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個問題看清南海爭議的來龍去脈

轉載：紐約時報中文網



海牙的一個國際仲裁庭在菲律賓與中國的領土爭端問題上做出對中國不利的裁決后，許多中國官方媒體周三的回應方式是播放一張地圖。該圖將南中國海的大部分水域用代表中國主權主張的「九段線」標識了出來。

本周的裁決可能在法庭上讓菲律賓大獲全勝，菲律賓認為其海上領土被中國非法佔據。但裁決也讓更大的爭議升級，這些爭議涉及幾個亞洲國家以及美國，不僅事關南海，而且事關中國成為一個世界強國的崛起。

為什麼這片海洋被認為如此重要？為什麼南海可能是未來數十年全球強權政治的預兆？下文將予以解釋。

1. 南海爭議是怎麼回事？

在最基本的層面，這是中國與一些東南亞國家爭奪南海控制權的較量。這片水域中有地球上一些戰略上最重要的海洋領土。

在過去的幾年中，中國對過去曾被認為是公海、或被其他國家聲稱擁有主權的遙遠水域採取越來越多的控制措施。比如，中國佔據了一些小島或礁石，有時還用挖掘海底泥沙的方式將小片陸地擴大到足以支撐小型軍事設施的島嶼。

中國的海軍力量也在中國聲稱擁有主權的海域更加聲勢浩大地巡邏，驅趕非中國的船隻。這是為什麼其鄰國認為中國試圖主導該地區的部分原因。

這也事關中國是否遵守國際法和國際準則的問題。北京有時把國際法和國際準則看成是遏制中國崛起的陰謀。

美國已經參與到這個爭端之中，美國派海軍到其堅持是公海的水域巡邏，美國還支持用國際調解來解決爭端的努力。華盛頓方面表示要維護航行自由、維護國際法的規則。直接發生衝突的風險極低，但是，將這片交通繁忙、有眾多漁民捕撈的水域過度軍事化，仍具有高度的危險性。

2. 本周的裁決意味著什麼？

菲律賓對中國的某些領土主張提出了挑戰，而仲裁庭幾乎在所有方面支持了菲律賓。仲裁庭還表示，中國危及菲律賓船隻安全、破壞海洋環境的做法違反了國際法。

也許最重要的是，仲裁庭在很大程度上拒絕了中國用來標識其南海主張的「九段線」。這可能會為其他亞洲國家打開大門，讓他們可以對中國的領土主張發起挑戰。

那麼，國際法的條款似乎是說，中國可能不得不放棄其在南海上的諸多主張。

但是，這項裁決雖然被認為具有約束力，但卻缺乏強制執行機制。中國始終抵制這次仲裁程序，聲稱該法庭沒有任何管轄權，中國將無視它的任何決定——裁決發布后，中國也重申了這一立場。

儘管如此，中國仍面臨著國際壓力。不過，中國是選擇抵制還是順應這種壓力，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塑造它在國際社會的地位。

3. 「九段線」是什麼？

自上世紀40年代以來，九段線就用在官方中國地圖上（最初畫了11條線段）。它劃出了一片廣闊但模糊的海域，從中國的南部海岸開始，涵蓋了南海的大部分水域。

中國從未澄清過九段線的精確坐標。但它包括的一些水域和部分小島，有其他五個國家也聲稱擁有主權。比起按照與海洋領土議題有關的聯合國公約來劃分的範圍，九段線的範圍看上去要大出許多。這個公約中國也簽署了。

在有些地方，中國正修建人工島，鋪設飛機跑道，還在開展巡邏活動。

對中國來說，九段線代表著本國經歷兩個世紀的衰落之後，終於重新強大起來，可以收回長期沒有聲索的領土。對其他國家來說，九段線是一個象徵，他們認為中國是在毫不掩飾地奪取權力。

4. 南海為什麼如此重要？

美國能源信息署(United States Energy Information Agency)估計，南海洋底蘊藏著110億桶石油和190萬億立方英尺的天然氣——比全球最大的一些能源輸出國的儲備還多。

這片水域還擁有豐富的漁業資源，據估計佔到全球總量的10%。但這意味著，有大量的漁船在不同國家海軍爭奪的水域周圍航行，增加了發生衝突的風險。

該水域最大的價值是貿易通道。美國國防部2015年的一份報告顯示，每年有價值5.3萬億美元的貨物從這裡經過，佔全球海運貿易總額的30%左右。這其中包括大量的石油，以及每年1.2萬億美元的美國進出口貨物。

5. 為什麼控制南海貿易通道事關重大？

這涉及到了南海爭端的核心矛盾：它是由領土競爭推動的，但是，捲入其中的所有國家都希望保持海上航線的開放。保持亞洲和世界其他地區之間的貨物自由流動，每個人都可以從中受益，如果這一點被破壞了，大家都會遭殃。

這就是為什麼美國強調國際水域通行自由的原因之一。雖然中國非常不可能想要封鎖貿易，美國還是寧願不要讓北京擁有這種可以要挾全球經濟的能力。

然而，從中國的角度來看，美國本身就具備這種能力，因為美國海軍擁有絕對優勢；中國還認為，當今世界的運行機制本來就把為西方利益服務放在了首位。所以中國正在尋求對關係到其經濟生存的水路擁有更大的控制權，這也並不令人驚訝。

在中國過去20年的崛起歷程中，這種博弈一直滲透在中美之間。從理論上講，這兩個國家都理解，合作會取得更好的成果。但在實踐中，它們經常把對方當做競爭對手或是潛在威脅——這個循環很難打破。

6. 這麼看來，事情的關鍵是在中國的崛起上？

從某些角度來說，是這樣。

中國把自己看成是一個正在崛起的大國，有權在自家後院推進它的利益，就像西方列強數個世紀以來所做的那樣。北京認為南海傳統上就是中國的勢力範圍，而控制南海是在該地區爭取更大權力的一種方式。

美國人經常不明白的是，對於中國來說，這在一定程度上屬於防禦行動。西方帝國主義的歷史陰霾並未散去。中國領導人對美國的意圖常常並不信任，認為中國是遠遠更弱的一方。擴大中國的控制權是他們抵禦威脅的一種方式。

這種不安全感，也是中國對國際機構不信任的原因之一，比如南海仲裁庭。中國官方媒體將其描繪成一個削弱中國的陰謀。

7. 為什麼美國深度捲入這件事？

菲律賓是美國的盟友，美國對它有條約規定的義務。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海道的開放對於美國來說是真實利益所在——而且，作為世界上最大的海軍力量，美國通常擔當維持治安的角色。此外，作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經常在區域爭端中充當平衡者。

但對華盛頓來說，這也關係到如何塑造中國未來的大國道路。

美國官員堅稱，他們並不反對中國的崛起。他們關切的是，中國是否會遵守學者所說的「自由主義秩序」——戰後的國際法律和機構體系——還是要尋求推翻它。

南海，特別是本周的裁決，是一個測試，看看中國是會成為遵循這個體系的大國，還是會反對它。

雖然這個秩序幫助促進了全球的和平與繁榮，但不可否認，它是為美國的利益服務的。

所有人都認同，亞洲乃至世界的現狀將會演變，以適應中國作為全球大國的崛起。南海本身就非常重要，但是最重要的，也許是它有助於確定中國會在世界上扮演什麼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