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要改革？別搞笑了

　　沙烏地阿拉伯眼下一團糟。這個結論似乎是外界認真的分析師和沙特政府的一致看法。唯一的問題是，這些問題能否通過上周利雅得宣布的那種休克療法得到解決。

　　直接挑戰顯而易見。去年，來自石油出口的財政收入下滑23%。對於一個77%的財政收入依賴於石油的國家來說，這一點關係重大。在不計算數以百萬計的在政府機構內部及周邊無所事事的僱員的情況下，官方失業率為11.6%。總共70%的沙特人為政府工作。去年上半年，為掌握實權的沙特副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被普遍稱為MbS）擔任首席經濟顧問的穆罕默德•阿爾-謝赫(Mohammed al-Sheikh)表示，沙特王國的資金儲備正在迅速流失，到2017年底就可能會徹底乾涸。這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等外部權威機構此前的預測要早得多。

　　麥肯錫(McKinsey)去年底發表的一份報告很好地總結了沙特的種種問題，該報告預測了未來10年沙特經濟迅速惡化的前景。

　　

　　沙特副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在沙烏地阿拉伯首都利雅得就《願景2030》回答問題。

　　因此，沙特需要大刀闊斧的改革，這就讓我們回到上周沙特副王儲宣布的《願景2030》(Vision 2030)。該計劃旨在打造擺脫對石油依賴的現代化經濟體。整套報告值得一讀，因為它展現了沙特的勃勃雄心，但是幾個標題就會給你一個大致印象。

　　• 未來兩年內，將對沙特國有石油公司的部分股權進行首次公開發行(IPO)。

　　• 這筆IPO和出售其他資產所得——可能達到2萬億美元以上——將投資於一隻新的主權財富基金，使國家得以從非石油類資產獲得固定收入。

　　• 沙特將開放旅遊業。

　　• 允許外國人在沙特境內擁有房地產。

　　• 政府將鼓勵創辦中小型企業，目標是讓這類企業佔據35%的經濟活動。

　　• 逐步取消對成品油、水和電力的補貼。

　　• 將失業率降至7%。

　　• 依靠外資發展一系列新的產業，包括石油化工、製造業和金融業。

　　• 將在國防部發起反腐運動，同時發展國內軍工產業，使其至少可以滿足沙特一半的軍事裝備需求。

　　這一切措施都建立在麥肯錫去年底發表的全面報告《沙烏地阿拉伯——超越石油》(Saudi Arabia — Beyond Oil)之上。

　　這份宏偉計劃的唯一問題是它完全不切實際。說沙特到2020年將不再依賴石油收入（就像上周副王儲所說的那樣），簡直比夢話還要烏托邦。說沙特不在乎油價是每桶30美元還是每桶70美元，實在荒唐。但是，真正的問題在於落實這些措施時的現實。上周的政策聲明壓根沒提到兌現這些承諾的難度。

　　我們真的應該相信沙特可以從零開始、創建一個有能力製造先進軍事裝備的產業嗎？

　　或是相信西方遊客會蜂擁來到這個依法可對通姦者或同性戀者處以石刑的國家嗎？大赦國際(Amnesty International)和人權觀察組織(Human Rights Watch)的報告中定期詳細描述沙特的人權問題。有多少西方女性願意在度假時套上穆斯林泳裝「布基尼」？

　　在那麼多最聰明最優秀的沙特人更樂於在倫敦或紐約工作生活的情況下，怎麼對副王儲承認腐敗而低效的行政部門進行改革呢？

　　沙烏地阿拉伯國家石油公司（Saudi Aramco，簡稱沙特阿美）如何轉型為達到西方透明度及優良治理標準的企業？例如，沙特王國會允許外部獨立機構對該公司聲稱的油氣儲量進行分析嗎？

　　同時，或許最重要的是，沙特政府將如何打破瓦哈比派原教旨主義的控制？過去一個世紀，沙特皇室都沒能做到這一點。

　　在不對改革落實過程進行認真分析的情況下，《願景2030》只是毫無意義的空談。進步的障礙並不新鮮。它們挫敗了歷任沙特政府推行改變和改革的所有嘗試。對於經濟多元化、工業發展、全民教育以及發展可再生能源以推進能源業轉型的承諾，均以失敗告終。忽視落實過程中面臨的問題，暴露了整個思路的脫離實際。我希望麥肯錫作為一家具有最高誠信的公司指出這一點，而不是任由其招牌被它肯定知道行不通的項目玷污。

　　最糟糕的是，這位30歲、從未受過西方教育及其內在懷疑思維熏陶的副王儲，實際上相信自己所說的話，真的認為他可以通過個人意志改變這個國家。他屬於那種可以讓莎士比亞寫出一部偉大劇本的人物類型。該劇本不會以喜劇收場。

　　人們或許忍不住說，這些都是沙特的問題，在諮詢機構無數次報酬豐厚的進一步研究之後，幾乎什麼都不會改變，副王儲將被踢出歷史舞台——或許是在其父親去世、王位易主之後。

　　這種觀點太過狹隘。沙特在中東地區至關重要——看看葉門遭受的損害，以及沙特與伊朗之間的全方位對抗（這位副王儲正在火上澆油）。受經濟疲軟和爭奪石油市場份額驅動，挑釁行為可能會讓一個糟糕的地區更加動蕩。

　　這個國家對整個世界同樣舉足輕重。全球石油消費可能即將見頂，但仍將在很長時期內保持在每日9000萬至1億桶水平上。沙特王國是石油供需平衡的關鍵組成部分，應該成為穩定的力量。假裝油價無關緊要反映出，對於政策帶來的更廣泛的後果，某些人要麼不關心、要麼不懂。

　　對於沙烏地阿拉伯來說，《願景2030》背後的不切實際只會讓混亂的局面更加糟糕。對於沙特以外的國家來說，這種戰略的幼稚是另一個不受歡迎的動蕩和危險的源頭。

金融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