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喚猴爺上春晚，觀眾動了哪根筋？

    這幾天，社交網站有兩個事最火。一個是集體聲討黃牛，另一個是眾人要求猴爺爺六小齡童上春晚。前者緣起一個視頻，後者源自一個「誤會」。兩件事沒什麼聯繫，不過這兩件事，說起來都跟我的童年記憶有關。對於黃牛，小時候，我知道黃牛是牛，長大了才知道，黃牛是人，而且成精了。對於猴爺爺，小時候，我知道他是成精的猴王，長大了才知道，他是表演藝術家章金萊。

　　支持猴爺爺上春晚，源自一個被闢謠的假消息。據說六小齡童本已經收到春晚的邀請，只是後來節目不合要求被淘汰了。這個假消息像個炸雷，引發巨大的輿論浪潮。原因是，人們認為，今年是猴年，又是老版《西遊記》開播30年，這麼重要的歷史節點，沒有理由不讓六小齡童上春晚。儘管六小齡童否認收到過春晚邀請，而且有「精明人」指出，這股情緒背後可能有團隊無恥炒作，但還是無法阻止已經打開的記憶盒子。人們向六小齡童和老版《西遊記》表達了360度無死角的愛，看那海量的留言和帖子，真有點滔滔江水、黃河泛濫的意思。事情緣起於誤會，甚至可能真是惡意炒作，但這如潮水般的愛，顯然是真的，假不了。

　　當然，這洶湧的愛意背後，同樣藏著澎湃的吐槽。甚至可以說，正是吐槽推高了愛的浪潮。事情看起來很大條，有人發出警告說，如果春晚開啟彈幕模式，估計會被罵到看不見logo。有人不信，對人們表達出來的情感不屑一顧，說什麼別把個人的愛好和情感強加在他人頭上。結果，大家或許想到了：這些「勇士」被愛的收割機碾壓成渣，要麼掉粉，要麼被鄙視。

　　到底怎麼回事呢？先說這愛浪的正面吧。我們都知道，六小齡童和老版《西遊記》，附著了太多人的情感、美好的童年想象。它是幾代人共同的集體記憶，甚至可以說是無數人價值觀和信仰的依託之物。很多人關於神鬼、善惡、好賴的區分，就是從這個角色和戲劇中得到啟蒙的。幾代人情感的、信仰的「聖物」，渺視它，不是找抽嗎？

　　老版的《西遊記》，包括孫悟空這個藝術形象，原本都是戲說，不是真實的人物和歷史，但它就是神奇地自成佳話、自創歷史。人們認準了這個「正統」，後來的再創作，只能以它為標桿。對於孫悟空這一角色的讚譽，演變成了一種判斷標準，以量度後來的表演是「像還是不像」。老版的《西遊記》是中國電視史上的奇迹，它是在電視機大規模普及之初，人們與電視劇發生的一段美妙的「初戀」。更要命的是，這初戀談得是驚天地泣鬼神、刻骨銘心，以至於此後所有的「愛戀」，都只能活在它的陰影里。

　　當然，這股不計代價的愛戀背面，還有更為複雜的情緒。對六小齡童還有老版《西遊記》的痴迷，是難以割捨過去的甜蜜記憶，其實也是對當下電視劇粗製濫造的控訴和不滿。過去形神合一的表演和工匠式的製作模式，與現在流水線麥當勞化的電視劇生產模式，根本就是兩重天。老版《西遊記》前後製作共花去6年時間，雖有各種無奈和資金緊張，片頭曲、化妝、造型、取景，以及片中所有主演、乃至配角，卻無一不成經典。六小齡童繼承父輩衣缽，為塑造孫悟空，花費的心思之多之深，怕是後人有心追趕，亦無力超越。

　　記憶永遠難以挽回，經典再也無法重現。這種遺憾和傷感，平時不撩它，以為它早已塵封深埋，但一旦被勾起，就是洶湧的大海。這事也給出一個啟示：別以為老百姓好糊弄，藝術好不好，作品經不經典，時間會給出答案，記憶會拿出證明。有些演員和戲，終成抹不去的情結，而有些演員和戲，恐怕就只能活在表情包里。

　　支持猴爺爺上春晚，背後當然也包含人們對春晚的複雜情感。從這事可以看出，那種「你傻演，我呆看」的春晚模式，已經不再讓人滿意。如果非要吃一頓叫春晚的年夜飯，人們顯然再也不想讓廚師自個兒決定菜單，而是希望自己主動點菜。不過眾口終究難調，春晚就一台，哪能滿足所有人口味？它因此屢遭詬病和嫌棄。話說春晚就在這種尷尬里辦了一年又一年，也是真心不易。久而久之，觀眾對春晚儲存了海量的白眼，積蓄了大量「不明聖心」和「恨鐵不成鋼」。如今，好不容易有一道菜，受到大多數人喜愛，天時地利人和，似乎都應該上桌，卻偏偏遺憾「被缺席」。於是，猴爺爺的金箍棒，變成刺破氣球的繡花針，是一點也不意外啊。

　　最後，我想說，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我支持猴爺爺上春晚。因為猴年，因為孫悟空，因為每年單劇重播的暑假。另外，我還想說，初戀這檔事，無法再來一次，也沒人願意重複一次，但如果你不給人重溫的機會，人家會跟你干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