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在美國的軍校夏令營

衣家琦(1+7)

早再10年前，北美剛剛有了一家中國節目的衛星電視，叫作東方衛視，一天只放12個
小時。總有一部電視劇。記得有個電視劇就講東海少年軍校的事，小學生暑假間去
軍校夏令營進行獨立教育。那時我就想，等兒子長大我也把兒子送那兒去鍛煉。只
是有一點那個電視劇里的情節我不喜歡。說是一次他們進行野外生存鍛煉，把他們
放到一個荒島上，要呆上五天，但只許帶一天飯糧，當然有軍人輔導員在陪，這到
沒什麼，鍛煉麻，島上並非荒的不行，有樹木，有小動物，有天然雨水，自然餓不
死。但有一天，兩個女孩去岩石後面尋找食物，卻被一條小船上的兩個壞人看到了，
那倆壞人是暫時避在這個小島的，不曾想島上有人，一看是倆女孩，就花言巧語騙
過去，倆壞人怕暴露，就把倆女孩綁了起來，塞住了嘴。後來輔導員發現她倆好久
沒回來，就去找，又呼叫駐地艦艇協助，最後抓住了壞人，倆女孩脫了險。不管真
假，看了后，覺得那要是自己的孩子送那兒去該有多擔心那。後來又有一次實況采
訪，石家莊有一個陸軍軍校，北京人開車就把女兒送那兒去夏令營，共兩周時間。
我覺這到不錯。只盼著兒子長大了，那時兒子才一歲多。

幾年過去了，兒子不斷的長大，一個孩子不慣也是慣，應該讓他鍛煉鍛煉獨立的能
力。雖然平時我們很注意這方面，比如去商店，若是給他買東西，就讓他自己找，
找不到，自己去問服務員。到後來，凡是跟他有關的事都讓他自己掌握，包括時間，
地點，我只是他的一個司機而已。另外他們學校四年起也開始讓組織他們出去住上
兩三天，行李我都是讓他自己打。

雖然如此，還是覺得找個機會讓兒子能有個獨立的鍛煉機會，就跟太太商量是否暑
假時回國時給他送到軍校去。太太不太同意，說是兒子有語言障礙，又說難道美國
連個軍校都沒有麻。我怎麼聽說離咱這不遠的鐵匠谷就有所軍校，問問那兒有沒有
夏令營。她這一提醒，我也聽說過。為什麼叫鐵匠谷，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裡有
一很大的空地，現在設為國家公園，那裡曾是華盛頓時期的軍營。那裡還能看到一
些小木屋。還有一個很大的紀念碑，說是紀念5000名犧牲的黑人戰士。我上網又查
了查，還真查到了不遠處真有一軍校，從中學到大學二年級的軍校，是所私立學校，
據說是幾位退義軍人辦的，一切照軍隊格式。夏日還設立了夏令營，營期一個月，
有不同年齡段，從8歲起。內容有許多，主要都是帶有軍訓性質的訓練。我後來給班
上的老美一說，都沖我撇嘴，說那裡很堅苦，是專給那些調皮倒蛋孩子去的。那時
兒子才8歲，有些不放心，就再等等再了解一下再說。

後來太太班上的一位老美說她兒子大學前一塌糊塗，什麼也不在乎，混吃混鬧，沒
班法就送到軍校上大學。那裡管制很嚴，無論幹什麼都卡時間，說洗澡也卡時間，
她兒子剛去時洗澡剛打上肥皂，就到時間，只得帶著一身的肥皂出來。後來慢慢習
慣了，樣樣都得到了改正，回家看他媽媽時，他媽媽都不敢相信這是他兒子。當然
我兒子還不至於這樣，我兒子必竟還小，夏令營也不會管制這麼嚴，不過我兒子對
時間的不在乎，也真應該去鍛煉一下了。我想那就再等上一兩年，等兒子再大大去
我也放心，這期間我在了解了解。

