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相殘開啟了中國人的地獄想象

　　從唐皇游地府到漫遊未來：你該選擇天堂還是地獄？

　　

　　

　　

　　

　　又鬧暗殺事件了。某寶反應相當迅速。其實中國古代也有類似的兄弟相殘事件，待我慢慢道來。

　　

　　越南女特工同款

　　先說某寶上的一條龍服務應有盡有：從壽衣到香燭，從紙樓到紙車，還有大批的死人紙 —— 改革的春風吹遍大地，也把紙寶店吹到了網上。那麼冥幣是怎麼來的呢？冥幣由 海德堡四色印刷機 排泄而出，論噸售賣，再分銷到每年七月十四的各種需求里。那是誰先開始用冥幣的呢？

　　

　　比特幣會對紙質冥幣有所啟發嗎？圖為正在轉手的冥幣印刷機

　　

　　各式各樣的紙錢，發行到東亞各地：人間風俗把地獄也進行了具體的空間劃分。但冥幣仍讓我們看到了另一種世界的可能。圖片來自維基百科。而在清末民初時國人沒怎麼見過紙質鈔票，都覺得紙幣和死人錢差不多，不敢用：洋票要念洋票經，張張洋票如紋銀，洋票當中一尊佛，四四方方放光明，五金山上真菩提，知王大帝摩訶西。南無阿彌陀佛

　　

　　越南發行的冥幣，他們是否真的能管到另一個世界呢？

　　

　　西蘭公國(Sealand)這種未被國際公認的私人國家，和地獄或天堂一樣，存在或者不存在都在概念之差。圖為該國發行的郵票和錢幣，BT下載站點海盜灣曾考慮過把伺服器架設到其國土以逃避某些法律監管

　　

　　奧地利某些藝術社區自我發行的貨幣，面值隨著年份遞減直指完全貶職為廢紙冥幣的由來

　　這些紙錢通過火來向陰間 傳遞金融信息 ，反過來陰間能否給我們匯錢？錢幣流通和匯率的問題，以及冥幣的起源，都牽扯到唐太宗李世民游地府的故事：龍王因為和算命先生打賭誤了雨期，要被砍腦袋，於是跟行刑官魏徵的老闆李世民求情。

　　

　　日本江湖後期貸本小說 《繪本西遊記》 參考中國清代的 《西遊真詮》 繡像圖畫的魏徵斬龍一段

　　

　　四大名著是改編成連環畫的極佳素材

　　

　　某本講大唐初年的偵探小說

　　

　　唐太宗游地府的電影最早在20年代 拍成 。這是70年代的 《魏徵斬龍》

　　

　　80年代拍的《李世民游地府》

　　

　　張紀中拍的唐皇和黑白無常，美術用的劉冬子的設計

　　李世民設計拖延魏徵，卻還是給魏徵借故睡著在夢裡斬了老龍，無奈老龍的魂魄夜夜都來騷擾李世民，李日漸憔悴健康堪憂，擔心陽壽不保。魏徵心中有愧，告訴李在地府可以聯繫他的老朋友崔判官，並可通過賄賂來幫他增修壽命。到了地府果然如魏所說，李世民當年平定中原東征朝鮮西戰突厥殺人如麻，一大群孤魂野鬼包括他的父兄都纏著他不放，他只得借錢打發這些鬼魂，並賄賂崔判官逃脫地獄返回陽間。

　　

　　李珞在2012年導演的電影 《唐皇游地府》 劇照，李世民正在數崔判官和朱太尉幫他虧空來的冥幣

　　

　　崔判官說是李世民害了父兄，李當然矢口否認

　　而在地府里借來的錢，是提了陽間一對虔誠的佛教徒捐廟的款，事後李世民復活了有借有還，老夫婦堅持不要，李只得另做水陸法會，燒紙錢到陰間還款。這個事件開啟了冥幣使用的風潮，也讓李在法會上認了個乾弟弟。而老李之後成了一代明君，史稱「貞觀之治」。

　　

　　乾弟弟

　　

