且不利於生存的遺傳性狀。很多動物都有跟隨母親或者父親居住的習慣。所謂跟隨母親居住是指雌性新生兒可以一直留在自己出生的族群中,而雄性新生兒則要在達到繁衍年齡后離開族群(雌性新生兒也要離開)。跟隨父親居住的情況恰恰相反。異族通婚在除了人類的靈長類動物和其他物種中非常常見,其帶來的結果就是「近交迴避」。但是,遺傳學研究證明人們誇大了近親繁殖的風險。實際上,近親繁殖導致後代出現不利性狀的可能性比我們印象中要低很多。還有些動物在交配時不會考慮近交迴避問題,比如條紋貓鼬(banded mongoose)。雌性條紋貓鼬很樂意和自己的兄弟以及父親交配繁殖。

  亂倫禁忌促使人類與身邊直系親屬之外的其他人交配。如此看來,導致我們尋找另一半時對一些人青睞有加而對一些人毫無興緻的可能是某些生物學因素。我們可以將亂倫禁忌看作是生殖意識的產物,說明生殖意識反過來影響了文化規範。生殖意識讓我們在交配時充分考慮親緣關係和互惠性,這是其他動物永遠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廣泛認可亂倫禁忌的社會規範使得父親不能霸佔女兒。實際上,女兒與家族之外的其他人結婚並繁育後代是一件對家族更有利的事情。亂倫禁忌迫使人們與其他家族通婚,使得不同家族之間建立起「聯盟關係」。如此一來,新人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便可以從中受益。亂倫禁忌這樣的社會規範對人類的繁衍生息產生了重要影響,不僅個體受益,社會文化也出現改變。我們不應單純的將動物生殖模型套用在人類身上,因為人類有著獨特的生殖意識。鑒於此,我們可以認為亂倫禁忌能幫助控制性慾,從而實現社會、政治和經濟結果的最優化。當然,亂倫禁忌更是幫助我們優化了遺傳基因。

  這並不是說亂倫禁忌就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文化現象。雖然它存在於我們的 DNA 之中,但這個具有社會強制性的交配規則卻能給不同個體帶來結局迥異的繁衍成果。如此一來亂倫禁忌就不再僅僅是生殖意識的產物,它更是從生理層面對人類產生了巨大影響。亂倫禁忌讓我們放棄眼前的歡愉,轉而關注長遠的未來和交配行為的後果。社會文化就是這樣影響了對生物的進化過程。

  生殖意識只是人類文化的一個元素而已。人類的文化由大量行為、認知、價值觀和信仰組成,它最終使得人類成功擺脫其他物種的進化模型而獨樹一幟。從進化角度來看,人類的許多行為都不符合自身利益:因宗教信仰而獨身、避孕、墮胎、自殺性襲擊、領養與自己無親緣關係的嬰兒、發動戰爭、殺害兄弟姐妹…有的時候,我們自願從事這些根本無法延續自己基因的行為。實際上,這些行為反而會加速人類基因的消亡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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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殖意識使得個體和家庭成員組成家族。家族成員之間有著與生俱來的複雜血統關係,能像其他動物一樣交換基因並將有利基因遺傳給下一代。與此同時,各種有形和無形的文化習慣也在代際之間傳承,反過來影響到了家族基因的前途命運。認識到交配能繁衍後代讓我們產生社會準則和各種期待,對交配時間和對象進行了限制。僅靠受生物學因素驅動的交配行為自身永遠做不到這一點。不過,生殖意識可不僅僅改變了人類的命運。人類在發展進化過程中漸漸統治地球,開始操控其他物種的命運。如此一來,生殖意識就通過人類行為徹底改變了地球的面貌。

  

  圖片來自 Pixabay

  在上一個冰河世紀(Ice Age)末期(大約 1-1.2 萬年之前),人類開始由狩獵文明向農耕文明過渡。這種轉變意味著新石器時代(Neolithic)的開始,也為「人類世」(Anthropocene)的到來奠定基礎。目前,人類活動已經對地球生態系統造成了巨大影響。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人類世」將正式成為一個地質學時期。向農耕文明的轉變發源於何處?又開始於何時?考古學家爭論不休。導致文明發展方向轉變的原因要麼是耕種有著狩獵無可比擬的優點,要麼是狩獵無法獲得穩定的食物,迫使人們開始接受新的生活方式。當然,也有可能是上述兩種原因都發揮了作用。無論開啟農耕文明的原因是什麼,古人類生活方式的轉變速度是非常緩慢且步調不一致的。他們用了數百年,甚至數千年才真正完全適應了耕種生活。

