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喚起繁華記憶

　作者：南方周末記者 李宏宇發自：敦煌 2016-11-02 10:53:53

　　

　　敦煌文博會的陳列：法國畫師把絲綢業圖解製作成裝飾蠶絲乾燥機的搪瓷版。從左至右依次是：換桑、謝桑養蠶之術、二眠、掃蠶仔。（南方周末記者 李宏宇/圖）

　　從文博會真正得到批複確定要辦到它開門迎客，只有10個月時間，這不是法國人的風格，從任何一家法國博物館協調館藏展品，沒有一年的提前量，幾乎都是不可能的事。

　　十個月，從批准到開幕

　　2016年，整個9月中下旬，城市變得格外整潔，洒水車每日數次沖洗市中心的主要道路，路邊店面倒沒有關門停業，但過境車輛一概不能穿城，必須繞行市外。到9月19日，街上的市民明顯少了，主要的賓館飯店門外，多了穿統一白襯衫戴紅袖箍的安保人員，門裡則統統裝上了安檢門。19-21日這三天，城裡行駛著200輛嶄新的計程車，為出入賓館胸前掛著嘉賓證件的客人提供免費接送。

　　9月20日，首屆絲綢之路（敦煌）國際文化博覽會在嶄新的敦煌國際會展中心開幕。

　　國務院副總理劉延東宣讀了國家主席習近平的賀信：「兩千多年前，貫通亞歐的古絲綢之路架起了一座東西方友好往來、文明交流的重要橋樑。敦煌是歷史上東西方文化交匯的重要樞紐，不同文化在這裡匯聚和交融，塑造了獨具魅力的敦煌文化。歷史表明，世界各民族文化互鑒共進是人類文明的基本特徵，也是人類文明發展的重要動力。這次文博會以推動文化交流、共謀合作發展為主題，為絲綢之路沿線各國合作交流提供了一個重要平台。」

　　314省道南側，漢唐風格的敦煌國際會展中心坐南朝北，總建築面積12.8萬平方米。中間是會議中心，兩座面積和結構完全一致的展覽中心對稱分佈在東西兩側。透過建築之間的連廊，可以向南遠眺到鳴沙山優美的曲線。

　　尼泊爾議會議長、阿富汗第二副首席執行官、柬埔寨副首相、摩洛哥國王文化顧問、法國前總理拉法蘭、日本前首相鳩山由紀夫，六位各國政要、前政要在開幕大會上演講。來自86個國家、5個國際組織的95個外國代表團應邀出席敦煌文博會。敦煌這座二十萬人口的小城，在國際會議接待、服務、安保的「軟實力」級別，一下子向上邁了好幾個台階。

　　2012年7月，甘肅省提出要把敦煌打造成國際文化旅遊名城。2013年9月出台的《敦煌國際文化旅遊名城建設發展規劃綱要》中，提出了舉辦絲綢之路（敦煌）國際文化博覽會的設想。艱難曲折的申報在2015年11月得到了國家正式批複。一個多月後，2016年1月1日，敦煌機場開始了1982年始建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擴建。

　　2016年7月29日敦煌機場3號航站樓竣工，此時的敦煌國際會展中心正在緊張衝刺，室內裝修工程的收尾，與空氣凈化同時進行。8月20日，會展中心和一旁同樣新建的敦煌大劇院終於通過竣工驗收並交付使用。

　　首屆絲路文博會文化年展2.8萬平方米的室內展示面積，一共33個分項展覽，都只有不到一個月的布展時間。這樣的緊鑼密鼓，對中國對外文化集團公司的策展、布展團隊來說是極大的挑戰。他們是文化年展的總體策劃，也是國際展區、主賓國館的總執行單位。

　　更難的是主賓國法國的展覽。從文博會真正得到批複確定要辦到它開門迎客，只有10個月時間，這不是法國人的風格，從任何一家法國博物館協調館藏展品，沒有一年時間的提前準備，幾乎都是不可能的事。

　　「阿子懶答」 對應今天的哪裡？

　　「絲綢之路從來不僅僅是商貿的軸心。在漫長的8個世紀過程中，她使法國與中國和中亞地區，佛教、儒學乃至伊斯蘭教和猶太教的文化與文明展開了對話；可以說，若沒有絲綢之路，法國的文化將有可能不完全是當今的自身形態。」法國駐華大使顧山在法國館展覽「文明之旅－魅力法國」的開幕致辭中說。

