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朝鮮的威脅只是「光說不練」？

　　CHOE SANG-HUN 2017年9月27日    紐約時報中文網

　　

　　Kim Won-Jin/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朝鮮首都平壤的反美遊行。標語對「帝國主義的制裁」表示譴責。

　　韓國首爾——上周六夜深人靜之際，美國B-1B遠程轟炸機在F-15戰鬥機護航下，悄悄在朝鮮東海岸掠過。它們執行的是幾十年來美國軍方在朝鮮半島採取的最大膽的行動之一。

　　兩天後，朝鮮外相李勇浩(Ri Yong Ho)宣布，平壤有權擊落美國的轟炸機，即使它們不在朝鮮領空內——朝鮮和特朗普總統之間的口水仗再次升級。

　　

　　Peter Reft/U.S. Air Force

　　本月，美國空軍的一架B-1B槍騎兵在東海附近加油。該型轟炸機於上周六逼近了朝鮮東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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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mir Levy/Getty Images North America

　　周一，朝鮮外相李勇浩在紐約對記者發言后。他說朝鮮有權擊落本國領空之外的美國轟炸機。

　　不過，當這些飛機逼近其海岸的時候，朝鮮什麼都沒做。韓國情報官員周二告訴國會議員，朝鮮的防空雷達也許沒能探測到它們的存在。又或者，他們說，平壤也許只是選擇了避免發生衝突。

　　無論哪種可能，都與朝鮮尋求塑造的自我形象相矛盾，也就是一個既迫切希望與美國對抗，又有能力這麼做的擁核國家。在朝鮮咄咄逼人的言辭背後，一些分析人士看到的是該國領導層急於避免一場不可能打贏的戰爭，即便口出威脅，也會小心翼翼地在言語上給自己留有餘地。

　　「我在他們的聲音中聽到了恐懼，」於2015年退役的三星上將申元植（Shin Won-sik，音）說。退役前他是韓國軍方最高行動戰略制定者。「由於缺乏燃料且擔心墜毀，他們的戰鬥機甚至飛不了多遠，他們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跟美國開戰。」

　　周二向國會議員介紹情況的韓國國會議員稱，雖然朝鮮在口頭上對特朗普最近的好戰論調予以了回擊，但該國軍方一直警告駐紮在朝韓邊境的部隊不要輕舉妄動，並提醒他們在採取任何行動之前向上級彙報。

　　「他們小心翼翼地避免意外的挑釁或衝突，」韓國國會情報委員會主席李喆雨(Lee Cheol-woo)援引了情報官員在閉門會議上的說法。

　　在當前因平壤核武計劃而起的美朝對峙中，雙方的極端言辭以及雙方領導人不按牌理出牌的特質，被廣泛視為不穩定因素。很多人擔心，金正恩或特朗普也許會一時衝動挑起衝突，即便他們的顧問都警告他們不要這樣做。

　　不過，一些朝鮮問題資深觀察人士在一致認為局勢充滿不確定性的同時表示，不對朝鮮的挑釁言論做出過激反應才是明智之舉。

　　「他們有對抗美國人的心，卻沒有相應的辦法，」民間組織韓國防衛網(Korea Defense Network)的運營者、軍事專家申尹均（Shin In-kyun，音）說。

　　揚言要擊落美國的轟炸機就是一例。朝鮮上一次擊落美國戰機是在1969年，被擊落的是一架沿其海岸線飛行的偵察機，31名機組人員全部喪生。1994年，它擊落了一架偶然進入其領空的美國陸軍直升機。

　　但軍事分析人士稱，現在，朝鮮決不可能擊落B-1B戰略轟炸機、F-15戰鬥機或F-35隱形戰鬥機等美國戰機，尤其是在它們飛行於遠離朝鮮海岸的國際領空的時候。

　　他們說，朝鮮的SA-5地對空導彈射程僅為155英里（250公里）。申尹均以及其他分析人士說，美國戰機執行任務時有雷達干擾技術保駕護航，朝鮮那些老舊的米格戰鬥機常常因為缺少燃料和部件而寸步難行，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分析人士稱，正如特朗普針對朝鮮的挑釁性言辭——比如在聯合國大會上揚言要「徹底摧毀」這個國家——投合了其核心支持者的心意，金正恩也需要讓本國人民看到，他面對外國的威脅毫不退縮。

　　但他們指出，不論朝鮮發出的威脅有多濃的火藥味，它往往都會以措辭謹慎的條件對這些威脅加以限定。

　　當朝鮮於8月份揚言要以彈道導彈對美國關島周邊實施「包圍射擊」的時候，其最初的聲明只是說它正在「認真研究」這樣一個計劃。金正恩上周五回應特朗普在聯合國大會上的發言時，管後者叫「美國的瘋老頭」。但他沒有就具體行動計劃做出承諾，只是說他會「考慮」採取「史上最高級別的超強硬應對措施」。

　　此外，外相李勇浩周一沒說朝鮮會擊落美國的轟炸機，只是說它「有權」這麼做。

　　「朝鮮人知道如何措辭，」首爾峨山政策研究院(Asan Institute for Policy Studies)客座研究員全相勛（Cheon Seong-whun，音）說。他曾是負責韓國安全戰略的總統秘書總統，於今年初去職。「他們知道如何衡量利害。他們並不魯莽。」

　　朝鮮一邊設法為自己塑造抵禦美國惡霸的形象，一邊試圖藉助威脅之辭讓美國在進一步展示武力之前三思，塔夫斯大學(Tufts University)弗萊徹法律與外交學院(Fletcher School of Law and Diplomacy)朝鮮問題專家李晟允(Lee Sung-yoon)表示。

　　與此同時，李晟允說，平壤或許一邊以特朗普的威脅為借口開展又一次的導彈或核試驗，一邊希望中國和韓國呼籲各方保持冷靜和剋制。

　　「朝鮮不得不表現得很強硬，因為它擔心，如果自己現在因為美國施加壓力而退縮，就永遠也不能挺起腰桿了，」首爾東國大學(Dongguk University)研究朝鮮問題的教授金容鉉(Kim Yong-hyun)說。「它擔心如果自己後退，中國和俄羅斯不會伸出援手。」

　　分析人士稱，平壤和華盛頓之間缺乏常規的高級別外交聯繫，會讓一方更容易誤解另一方的意圖，進而讓最近的聳動言辭變得更加危險。

　　「美國和朝鮮相互理解的程度很低，相互誤判的可能性卻很高，」全相勛說。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陸慷周二在北京的一場例行記者會上表示，中國「很不贊成美朝雙方口水戰升級」。他還說，「半島戰端輕啟，不會有贏家。」

　　儲百亮(Chris Buckley)自北京對本文有報道貢獻。

　　翻譯：紐約時報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