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回復: 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中國精英的困局

[複製鏈接]
跳轉到指定樓層
樓主
硨磲大爺 發表於 2016-3-31 03:51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葉檀

  

  1839年,林則徐在虎門銷毀鴉片后,意氣風發。此時他在官員隊伍中已經算是對西方世界、對英國有一定了解的人,但大體上仍然處於混沌狀態。

  強調禁煙的是一支慷慨激昂的官僚隊伍,以後的海國圖志、翻譯西方學術等勾通中西的做法都來自於這支隊伍,但在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之前,他們大體上並不了解國際形勢。

  強調禁煙的清流派首腦黃爵滋在1836年的一封奏摺中,把鴉片的生產基地弄錯了,並且認為鴉片是紅毛番(英國人)佔領爪哇后的一個陰謀,因為想用鴉片削弱輕捷善斗的土著。他主張用五家互相連坐的方式,禁絕國人吸食鴉片。他不知道從哪兒聽說的傳聞,指出紅毛人自己吸食鴉片,就會遭到本國的炮決之刑。聽著很可笑是不是?這位黃爵滋不算昏憒,是林則徐、魏源、龔自珍等團體中的一員,腦子不算糊塗。林則徐曾經寫詩,向黃爵滋表示過敬意。

  主張嚴厲禁煙的林則徐,是當時精英中真正有能力的人。他不僅12歲、19歲、26歲連續通過考試,成為萬分之1.125的進士,還成為一名有行政能力的官員,一名嚴格的儒家道德自律者。為了解決財政問題,他主張中國自己種植鴉片,以免肥水流入外人田。這麼說吧,用傳統眼光來看,他幾乎算得上是一個完人。

  銷毀鴉片后自得意滿的林則徐,給道光皇帝上摺子,不斷強調只要有足夠的膽量,夷人不足為懼。

  他提供的信息包括紅毛番不能缺少中國的茶與大黃,估計是認為多吃肉,少了茶和大黃就不能消化、容易腹泄。並且,英國人打仗估計也不靈,因為擊刺步伐都不是洋人擅長的,他們綁腿太緊,屈伸不便,用木棍子一戳就倒了。在中國沿海,紅毛番們缺乏接應,堅船利炮無法在內港施展手腳,中國內港船深,大船無法進入,時間長了自然就退。而且,他不知道從哪裡聽說的,認為洋人在罌粟汁液中混進了人肉。

  應對紅毛番的辦法就是:第一、強硬;第二、禁商,不出口茶葉和大黃等,憋死他們;第三、抓漢奸,誰敢向英國商人提供補給和服務,誰就是漢奸,只要時間長了,斷絕紅毛番補給,紅毛番自退。

  林則徐在廣州任欽差就是這麼乾的,他拒絕行商的賄賂,大力收繳鴉片,逮捕違反禁令的人,在廣州組織起保甲制度,其實是連坐的前奏。

  整個朝廷,不管是支持國內種植貼補財政的,還是嚴厲禁煙的,對英國在印度的具體補給、在斯里蘭卡的鴉片規模化、標準化種植,以及對白銀外流的規模,都兩眼一抹黑。在這方面,林則徐算是進步人士,他找了懂英語的人給他翻譯英文書報,整理了很多材料,後來在流放新疆的途中交給了魏源。

  對本國了解不清,對英國了解更是匱乏。英國的制度、英國國內對鴉片的劇烈爭議、廣州洋商分成不同派別、英國駐華商務總監督義律對鴉片的道德憎惡,以及一旦發生戰爭後果將會如何,均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一直到光緒時,才會認真研讀西方的歷史制度等,這時已經積重難返了。

  當時英國有失業,有讓人頭痛的男性普選權要求,還有各種爭奪殖民地的戰爭;而中國則處於大內戰爆發的邊緣,人口增加到農業經濟已經無法容納,各種災害、流民、內戰一觸即發,缺少的是一點火星。

  在1838年,沒有人預料到洋人敢發起一場遠在萬里之外的戰爭。當時,道光皇帝被各種內亂搞得心煩意亂,這種內亂在乾隆後期已經開始,軍隊也在成建制潰敗,在鴉片戰爭之前,不論是道光皇帝還是林則徐,都沒有認為英國是什麼重要威脅,這只是邊疆癬疥之疾罷了。道光皇帝急著讓林則徐到江蘇治理漕運河道,這也是林則徐本人最感興趣的。