　　一輛能在雪地、冰層與岩石上行駛的履帶車是「文明之旅」中最「重量級」的展品。雪鐵龍汽車的創始人安德烈·雪鐵龍1922年駕車穿越撒哈拉沙漠，1924年完成「非洲之旅」。他希望探索更遙遠的大陸，於1931年4月開始了「東方之旅」。帕米爾車隊中的這輛履帶車從貝魯特出發，經過12115公里的跋涉，於第315天抵達北京西入口。這次探險途經多個古代絲綢之路國家，記錄了沿線的風土人情。

　　里昂是絲綢之路在西方的終點之一，也是中國絲綢產品在歐洲的集散中心。16世紀，絲綢之路逐漸廢棄，然而絲綢技術和紡織工業在里昂發展，使它逐漸成為法國紡織業之都。里昂生產的絲織品裝飾了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的居所，歐洲其他國家的王室也前往裡昂選購。

　　17世紀海上新絲綢之路形成，1844年法國商務使團來華，其中法國絲織業代表參觀了廣州、江蘇和福建的大型蠶絲廠。法國人從廣州收集了講解絲綢生產過程的民間繪畫，後來做成搪瓷畫板，用來裝飾法國設計製造的蠶絲乾燥機。生絲的吸水性很強，含水量可以在十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不等，而生絲交易是稱重計價，因此必須限定含水量，免得花了絲的價錢買的卻是水分。

　　里昂紡織博物館提供的14塊搪瓷板上，法國畫師繪製的圖畫從種植桑葉直到絲綢紡織，完整地概括了絲綢的由來。

　　「四海一家——絲綢之路沿線精品展」薈萃了亞洲、歐洲、非洲、美洲等多國各具民族特色的工藝美術品；「文化記憶」絲綢之路非遺展搜集了國內13省區以及中亞、西亞、東非四國的代表性非遺項目。甘肅省阿拉伯文書法協會會長穆罕默德·尤素夫·陳坤在「文化記憶」展廳現場表演阿拉伯書法，他身後的展牆上懸掛著十幾幅作品，其中一些格外富有時代色彩，比如「弘揚絲路精神就是要倡導對話和平」。

　　在中國館，保利集團收藏的明代《絲綢之路大地圖》30米長卷，描繪了從甘肅嘉峪關到中東麥加數千公里線路的主要城池和山川地貌，211個地名來自九種語言，涉及歐、亞、非三大洲十多個國家和地區，都用漢語標註讀音。猜測如「阿子懶答」「我剌坎巴思」「咱力都」這樣的地名是今天的什麼地方，是令一般觀眾撓頭的，但很有誘惑。

　　來自榮寶齋的近代書畫展吸引了大量觀眾，李可染、吳昌碩、任伯年、張大千等大師真跡之前總能聽到嘖嘖的驚嘆。甚至有當地市民詢問榮寶齋的隨展工作人員，能否拿自己家的寶貝來請他們過眼。

　　即便對敦煌本地的觀眾，莫高窟的數字影像展示和VR體驗也十分誘人，每個人只能戴上VR眼罩十秒鐘左右，體驗區仍然排起了長隊。敦煌石窟遺跡的數字化，未來能使更多人遠程體驗文物，更好地保存保護遺址實體。「我們將以『數字敦煌資源庫』建設為基礎，充分分享敦煌石窟的數字化資源，開放給包括敦煌研究院學者在內的國際學術界進行研究。」敦煌研究院院長王旭東說。

　　略顯匆忙的敦煌文博會畢竟跨出了第一步。「這個文博會不是辦了一屆就結束了，所以從首屆起就要關注可持續的問題。」文化部部長雒樹剛在文博會開幕前的一次籌備會上說，「要打造國際性的敦煌文博會品牌，使敦煌文博會成為最具國家化、專業化，永不閉幕的文化博覽會。」

　　「世界旋轉的軸心正在轉移——移回到那個讓它旋轉千年的初始之地，絲綢之路。」英國歷史學家彼得·弗蘭科潘在他的暢銷書《絲綢之路：一部全新的世界史》中文版序言中寫道，「……所以當習近平主席於2013年宣布『一帶一路』的創想之時，他是在重新喚起人們對於那段很久之前就已經熟悉的繁榮的回憶。」

　　古絲綢之路上的重鎮敦煌，在絲綢之路經濟帶這條新的「絲路」上，鼓足勁頭，試圖再度成為重鎮。

　　9月23日，文博會的各國來賓陸續踏上返程，文化年展正式對敦煌市民開放，直到10月10日。前些日子文博會為他們帶來的些許不便，此時得到了回報：50元的展覽門票，對持敦煌市身份證的觀眾，只需10元。據統計，不到20天的展期，文博會文化展賣出了13萬張參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