  本質上而言,馴化是一種隱含著深謀遠慮和進化企圖的捕食行為。早期的農民是第一批用人工選擇替代自然選擇的人。他們不得不做出各種決定:播種哪種植物,馴化生活在周邊的哪種野生動物才能得到肉類、毛料、獸皮、獸奶和獸血。馴化行為產生之前,古人類也從事耕種活動。他們種植植物,養育動物,但卻沒有因為特殊性狀而對種子和獸仔進行優化選擇。即便未實施人工選擇,步入農耕文明的古人類也對大自然有著豐富的認識和了解。在這一點上,他們和過著採集狩獵生活的祖先一樣。農民已經知道植物授粉和動物交配是獲得收穫的先決條件,因此他們掌握了更多關於農業和畜牧業的知識。舊石器時代的人們使用複雜的符號語言,充分了解動物和植物的各種行為。當然,他們自然也明白交配和繁殖行為的意義。

  性情溫順、喜歡群居、產奶含脂量高…古人類更喜歡這樣的動物。他們馴化了山羊、綿羊和乳牛,充分體現他們知道交配在動物繁衍過程中的作用。農民知道,有著符合自己要求性狀的動物更容易繁衍出具有同樣性狀的下一代。如此一來,他們便能在幫助動物交配過程中做出更好的決策。時間發展到某一個節點時,古人類同樣明白選擇性授粉能讓糧食作物按照自己的要求繁育——作物同時成熟、便於農民採集收割、味道更可口等等。授粉本質上就是植物的交配行為。早期農民是否理解這個概念?我們不得而知。但是,馴化——帶有目的性的人工選擇過程,而非簡單利用自然選擇或者偶然行為——在人類向農業文明過渡過程中發揮了基礎性作用。如果沒有生殖意識,古人類不可能開展馴化活動。

  向農業文明的轉變意味著定居生活的開始。村落、小鎮規模漸漸擴大,最終形成城市。在此過程中,地球上的人口數量急劇增加。我們發明了文化和政治,經歷了大規模流行病的爆發,也給地球環境帶來巨大影響。如果沒有生殖意識,人類歷史絕對是另一番面貌。

  如今人類已經不是唯一掌握「養殖」技能的動物。螞蟻「養殖」蚜蟲,雀鯛「養殖」海藻,切葉蟻在自己收集而來的樹葉上「養殖」真菌。但據我們所知,它們不是有意識的「飼養」特定真菌或者蚜蟲,也沒有通過「飼養」活動選擇飼養對象下一代的性狀。因此這不是馴化,也不是我們定義中的養殖行為。生殖意識是馴化活動的基礎。如果沒有生殖意識,人類社會中龐大複雜的農業和工業生態環境便不復存在。

  鑒於此,早期農業文明中存在大量關於生育能力的故事和神話便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事情。兩千多年之前,古埃及牆上的銘文便揭示了陰莖所具備的創造生命的能力。象形文字記述了男性天神阿圖姆(Atum)通過自慰創造出宇宙。兩千多年之前,有人在埃利都(Eridu)的蘇美爾城(Sumerian city,現位於伊拉克境內)用楔形文字記錄了陰莖——尤其是天神恩基(Enki)陰莖所具備的強大創造力。根據記載,恩基自慰時流出的精液創造了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漢謨拉比法典》(Code of Hammurabi)中的文字表明,巴比倫人非常清楚自己可以通過性愛活動實現後代的繁衍。