  鴉片戰爭前,中國精英就是這麼考慮問題的,怪不得這些精英,不能用現在的目光嘲笑他們目光短淺、不了解天下大勢。當時中國主要是小農經濟,全球貿易整體而言不是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只是自發形成的經濟補充。白銀的流入流出作用當然重要,但也不至於重要到影響國本。相比而言,一場旱災更讓君臣寢食難安。

  可以理解林則徐為什麼對漕運更感興趣,不僅因為他治河有功,更因為漕運影響到從南到北最重要的物流大動脈,漕運出現問題會影響整體北中國,尤其是北京。跟漕運相比,鴉片什麼的簡直不值一提。處置結束,趕緊回歸本國正題。當時的中國,社會、經濟、文化有內部自然運轉邏輯,不需要了解西方,也能運轉下去。

  戰爭進行了兩年,堅船利炮顯示出無與倫比的威力,燧石槍比火繩槍好,復仇神號吃水淺可以進入淺水港,大炮不僅多還可以調換方向操縱自如,有了所有這一切之後,當時人的消息仍然十分混亂。

  沒有人相信技術創新這一套,吃敗仗總是因為道德不高、漢奸太多。關天培的大炮只能直線射擊,抗擊海盜還有用,卻無法應對從背後上來、吃水淺、擁有120門大炮的鐵甲船。到1841年2月之前,廣州以南所有的炮台幾乎都被摧毀,以後重建。

  即便聰明如林則徐也在重彈漢奸、陰謀的老調,或者是為了政治鬥爭,或者是真的相信。清將喜歡用火攻、懸賞、鑿沉敵艦的底艙等戰術,看起來他們是從《三國演義》和《西遊記》上學習的兵法。試圖在中英之間和稀泥的琦善成為漢奸的代表,琦善只不過了解鐵兵器與工業國之間在軍事上的現實差距,又不敢向皇帝佬兒說實話,在中英雙方都說了一堆謊話。

  官員不斷捏造勝仗報告給皇帝,搞得皇帝像打了興奮劑式的,以為剿滅英國人不費多大氣力,堅持反對通商的要求,既然能夠打敗英國人,還通什麼商哪?情況嚴重時就加派部隊,增加軍費,搞人海戰術。事情的解決從來都沒有準備,到最後敗仗到一塌糊塗、根本沒有辦法再撒謊、再隱瞞的時候,自然就解決了。

  中方沒有一個人意識到這是工業與農業兩個時代的典型國家的對決,這才導致了最後的一敗塗地。

  最終一輩子打了很多勝仗的老將軍楊芳用女人的馬桶放在筏上抵抗英國人,這幕鬧劇終於到了高潮。

  只有當地觀察家的觀察稍微準確一點,如《夷氛聞記》,但這些觀察在第一時間並不能成為政策參考。有意思的是,不管是軍官還是欽差,大多數鍾情於買鐘錶、買布匹,盡情享受廣州中洋雜處、貿易繁榮。

  當時的社會是潰敗的,軍隊紀律鬆弛,城市裡充斥著無業遊民,農民日子不好過,希望得到一口飯,道德與洗腦在飢餓面前無能為力。

  不要以為那個時代的人天然愚昧或者天然邪惡,這些愚昧與邪惡在惡劣的經濟環境中愈演愈烈,就像一隻危險的充滿了過多不滿之氣的氣球。

  前電信時代,從英國到中國來往一封信函也需要半年時間,在緊急關頭,一切自然而然發生了。戰爭,以及戰爭背後的國力較量。

  我們必須再次強調,當時有兩類精英:一類如林則徐等在體制內,另一類如伍浩官等成為全球富甲天下的大貿易商,但在國內,從來就沒有登入大雅之堂。這樣的商人只是不入流的歷史邊角料,從事後諸葛亮的角度看,伍浩官等商人的財富可以與羅斯柴爾德家族並肩,在中外貿易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在歷史上得到了應有的地位。

  1840年的精英只能在當時的體制與文化視野內運作,不可能跳出桎梏,現在的精英何嘗不是如此。

  圍繞著2015年6月的股災,現在爭議不休。李劍閣、高西慶在2016年3月26日博鰲論壇最後一天,再次探討去年股災成因,一年過去了,對於去年股災的成因、責任仍然莫衷一是,如果目前再加槓桿,估計還是像去年一樣互相推諉,誰也不認帳。

