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失蹤50年的「超級女諜」

　　東北名城瀋陽，有一個幽靜的大院，這裡是遼寧省人民政府幹休所。在干休所8號樓住著一位91歲的老太太。自1995年初以來，老太太成了許多新聞記者及一些作家競相追蹤的目標。然而，遺憾的是，老太太很倔，不肯接受任何採訪。這位老太太是何許人也？她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呂正操上將的原配夫人，曾經被共產黨的領導人稱為「超級女諜」和「軍火大盜」的女英雄，從1940年起就神秘失蹤的傳奇女性——高崇德。1995年末，筆者煞費苦心地在一位熟人的陪同下，終於邁進了老人的家門。

　　結識林伯渠

　　1904年，高崇德出生於遼寧黑山縣，她從小性格倔犟，愛看俠義小說，養成了剛烈渾壯的俠氣。每每讀史書，總要生出許多幻想，憧憬著有朝一日能夠像許多歷史上的女傑一樣仗劍執戟，做一名巾幗英雄。

　　

　　當高崇德出落得如同一枝寒冬的臘梅時，東北正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張學良的東北軍在加緊練兵，隨時準備同窺視東北的日本關東軍進行戰鬥。就在這複雜而動蕩的歲月中，高崇德結識了在東北軍任團長的呂正操，並且很快結了婚，成了一對同樣使槍動棒富有俠肝義膽的夫妻。

　　每當呂正操的部隊去打靶時，高崇德總要相伴同行，跟著練槍法。很快，她的槍法越打越准，連許多戰士也不是她的對手。高崇德成了聞名於東北軍的女神槍手。

　　「九·一八」事變后，東北的救亡運動一浪高過一浪。高崇德熱血沸騰，立即投入到運動中去，貼標語，撒傳單，到街頭演講，揭露日本侵略者的野心，指明東北人民的前途，號召人們都團結起來抗日，不當亡國奴。

　　這時，在救亡的組織隊伍中，有一位姓王的人經常接近她，同她一起探討抗日救亡的活動綱要，並不斷地向她講解中國共產黨對於抗日的主張。1935年的一個秋日，這位王先生送給她一本描寫一位蘇聯姑娘上前線，保衛新生蘇維埃政權的故事書《陶羅斯上前線》，並對她說：「蘇聯女人能幹，難道中國女人就不行嗎？」一句說得高崇德更加堅定了要上前線去抗擊日本鬼子的決心。

　　不久，高崇德隨部隊來到了河南。一天，那位王先生找到高崇德，讓她利用和東北軍以及呂正操的特殊關係做點工作，具體任務是在河南新鄉一帶組建一個留守處，專門負責收容原東北軍的傷兵、散兵以及開小差的。於是，從1937年開始，高崇德靠著她的特殊身份開始了收容散兵的工作，很快就收容了300多人，她稟承那位王先生的意見成立了一個東北救亡團體。

　　高崇德始終不了解王先生的真實身份，但她從王先生所倡導的抗日主張上來看，相信這位王先生一定是一位愛國人士。1937年下半年的一天，那位王先生對高崇德說：「我領你去見一個人。」他們來到了一個秘密地點，一個身材魁梧的人向她伸出了手，自我介紹說：「我是林伯渠。」王先生一旁插嘴說：「他是中國共產黨陝甘寧邊區政府主席。」高崇德聽后，心中一驚，原來王先生是共產黨。

　　林伯渠充分肯定了高崇德的愛國熱情和實際行動，鼓勵她為抗日多出力，並告訴她中國共產黨正積極努力敦促蔣介石一致抗日，中國工農紅軍正在加緊訓練，隨時準備開赴抗日前線。高崇德聽罷，積聚在心頭多日的熱流開始往外迸發，她向林伯渠要求上前線，去打日本鬼子。

　　林伯渠略作思索后，向她交代了一項特殊任務：「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我給你一項特殊任務，它比直接上前線打日本鬼子更重要。從現在起，你要通過你在國民黨軍隊里的特殊身份，想辦法為八路軍偷運出一些軍火彈藥。你要記住，你的身份決不可以暴露，不要與其他人聯繫，直接由我領導，具體事宜跟八路軍陝西辦事處的主任伍雲甫聯繫。你千萬記住，這項秘密工作很危險，切不可以大意，就是連你最親近的人也不要讓知道。」

　　接受了任務后，高崇德既感到自豪，又有些膽怯，但一想到是為了打日本鬼子便又有了幾分信心。

　　盜竊軍火庫

　　為了在國人心中樹立形象，蔣介石表面上承認中國共產黨和八路軍，並共同抗日一致對外，而實際上，卻處處對八路軍進行封鎖，不給物資，不給軍火。就在這種形勢下，高崇德接受了第一次偷運軍火的任務。