  在《聖經》中,上帝讓亞當和夏娃「生養眾多」時便賦予他們的性器官生育能力。《摩西十誡》(Ten Commandments)要求我們孝敬尊重父母,不可姦淫,不可貪戀他人的妻子。成書於公元前 450 年的《十二銅表法》(The Twelve Tables)是歷史上最早的羅馬成文法,其中的文字證明當時人們對繁衍生殖概念有著相當豐富健全的經驗主義理解。比如第四表第五條規定:「在父親死後十個月後出生的嬰兒不能被認定為其父的法定繼承人。」可見在當時的法律中,人們就已經開始記錄懷孕的時間並以此作為嬰兒是否為由法定繼承權子女的依據。兩千年之後,人們才在科學層面對生殖繁衍有了全面的理解和認識。

  人類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對生殖繁衍問題有了基礎性的認識。但是,懷孕過程的具體細節和胚胎的發育卻更令人捉摸不透。來自不同人種的大量考古證據表明雖然人們似乎都知道雄性動物在生殖活動中的作用,但不同文化對雄性動物作用的具體細節有著各自的看法。生活在亞馬遜盆地低谷地帶的人們普遍認為,一個孩子誕生可能是多個男人共同努力的結果——母親懷孕期間,多個男人的精子共同形成了胎兒。二十世紀初,人類學家布羅尼斯拉夫·馬利諾夫斯基(Bronislaw Malinowski)出版了《父性與原始心理》(The Father in Primitive Psychology),人類學家道格拉斯·洛克伍德(Douglas Lockwood)則寫成了《土著居民》(Aboriginal)。在各自書中,他們分別記錄了南非人和澳大利亞人的故事。這兩個地區的人都認為性愛能「開發」女性,為懷孕「開闢道路」。

  不過,馬利諾夫斯基對生殖意識看法比較狹隘。有些構建起家長制權力結構的社會過去曾經是母系社會,這令人困惑不解。馬利諾夫斯基試圖用生殖意識解釋這種現象的起源。他認為這種社會文化出現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父親身份概念的缺失,二是人們不知道如何才能孕育出新生兒。馬利諾夫斯基寫道:「特羅布里恩群島(Trobriand Islands,屬於巴布亞紐幾內亞)上生活的人們已經建立起完善的婚姻制度,但卻全然忽視男性在繁衍過程中的作用。當地人口中的『父親』只是單純的社會性概念:一個娶了新生兒母親的男人,與新生兒的母親居住一個屋檐之下,是家庭的組成部分。他們認為母親是下一代的塑造者,男性在繁衍過程中沒有發揮任何作用。這個理念算得上是特羅布里恩群島人的社會組織結構中最重要的構成因素。」在這樣一個沒有父權概念的家長制社會中,如果孩子的母親不能承擔起自己的職責,她的兄弟便會代勞。馬利諾夫斯基的觀點在學術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如今人們經常對歷史做出假設,認為有些古人(至少一百年前的人)根本不了解繁衍生殖的過程。實際上,這種假設是錯誤的。

  馬利諾夫斯基堅持認為特羅布里恩群島人「不能理解精子所具備的生育能力」。在此基礎上,他得出了特羅布里恩群島人忽視男性在生殖繁衍過程中作用的結論。可是當地人告訴馬利諾夫斯基,他們知道男性與女性的交配過程能為懷孕做好鋪墊。所以不管具體細節如何,特羅布里恩群島人還是知道男性和交配過程對繁衍下一代能夠起到幫助作用。馬利諾夫斯基在書中還寫道,有的人相信精神活動「是嬰兒誕生的真正原因」。這個理念不算太過奇怪,與我們的生殖意識也並不矛盾。因為社會禮儀、環境陌生或者孩子在場等原因,很多美國人是不願意談論性愛問題的。他們相信上帝造人。或許馬利諾夫斯基屢屢犯錯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對精子的看法存在偏差。他曾經引用別人明顯錯誤的觀點來解釋生育繁衍過程:「母親為體內的胎兒提供營養。嬰兒出生之後,她便用母乳餵養孩子。母親用自己的血肉造就了孩子。」不過如果你是純粹的唯物主義者,那麼上述錯誤觀點看起來還是比以基因組為核心的繁衍過程解釋觀點更為合理。究竟是什麼創造了新生兒?在純粹的唯物主義者看來,食物、母親的血肉以及母乳顯然比看不見摸不著的卵子、精子以及二者所攜帶的基因組更靠譜。肉嘟嘟的新生兒更像是由母親的血肉和母乳構成的生命體,而不是卵子和精子結合的產物。當然如果你在今天還堅持這種觀點,別人可能會質疑你的智力水平。

