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在人類經驗的浩瀚紀錄中貯存的"信息",也不是建立在對於這些經驗的 "物質主義的"解讀之上,而是建立在"人文主義的"解讀之上。這些"信息"所運用的,則是意味著人有意識、有思想、有意向的人文主義者的辭彙。就物質力量在一定程度內確實能夠,於不予限定的未來,減輕人類受磨難的苦楚而言,這種力量當然受到歡迎。不過,物質力量絕對不能替代人類長久以來在依據人文主義的觀 點去理解其自身的幸福所做的努力。和尚在其經歷寺院內一切嚴苛與戒律的苦修中,事實上,可能從自身修為所得的果報中不斷獲致滿足。所有的人均可能一邊從例行的日常生活里持續得到滿足,一邊增強人與人之間的情誼,並不計較他的同胞的名聲、地位、外貌或才能。單單生活在一起就可以鞏固人際間人文主義式的聯繫。 對於自然界的"人文主義的"看法,乃是出自對於自然的"不科學"的詮釋,這樣的觀點在我們與自然之間富有詩意的關係中扮演著核心的角色。這樣的"人文主義 的"看法,同樣繼續抵制一種意見--這種意見認為我們對於自然界的人文主義的態度必須完全讓位給由"物質主義的"辦法來解決所有人的問題。的確,我們對於 科學物質主義所做的人文主義的抗拒,已經帶領許多人對於生態保護運動重新採取尊敬的態度;雖然,"自然而然"構成的大自然,絕不是毫不含糊地善待人文主義所追求的目標。如果我們轉向莎士比亞對人類處境極為複雜的敘述,我們會發現他的敘述大體上是建立在徹底的人文主義觀點之上。我們無法斷定他的敘述是否基本 上類似《傳道書》那樣,抑或他仍然堅持人的經驗乃是人的事業的觀點。以"死後還存在,還是不存在"("To be, or not to be") 中的來世觀念而言,畢竟不認為個人消逝以後會進入無以名狀的涅槃,而是進入可能特別就其今生的做人的行為施予可怕的道德懲罰的境域。
一九九八年春天,我的一位研究西方古代史的同事Mike Clover-─他同時是一位至為欽許史華慈(Benjamin I. Schwartz)所著《中國古代思想世界》的學者──邀請史華慈教授參與他籌備多時的"過去千年的歐亞及非洲"會議。與會者還包括Heiko Oberman, J. C. Heesterman, 和Catherine Coquery-Vidrovitch 等人。史華慈在會議中所提出的論文是他在過世之前三十七天完成的最後一篇學術著作,由我在一九九九年十月十一日至十二日於威斯康辛州麥迪遜市舉行的會議中代為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