　　除了冥幣，門神的使用也和這個故事有關：秦叔寶和尉遲公幫李世民把守門口，防止魂魄騷擾皇上

　　

　　唐太宗用來贖命的，除了錢還有一個南瓜

　　

　　然而這種蔬果直到元明時期才進入中國，最早在福建沿海一帶種植宮闈陰謀和地獄捲軸

　　李世民漫遊地府的故事現在收錄在《西遊記》的第九、十、十一回里，最早這個故事的版本是敦煌寫卷《唐太宗入冥記》。

　　這篇《入冥記》因為是在武則天時代寫的變文小說，對於李唐的避諱稍微寬鬆一些，透露了很多信息，其中有一句 「囚慈父於後宮」 被現在很多研究者用來挖掘玄武門之變中，被李世民修改和掩蓋的歷史真相：在當時的道德語境中，對父親的不敬比殺兄弟的罪惡更大。而李借魏徵之手斬龍王的故事也隨著民間故事，進入了畫卷，成為描繪地獄景象的著名部件。

　　唐皇游地府故事實際上影射了李世民在玄武門之變中，用弓箭殺死自己的長兄皇太子李建成和四弟齊王李元吉，挾持自己的父親，其後成為皇太子並掌握京師兵權的真實歷史。所以兄弟相殘，不敬父親，不但讓我們用上了冥幣，還開啟了我們對地獄的想象。

　　

　　地獄畫卷中的太宗和龍王。七張圖片均來自里德學院研究地獄畫卷的 網頁

　　這些地獄畫卷多講述的地獄世界的繽紛多彩，從上到下遠近層疊幾乎是整個地獄社會的階級關係。這種上下層級地獄眾生相和博斯(Hieronymus Bosch)的屏風畫 《人間樂園》 可以一比。

　　

　　里德學院的地獄捲軸，編號為m02號，李世民和龍王在中間偏左上

　　

　　博斯畫的 《人間樂園》 的左幅伊甸園，一種烏托邦；以及右幅地獄。這種豎長條的畫幅和物件擺放方式和中國的地獄圖很有相似（ 《樂園》中間的正方對稱畫幅，在中國往往被某種現實儀式所替代，比如紅白法會上請來的天師作法）。西方的天堂和地獄概念都是來自於近東和中亞，但丁的神曲里的漏斗地獄是最著名的地下 描述 ，也是一種垂直的空間。天堂、地獄和烏托邦、反烏托邦之間有著莫名的聯繫

　　相對於豎軸的繪畫，橫軸更多被描繪為扁平層級的世間萬物芸芸眾生，最著名的例子應該是《清明上河圖》，可與之對應的是大小勃魯蓋爾的荷蘭農民。可以說豎軸長幅構圖往往用來描繪一個社會的虛擬構架，而橫軸的構圖更多用來描寫社會的眾生百態。

　　

　　《清明上河圖》最有名的局部

　　

　　勃魯蓋爾的畫，也很密密麻麻漫遊未來里的天堂和地獄

　　這些捲軸所面對的是一種 「漫遊者」 的視角，讀者高高在上或者居身其外，觀察這個袖珍世界的生活細節，自然讓人想起各種科幻敘事： 《小靈通漫遊未來》 ， 《1984》 等等。烏托邦和反烏托邦小說，在橫豎層級的描述上各有涉獵。

　　

　　《小靈通漫遊未來》 ，描繪了一個科學主義的烏托邦。作者葉永烈，60年代。插畫是杜建國

　　

　　孫悟空來到吐魯番，沒看見抱著葫蘆煙斗呼呼呼的阿訇

　　

　　還記得這個動畫嗎？

　　

　　60年代的蘇聯人在幻燈片上描繪的 未來圖景

　　

　　你也可以看看 《華氏451》 或者《異想天開》這類電影，反烏托邦的主題往往在地獄和天堂之間徘徊

　　說到底，不論是地獄還是天堂，都是畫在畫上的油鍋和大餅。我們的東北鄰國，卻正在建設著一片或豎或橫的熱土。那麼親愛的讀者們，或者稱為「漫遊者」和第三方看客的你們 —— 相信烏托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