  在西方世界里,人們一直就男性和女性在繁衍下一代過程中相對貢獻的大小爭論不休。先成論(Preformation)是形成於啟蒙運動之前的觀點,它認為人類的外形早在誕生之初就已經形成,出生之後要做的事情就僅僅是長大而已。換句話說,先成論認為既然成年個體是由單細胞(受精卵)發育而成的,那麼這個成年個體就一定已經在這個單細胞裡面「成形」,也就是人的生殖細胞里有一個「微型小人」。你可以這樣理解他們的觀點:每個女性體內都有一個自己後代模樣的俄羅斯套娃,而且這個套娃連環不覺,無窮無盡。1677 年,安東·馮·列文虎克(Anton van Leeuwenhoek)首次用顯微鏡觀察到了人類的精子。此後,人們又針對男性發展出一套類似的觀點:子宮像是一個容器,能夠孕育來自男性的精子。1870 年左右,人們對懷孕的解釋就和如今的科學理論比較接近了。人類學家史蒂文·貝克曼(Steven Beckerman)和保羅·瓦倫丁(Paul Valentine)根據誕生於十九世紀奧地利的科學發現提出「一個精子,一次受精學說」(One Sperm, One Fertilisation Doctrine)。據悉格雷戈爾·孟德爾(Gregor Mendel)在十九世紀通過實驗發現,將一個花粉粒置於一個胚珠上之後,植物就能結出發育情況良好的種子。

  

  圖片來自 Flickr

  最近,《紐約時報》報道稱科學家幾乎可以「在沒有生身父母的情況下製造出人造生命」。根據科學家的假想,他們將利用在胚胎中誕生的合成人類基因組在人體外完成發育。不過除非科學家能合成卵子、精子(這兩種生殖細胞的作用可不僅僅是為後代提供 DNA 這麼簡單)、子宮和女性,否則他們永遠不可能排除生身父母在繁衍後代的過程中的作用而創造出生命。同樣,克隆現有生物或者剛剛滅絕的物種也適用同樣的道理。無論是什麼樣的合成人類基因組,只要它最終想成為生命,就要符合智人的生物學法則,符合已經在地球上運行超過 37 億年的生物規律。合成基因組只是宏大繁衍過程中的一個組成部分而已。合成基因組的發育受很多因素的影響:製造它科學家的決策、合成基因組時所使用的物質、最終孕育生命的女性、能在懷孕期間影響她生物學特徵的人以及帶來各種生物學影響的新生兒護理人員。所以說除非能從零開始人造生命,否則繁衍生殖過程還是需要生身父母發揮作用。

  相比之下,科學家已經成功將某些人類繁衍過程中的過時因素排除在外。體外受精的發明使得交配過程不再是必要環節,也讓精液不再重要——科學家可以在精子與卵子結合之前就採集精子,並對其進行處理和培養。可即便現在我們依舊認為精液是創造新生命的必需品,因為最近的研究發現精液的缺失可能影響胎盤和新生兒的生物學特徵,尤其可能對新生兒的代謝性狀造成影響。

  人們對交配在繁衍過程中必要性的看法不斷變化。隨著認識深入,人們漸漸從文化層面和科學層面對這個問題有了新的看法。「精液啟動」理論(seminal-priming)認為,女性接觸精液能提升生育能力,但也可能在懷孕過程中出現子癇前期癥狀,最終危及胎兒和孕婦的生命安全。所以儘管目前我們可以在沒有性愛和精液的前提下實現繁衍,但這並不是主流。雖然新的繁衍生殖技術影響了文化層面上的親緣關係,但我們通常還是以自己對卵子和精子來源出處的認識來確定新生兒帶來的各種社會關係。所以一切又繞回到那個熟悉的公式:男人+女人+其他想象因素=新生兒。不管我們怎樣完善細節,生殖意識始終都是人類自我認識的構成部分。從特羅布里恩群島到古埃及,再到如今的紐約,生殖意識始終存在。