一轉眼，一年過去了。我告兒子去軍校夏令營怎樣，那裡可以潛水，划艇，射箭，
爬山，還可以騎馬。兒子一聽這麼好玩的當然要去。於是我要了份申請書。我大概
看了看說明，兒子適合先鋒鹿組的，一個月包吃包住，自帶被褥洗涮用具，基本費
是3200美元，若加其他項目另加錢如騎馬算另加項目，400美元。一個月下來包括申
請費等至少3800美元。是貴了些，但為兒子有這麼個脫離父母的機會還是直得的。
於是就定了下來，開始給兒子準備行裝，兒子自己列清單，我帶他去買，他回來自
己打包。頭天晚上，我說跟兒子一塊睡，太太說就跟要分別很久似的，不是周末可
以回來嗎？大概我也是老糊塗了，還是我也有馬虎的毛病，一直就以為兒子雖說去
一個月，但周末就可回來。那天是個周六，該去報道了。我說反正還回來，就不要
帶太多的東西了。等到了那兒以後，人家說周末不能回家，因為孩子來自世界各地，
有俄羅斯的，科威特的，法國的，日本的，西斑牙的等等，你若回家其他孩子就會
想家。為避免這個，所有的孩子都不能回家，但你可以隨時來探視。我一聽傻了，
這一個月兒子就不能跟我們一起住了，更慘的是今天起就不能回家了，而且不能給
兒子打電話。可以寫E-MAIL。但要待學校管理員列印出來，裝入一個信封里，到晚
飯時才能轉給孩子，而孩子是不能上網的。孩子可以寫信給家裡，只能郵寄，不能
寫E-MAIL。天，真的就這樣分開一個月嗎？連一個星期都沒分開過，除了兒子一歲
時太太帶他回國一個月，還把我弄的丟了魂似的，這次讓兒子離開我們一個月，這
怎麼行？太太說我「你不說周末可回家嗎？怎麼看的。事已這樣，不行也得行。」
我這個後悔啊。給兒子的行李搬到房間里，還好倆人一間，請來不少輔導員，都是
國外招來的大學生，大部分是從波蘭來的。穿不同顏色的襯衫，黃色的是陪住的，
一層至少兩個，有藍色的是管出操和排隊集體去吃飯的，還有其他顏色的分得很細。
我忽想起兒子頭髮很長了，本想周日時剃，輔導員說，沒關係，我們都會負責的。
這時一個高高老美和一個小男孩進來了，說是也是住這屋。經介紹說是從紐約來的。
母親沒來，說不定父母分居，後來確實證實了這一點。那男孩又壯又高大。安頓好
了，我和太太就只好回家了。

到了家，我這個心裡彆扭啊，怎麼能看錯了呢？太太說，你怎麼不能看錯？哪次你
登記夏令營不出差錯。不是少登了，就是把兩個夏令營登在了一個星期內。行了，
別在地上轉了，還是想想明天再給兒子送些什麼東西去罷？

第二天中午，我們就又開車去了，好在不算遠，有50分鐘就到了。兒子住在一山坡
上的宿舍樓里，樓前是一場地。飯廳和主操場在山下。每天都在樓前集合，集體行
動。那天太陽正旺，遠見樓里出來些孩子，有的禿子的，有頭上圍上圍巾的，象個
穆思林婦女一樣。兒子哪去了。看了半天，才瞧見兒子也頭包著圍巾，露著一小臉，
差點認不出來，他們是準備去游泳池去。兒子來不及多搭話，就排隊在一個孩子高
喊著左右左走了。我們把東西交給了管理員。也只好走了。心想，這就算見到兒子
了，連句話都沒說。回去的路上，我在琢磨為什麼兒子要把頭包上。忽想起其他孩
子都是禿子，莫非兒子也剃了禿子不好意思了。後來兒子解釋說是輔導員說沒剃過
禿子的孩子，太陽照射會傷頭皮的，所以用毛巾圍上，誰知道真假。