  第一,是不是槓桿出了問題。高西慶先生認為不是槓桿出了問題,而是使用者用得不對。不管是2008年美國市場發生的重大危機,還是去年中國的股災,槓桿只是一個表象。比較成熟的市場對各種金融工具是有一定之規的,美國如此嚴規的市場還會發生問題,說明中國還是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

  第二,哪個部門應該負責。出了問題,各監管機構都推卸責任,說明監管的覆蓋率不夠。有說法建議一行三會合併起來,因為目前的監管機構之間存在空擋。但歷史上很多次合併之後,各機構依舊各行其是,並未有明顯效果。

  第三,到底應不應該有國家牛、改革牛?李劍閣先生直斥,國家牛市的概念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概念,去年一些官方媒體助漲了市場狂熱的氣氛,如果政府助推牛市,熊市到底應該找誰負責?

  第四,到底該不該救市,救市的方法對不對?如果用「該不該救、什麼情況下該救、怎麼救、由誰來救」這幾個標準衡量,去年中國做的沒有一件事符合國際慣例。由監管部門帶著一批監管對象去救市,就相當於裁判帶著特定的運動員去踢球。你還沒有踢呢,底牌已經泄露光了,還怎麼救?

  這邊廂惹惱了一個人。劉紀鵬先生稱,中國應該有改革牛助力改革,中國崛起的時候,一年半以前是七年熊市,從2000點開始抬頭,這不是證監會一家能做出的決策和主張吧。如果今天總結股災,從清算改革牛、政策牛或者是國家牛算起,那它從根本上就否定中國股市起點。需要改變的是中小上市公司不公平的圈錢,以及大央企恐龍無法帶動價值投資。

  網路上炸開了鍋,支持李劍閣的,支持劉紀鵬的,各自都有一堆擁躉。有在華爾街就職過的、有長期從事資本證券市場的、有長期進行證券與國企理論研究的,他們了解政策,了解市場運作,卻在基本問題上無法達成共識。

  關鍵問題來了,討論是在一個什麼樣的平台上。高西慶先生的話起碼讓我們弄明白,核心的數據目前研究機構無法得到,如果是證監會自己來研究缺乏公正,如果由第三方研究機構研究,未免有隔靴撓癢之嫌。即便研究了之後,也是由大人先生們圈閱,無法達成普遍的社會共識。

  如果以後類似的事件都是無數目字管理的方式,那麼,中國的政策不可能精準,這對於政府掌握著神聖的資源配置權的經濟體而言是致命的。

  對國家牛與改革牛的認知更是如此。中國股市出生之日,就銜著為國企脫困的神聖使命而來,從出生的第一天到現在,說到虛擬經濟為實體企業服務,股市就是必然之選,因為與銀行、債市、民間相比,股市融資成本最低。所以,股市為改革服務更是理所當然,似乎不言自明。

  中國改革的進步在於,不言自明的理論現在需要重新論證,再糟糕的手段,只要為了好的大局目標,就可以運用,這樣的時代一點點在過去。

  正如林則徐與琦善在道德上互相攻擊,劉紀鵬先生說得很直白,「這樣的一個人,我不說歷史上都做了什麼,對資本市場有何貢獻,但起碼你也是端著資本市場的飯碗吃肉的人?看看你的歷史。而這樣的人又恰恰以孫冶方基金會理事長的名義,把這些獎頒給我們一個一個重要的官員。」

  暗指道德上存在污點,這當然還沒有上升到漢奸層面,但如果股市繼續熊下去,如果程序化交易、資本外流繼續,恐怕找漢奸的遊戲就不是一個笑話了。

  參考文獻

  1,藍詩齡《鴉片戰爭》,2015年8月 新星出版社

  2,《劍橋中國晚清史》上冊,2007年12月,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您需要登錄后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本版積分規則

關於本站 | 隱私權政策 | 免責條款 | 版權聲明 | 聯絡我們

Copyright © 2001-2013 海外華人中文門戶:倍可親 (http://big5.backchina.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程序系統基於 Discuz! X3.1 商業版 優化 Discuz! © 2001-2013 Comsenz Inc.

本站時間採用京港台時間 GMT+8, 2025-8-8 05:37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