  正如我們不知道祖先何時發明了語言一樣,我們也不知道生殖意識起源於何時。但我們知道,語言和生殖意識都誕生於很久很久之前。歐洲探險家第一次與孤島上的土著居民見面時,也將語言和生殖意識散步到了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作為人類,我們能解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能夠理解男性在繁衍過程中起到的作用,能夠知道人與人之間存在的親緣關係。這些能力極大的影響著我們的社會結構和對於交配對象的規則限定,也為人們在大規模項目上達成廣泛合作奠定基礎。這些能力也塑造了我們與地球和各種馴養動物(用於獲取食物或者勞動力)之間的關係。與此同時,人類與地球和各種馴養動物之間的關係又反過來對地球環境造成影響。就算生殖意識不是人類世開始的原因,它也深刻影響了人類世的發展軌跡。在進化過程中,知識真的就是力量。

  認識到生殖意識在人類過去和現在發揮的巨大作用之後,我們便能以新穎的方式重新詮釋大部分的人類行為。文化是人類所擁有的非凡財富,任何人都不能自以為是的忽視文化在人類進化過程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文化能夠以充分說服力的方式解釋為什麼人們會推崇純女,採用避孕措施以及萌生至死不渝的愛情,進化論就做不到。生殖意識讓文化更加豐富多彩,進而推動一系列制度和規則的相繼誕生。

  有些科學家極力想證明文化對人類進化過程所產生的影響。在《並不僅僅是基因:文化是如何影響了人類進化》(Not By Genes Alone: How Culture Transformed Human Evolution)一書中,人類學家皮特·理查森(Peter Richerson)和羅伯特·博伊德(Robert Boyd)指出我們進化出了高於古老靈長類動物社會本能的獨特種族性社會本能:「種族社會中的基因與文化一共進化,最終孕育出獨特的種族性社會本能。它使我們能夠與一大群人或者其他種族展開合作。」另外,兩位人類學家還認為獨特的種族性社會本能「使得我們能夠因為共同的目標而與一大群在文化層面上與自己毫無親緣關係的個體開展合作,形成其他靈長類動物不具備的社會組織形式」。不過,理查森和博伊德針對人類社會性問題提出的觀點還是遺漏了一個關鍵性的元素——生殖意識。

  我不是說文化有著比生物學更強大的力量,也不是說生物學有著比文化更巨大的作用。我只是想說文化因素和生物學因素在人類重建對性行為、性別、繁衍和親緣關係的認識過程中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如果說文化能在長達成百上千年的古人類工具製造史上佔得一席之地,那它也非常有可能一直影響著人們的生殖繁衍過程。也許將人類的物質文化與其他物種進行對比比較容易,認識到人類非物質文化的重要性卻比較難。可是,又有什麼能比繁衍後代而生生不息更重要呢?

  人類學發展早期,類似馬利諾夫斯基這種對生殖信仰和親緣關係的研究明確體現出當時學者對人類進化的理解和對祖先生活的猜想。不過這種風格的研究未能引領學界時尚,因為文化歷史學家努力想讓自己與針對人類進化過程的研究劃清界限。其實現在的我們與石器時代的先人並不是完全一致,更和已經滅絕的人類祖先大不相同。

  雖然學術界對生殖意識的看法漸漸趨於一致,但有的學者還是想要再次強調獨特的人類親緣關係以及親緣關係對幫助我們了解祖先歷史的重要性。簡而言之,人類組建家庭的方式與其他動物截然不同。 在《早期人類親緣關係》(Early Human Kinship)一書里,人類學家溫蒂·詹姆斯(Wendy James)鼓勵讀者從科學和人文科學角度思考,研究「如何用進化論解釋人類組織的整齊有序」。具體來說,詹姆斯希望人們「用進化論解釋人類如何維持一夫一妻的婚姻關係和家長與孩子之間的親子關係,並進一步利用這兩種關係實現生殖繁衍」。

  為了完成生殖繁衍,人類做出的努力究竟對自己產生了怎樣的影響?我們可能永遠都找不到答案。但是當祖先們漸漸理解身體所具有的創造力時,他們便理解了自己在生殖過程中的重要作用。生生不息繁衍至今,生殖意識在人類發展過程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翻譯 糖醋冰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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