雖然很慶幸見到了兒子，再晚點隊伍就走了，但總覺太短了，前後有一分鐘嗎？幸
幸地回來了。太太說，這段時間也好，整好咱們要開始搬家，新房子已蓋好了，離
舊房只有5個英里。我買了個掛斗車， 我們可以想什麼時候搬就可以搬一趟， 也不
用怎麼打包，很方便。不過過了兩天，我又挺不住了，就利用中午時間去看兒子，
我工作單位離兒子里不遠，40分鐘就能到。周二中午我就溜了出去。到那兒，空空
蕩蕩，就去管理員辦公室一問，說是都出去郊遊去了，說是明天還去，主要是讓孩
子們忙，沒時間想家。管理員說我以後要來最好先給她打個電話，問一下什麼時候
在校園裡，省得跑怨路。周四中午我又跑了去。管理員說你在這等著，她派人去叫。
我只好坐那兒等。這時有一輔導員進來向管理員報告，說有一學生被家長接走了，
說孩子受不了了，寧可不退錢也不來了。我心想，這麼堅苦啊，不知兒子成什麼樣
了。我坐如針氈，等著兒子快點來，比探監還難，雖然沒探過，電影上見過多了。
又等了一會兒，一個楞頭小子，穿著迷彩服，誇著個軍用水壺，黑黑的，滿臉汗淋
淋的走了進來，差點沒認出來，這就是曾朝夕相處的兒子，簡直就是個小大兵。我
摟著兒子，左右看著，才幾天，就象個小大人了，曬的這麼黑。我們到了外間休息
廳，我問兒子怎樣？兒子說挺好的，說有的孩子想家都哭了，他沒有。我問給你的
信看到了嗎？兒子說看到了。我問怎麼沒不回信？兒子說回了昨天寫的，交給輔導
員寄出的。噢，那是我還沒收到。兒子說別期望寫太多啊，晚上就給一個半小時時
間，連洗帶涮，沒有太多時間。兒子說要回隊了，只能出來5分鐘。天，還不如探監。
我最後說把你的帽子摘了讓我看看，兒子順從的摘了，我不由的笑了，真是個黑鐵
蛋。給兒子搶拍了幾張照片，又讓輔導員給我倆合了張影。

兩天後收到了兒子的信，我激動的第一次來讀兒子寫的信。兒子歪歪扭扭的字只寫
了半頁，到是左右也不留空隙。兒子說一切都挺好的，下次再帶點大合的牙膏，因
當時只準備一個星期的小牙膏。兒子還說吃的不是很好。兒子吃東西的挑剔從小就
有。小時候不愛吃不吃，沒吃過的不吃。為了哄他吃，給他講的眉飛色舞，興高彩
烈，可當你把東西往他嘴裡放時，他卻推倒你的嘴裡，就愛吃媽媽炒雞蛋米飯，不
能是我炒的，還有就是餃子，其他一律不沾。我失去了耐心，掐著他脖子往裡塞。
兒子這點好，塞就塞，塞了就吃，也不哭不鬧，自己拿著小東西玩。到後來，都是
我來給他塞飯，有時塞多了，就全吐了，歇會兒，再重塞，到現在我塞他還吃，只
要勺一到他嘴邊，他就條件反射，把嘴張開了。有時我逗他，估給他空勺，他也張
嘴。這回兒子得受點苦了。但另一行字讓我們有點坐立不安，他信上說，同屋的那
個男孩子總管著他，起來慢點就掀他被子，說I WILL KILL YOU。不知這是玩笑話，
還是那孩子把我兒子當成了小弟弟來嚇唬，反正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趕緊給他
們管理員打了封E-MAIL， 第二天下班就跟太太有去了學校。路上又給兒子買了一大
堆好吃的，就連平時不讓他吃的糖果也給買了一大包。管理員說不管是否玩笑，也
不能這麼說。說一定要調查，並把他們分開。我們又去了兒子的宿舍，一看兒子的
床疊的很整齊，比其他孩子好。要知道，兒子在家，床上總是一堆，象個球。正好
他們剛吃完飯回來，這些小傢伙也不認生，跟我們什麼都說。他們真是來自世界各
地啊，特別是那個俄羅斯來的男孩，鬢彬有禮，很有素質，象是見過大世面的。那
個小不點從科威特來，會用腮幫子學鳥叫。而那個台灣美國的混血兒則是那麼安靜，
而那位日本法國的混血兒卻一點也看不出日本人畢恭畢敬的影子。太太拿出糖果飲
料分給大家，小伙們很高興，一再感謝，並跟兒子合了好幾張影。臨走時給兒子還
留下了些錢，讓兒子到機器上買零食吃。

