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完了，列寧像為何不倒？

轉載：紐約時報

在莫斯科市中心這片安靜的庭院，已經完全看不出曾經發生過什麼。幾個年輕人在遊樂場里搖著兩架老式嬰兒車，她們告訴我，這裡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他們已經把它弄走了，」其中一位母親說。

「怎麼弄的？」我問。

「用挖掘機。把他給擓起來了。他很重。」她表示自己不想再說下去。她的朋友們也轉過身去背對著我。

對話中的「他」指的是列寧。這位布爾什維克領袖立在庭院里已近百年。上世紀20年代，附近兩棟樓的居民湊錢造了這座塑像。從現存的寥寥幾張照片和文獻證據來看，塑像沒有多少藝術價值。雕塑師的名字不得而知。此外也無法斷定他使用了什麼材料，因為上面層層疊疊刷了很多遍漆。據上周所見，塑像已經只剩下一個粗糙的磚塊基座，大約6英尺（合1.8米）高，幾十年來也多次用黑漆刷塗。

在6月7日上午，無頭的列寧像倒卧在基座邊的地上。在這一昭然罪行的案發現場附近，一棵樹上釘著一張紙條，上面畫了一隻衣架和三個逗號，以及一件水手背心和五個逗號。這是在玩一種俄羅斯人熟悉的視覺-文字謎語：圖畫代表一個詞，而每一個逗號表示從這個詞中去掉一個字母，剩下的字母組成一個新詞或片語。

具體到這個謎語，答案似乎是一個俄語詞，意思是「執行絞刑者」。推倒列寧像的人，大概是在說他是個劊子手。同時這也可能是事後留名：基座邊發現了繩索——可能是用來拆毀塑像的工具。看起來列寧倒地時掉了腦袋。原來他的裡面是空的。

推倒列寧像在俄羅斯極為罕見。在蘇聯解體四分之一個世紀后的今天，公共廣場以及像本案這樣的准私人大院里，仍有成千上萬座大大小小的列寧像。列寧本人——即那具腌制的屍體——至今躺在紅場上一座花崗岩陵墓的水晶棺里。卡盧加廣場有一座像高達70英尺，是全城最大的紀念物之一（其他的還有彼得大帝；第一個上太空的尤里·加加林；一座二戰紀念碑；以及著名的《工人和集體農莊女莊員》）。莫斯科總體上保留了共產主義時期的紀念物：即使那些在1991年8月被推倒的，也都悉心做了修復，放在市中心一個雕塑園裡展示。

一些前蘇聯共和國則拆毀了許多列寧像。最徹底的可能是烏克蘭，過去十幾年裡，那裡大概拆掉了100座他的紀念像，最開始是2014年，在那場最終推翻維克托·F·亞努科維奇(Viktor F. Yanukovych)政府的抗議活動中，基輔的一座列寧像被毀。在其他的前蘇聯共和國，拆毀塑像的行動通常是一種反帝國態度的表達，表示這些國家在和自己的蘇維埃歷史說再見，明確了他們的自決權。

弗拉基米爾·V·普京(Vladimir V. Putin)總統治下的俄羅斯則不然。它正在以越來越高漲的熱情，宣告自己是蘇聯的繼承者，烏克蘭對那些青銅、花崗岩、石膏列寧發起的攻擊，通常會被解讀為反俄行為。烏克蘭近日制定了一部「去共產主義化」法律，要求更改蘇聯時代的城市和街道名稱，拆除蘇聯時代的紀念物，對此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瑪利亞·扎哈羅娃(Maria Zakharova)予以回應，稱烏克蘭的議員是一群「愚昧的殭屍」。

近年來，俄羅斯的蘇維埃歷史再度被美化。連斯大林的公眾形象都有極大改觀：他的形象出現在全國各地的海報上，被讚頌為一位偉大的軍事和工業領袖。作為歷史人物的列寧則一向不容批判，上周塑像被毀后，那一帶的居民已經在要求對其展開修復。

什麼人會去推倒它呢？警方正將這一事件作為毀壞公物案來調查。一些博客把矛頭指向烏克蘭人。人們普遍不相信現如今會有俄羅斯人去推翻列寧，一些公共事業公司職工回答記者問題時，把這種心態充分體現了出來：他們認為列寧是被風颳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