　　開始，她將目標放在東北軍的軍火倉庫，採取非法手段和合法手段穿插進行的方式，合法手段是因她原在東北軍呂正操691團負責後勤工作，接觸軍火庫理所當然，她以給新兵配裝備為名，前往提貨也沒有人懷疑。她是團長的夫人，又與上上下下的人員都混得熟，偷運軍火一直很順利，大批的槍支彈藥源源不斷地送到了八路軍駐地。

　　

　　在往解放區運送軍火的過程中，高崇德結識了我軍許多高級將領。1939年一天，高崇德運軍火返回時，路經晉東南太行山時，被幾個八路軍戰士截住：「我們劉司令請您。」

　　原來是劉伯承司令員請她。在飯桌上，劉伯承直言不諱地說：「我們撿了東北軍的幾個迫擊炮架子，可一直沒有炮彈，你幫我搞點炮彈吧！」1939年秋天，高崇德歷經艱辛，為劉伯承運去了迫擊炮彈。

　　秘密回延安

　　國民黨勾結日本的特務部門，在軍火連連被盜的同時 ，開始了大肆搜捕，多方偵察，最後將目標盯住了高崇德。

　　由於高崇德的特殊身份，敵人不敢公開對其下毒手，只有在背後窺探，尋找機會。1940年秋天，國民黨在河北的預備三師的幾個人來到了高崇德留守處的駐地。高崇德問他們到這裡幹什麼，來人回答說先看地形。高崇德問：「這是一戰區游擊支隊留守處的駐地，跟你預備三師有什麼相干？為什麼跑這裡來？看什麼地形？」對方說：「我們是想等你們搬走後，我們好在這裡駐紮。」高崇德說：「我們不走了。」那幾個人東張西望一陣之後，灰溜溜地走了。憑著多年地下工作的經驗，高崇德覺得這幾個人來頭不對，必須提高警惕。果不出所料，當天夜裡預備三師的一個團包圍了高崇德的駐地，在突圍時，高崇德身負重傷，但還是沖了出去。

　　至此，高崇德便暴露了身份，成為日偽蔣三方追殺的目標，國民黨的情報部門掌握了高崇德原來是在為共產黨做事，是一名八路軍的間諜，便不惜血本，派出大批特務追殺高崇德。

　　為了保護高崇德的安全，八路軍陝西辦事處派人找到了高崇德，通過秘密交通線，將這位使敵人聞風喪膽的間諜送到了延安。

　　到達延安后，高崇德遭特務暗殺未遂的傷口複發，在八路軍醫院做了手術。手術前，朱德總司令曾指示醫院：「一定要治好她的病。她是我們共產黨的功臣，是一名在敵後工作的超級間諜呀！是一名我黨的軍火大盜。」

　　出院后，她一直在總部機關工作，出於身體的關係及特殊的功勞，毛澤東主席還特批了一孔窯洞給她居住，這在當時延安是極少見的。

　　沉寂半世紀

　　從1940年她秘密回到延安時起，在國民黨和日本人的名單上，高崇德就神秘地消失了。

　　解放戰爭剛開始，高崇德受黨中央的派遣，隨一批東北籍的同志組成了赴東北挺進軍來到瀋陽，參加了轟轟烈烈的遼瀋戰役。

　　1950年她的傷口再次複發，住進了瀋陽「醫大」。三年後出院，並一直休養至今，高崇德被安排到遼寧人民政府幹休所居住，享受正廳級的待遇。

　　在干休所里，沒有人知道她的背景，她也從來不和左鄰右舍談話，終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拄著一根拐棍，兩眼獃獃的，她的身邊有一個侄女陪伴著她。高崇德脾氣很大，不喜有人來訪，更不喜有人採訪她，對給她照相更是反感。

　　1995年初，偶爾聽干休所的一位老同志提起，說8號樓住著一位神秘的老太太，她曾是共產黨的「超級間諜」、「軍火大盜」，只是建國這麼多年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提起。記者通過她的一位老熟人，很不容易與老人進行了一次談話。坐在老人的面前，我問起當年給八路軍究竟運去了多少軍火時，高崇德沉思了一會兒說：「現在是記不得了，反正非常多，要不朱德怎麼能說我是『軍火大盜』呢！」對於自己的經歷，她總是說「過去就過去了，還提它幹什麼！」但高崇德的高風亮節及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生，還是促使我要寫出來。為了感謝老人破例與我交談，臨別時，我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以示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