後來聽說，軍校是故意把條件整的不好，比如飯菜，只講究營養。宿舍里沒有空調，
沒有紗窗。

我見過一次兒子他們吃飯，坐的整整齊齊，不夠可以要，但不許亂走動。不過這天
是個周末，這次是和太太一起來看兒子。去管理員那兒，管理員說一會就下來吃晚
飯了，你會在路上看見他們的，不過你們願意，周末可以帶出去吃飯，然後再送回
來。我想也是，兒子去了三個星期了，肯定吃的膩膩歪歪的了。我和太太就在山下
的飯廳前等著，一會兒，一隊隊的方隊，喊著左右左向這邊走來，到了廳前還要踏
步直到都走整齊才立定，然後解散進入餐廳，一排排飯桌上擺好了飯，想要點別的
或多要的可以多要。這兩隊都沒兒子。一會兒山上又下來一方隊，一看兒子走在前
面，兒子似乎看到了我們，但頭也不轉跟著隊伍走。直到飯廳前，同樣的方式，才
解散。兒子這時來到我們面前，告我們老遠就看到我們了。我說給你請好假了，帶
你到外面吃飯。「真的？」兒子很興奮。我說你給你們輔導員說一聲咱們就走。兒
子跑了進去，一會兒出來了，說可以走了。

我們開上車，到旁邊的小鎮找家好點的餐館慰勞一下我們這位小大兵。兒子一上車，
似乎又回到了從前，淘淘不絕的講他那些見聞。兒子平時的話就特多，說不完的說。
這回憋了三個星期了，那還不敞開說，我跟太太就這麼聽著，跟本插不上嘴。

兒子說開始時有些孩子可調皮了，跳窗戶，沖窗外撒尿，什麼都干。比起他念書的
學校的孩子沒法比。年初，他們班來了個男生叫布來德，總出點怪事，兒子那時天
天講他。這回兒子說布來德NOTHING。兒子又講起他的騎馬訓練，兒子抱怨他那匹馬
有隻眼睛不好使了，走的很慢，但特別的溫順。所以評比誰騎馬進步獎沒有他，兒
子還挺不服氣。說潛水，射箭，還有划艇非常有趣。

我們找到了一家飯廳，看上去這個飯館在這個小鎮上還算是不錯，人不算少，但也
不須太等。來到了座位，我們各自點了一個拼盤，兒子繼續談著他的見聞。一會每
人一大盤飯菜來了，兒子一見飯菜，頭不抬，也顧不上說話了，就狼吞虎咽吃開了，
我看著兒子吃，心裡雖然感覺有些興奮也有些心疼，是否那裡確實吃的不好。但又
一想，鍛煉麻，就該如此，別的孩子能受，他也能受，況且別的孩子還沒這條件，
每周父母來看，又帶吃的又帶喝的，還能有這機會外面吃一頓。兒子一會吃完了他
自己的，似乎沒夠，看著我的盤子，我把剩下的一半都給了他，他一掃而光，又看
他媽媽的盤子，他媽媽也把剩下的多一半都給了他，一會也全吃光了，然後說，今
天的飯真好吃。晚上他們還有活動，說是要到後面山上住帳篷。他們幾乎每周都有
一晚上要到山上住。

最後一周了，我和太太周三晚上再來看他一次，他們正在整理內務，說是要清掃室
內，今晚大家都住在樓道。兒子訂囑下周六要開結業大會，到時一定要參加，會後
就可回家了。我們沒敢太耽誤兒子的時間，就走了。

終於到了周六，我一大早就去了，許多家長也都來了，國外的家長有的沒來，有的
須學校直接送到機場。我見到了兒子，他把行李都打好了，那麼大的箱子，不用我
來搬，他自己就搬了出去，嚴然是個壯實的小夥子了。那位俄羅斯來的小孩主動與
我們告別，併合影留念，不少孩子還戴著勳章，我問兒子，你有嗎，兒子說他有，
打在行李里了，是最好守紀律者。行李裝上車后，他們整理隊伍，集體進入會場，
一隊隊的方隊，整齊的進入會場。本來說還有騎馬隊伍，但由於特殊原因，沒能實
現，兒子覺得很挽惜。會上宣布了一些特殊獎勵，還有準備真正入學的學習獎金的
名單。整個大會簡短而莊嚴。

我見到兒子，高興的帶他回家了。我問他你一天也沒想家嗎，兒子居然說沒有。也
許兒子喜歡新鮮事和熱鬧，加上我們每周都去看他，他還沒來得及想家巴。

下午，我們去我們原來的房子裝報警器。這個月，我們搬到了我們的新房子，原來
的這個房子馬上要租出去了。報警器每個房間都要有。兒子說他來裝。看兒子拿著
工具和報警器，自己看說明自己裝，看著兒子心想兒子也能主動幫忙幹活了，看來
這次軍校夏令營沒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