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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末元初當過「縣長」的大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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硨磲大爺 發表於 2016-1-23 01:27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這動人心魄的發問,至今令多少人困惑難解。寫下這優美詩句的,就是金元時期的大詩人——元好問。不過與歷代文人「風流才子多春思」不同,至情如斯的元好問卻沒有一件纏綿悱惻的風流韻事傳世,他一生戀愛的對象就是詩詞、史學,這使他雖然生在金末元初朝代更替的亂世,卻深懷強烈的使命感,為後世留下了豐厚的文化遺產,成為「詩文史學萃於一身」的「一代宗匠」。
一、名動汴京的「元才子」
  元好問(1190—1257年),字裕之,號遺山,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他是北魏鮮卑族拓跋氏後裔,魏孝文帝南遷洛陽時,改姓元。元好問的先祖中,最有名的就是唐代詩人元結。他的父親元德明同樣詩才過人,可惜屢試不中,於是心灰意冷,便放浪山水間,以詩酒自娛。元好問在七個月大時,就被過繼給了叔父元格。這或許成了不幸中的萬幸,元格曾在掖縣、冀州、陵川、略陽等地做官,家庭條件優越,他對元好問的教育極為重視,顯然這比整天醉著的生父元德明更適合做監護人。
  元好問天資聰穎,4歲開始讀書,「始齔能詩」,7歲時就能寫詩了。太原名家王湯臣見過他之後,驚呼為神童,後來又在《題裕之樂府後》詩中稱讚說:「常恨小山無後身,元郎樂府更清新。紅裙婢子那能曉,送與凌煙閣上人。」14歲時,元好問拜陵川大儒郝天挺為師,經過6年的學習,他便「貫通百家」。15歲時,元好問曾隨元格在陵川西溪參加一個宴會,即席賦五言詩,引起轟動,有人描述說「當時膝上王文度,五字詩成眾口傳」,將他與東晉名士王坦之相比。他的哥哥元好古對弟弟在五言詩方面的造詣佩服得五體投地,自愧不如,曾寫詩道:「鶯藏深樹只聞聲,不著詩家畫不成。慚愧阿兄無好語,五言城下把降旌。」
  金章宗泰和五年(1205年),16歲的元好問赴并州(今山西太原)參加科舉考試,途中,他遇到一個捕雁者。捕雁者說今天遇到一件奇事,他設網捕得一隻大雁,殺死了它,另一隻脫網而逃,不料脫網的大雁並不飛走,而是在上空盤旋悲鳴不已,後來竟然投地而死。元好問為之感動,便花錢買下這兩隻大雁,把它們葬在汾河岸邊,壘上石頭作為記號,稱為「雁丘」,並寫下了他一生最有名的一首詞,《摸魚兒·雁丘詞》(又作《邁陂塘·雁丘詞》),其中寫道:「問人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是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景,隻影為誰去?」
  元好問的才情沒的說,但卻無法邁過科考的門檻,第一次應試,他鎩羽而歸。他的老師郝天挺安慰他說:「吾正不欲渠為舉子爾,區區一第,不足道也。」這位老先生素來主張「讀書不為藝文,選官不為利養」,說白了就是教育不以科舉為目標,所以元好問的落第並不奇怪。20歲時,元好問寫下了《箕山》、《琴台》等詩,當時的文壇盟主、時任禮部尚書的趙秉文看到后極為欣賞,誇讚說「少陵(杜甫,字少陵)以來無此作」,於是「以書招之」,元好問由此名震汴京(今河南開封),被稱為「元才子」。
  「元才子」應該是名符其實的,他的詩在民間流傳非常廣泛,跟現在的流行歌曲差不多,「家累其什,人嚼其句,洋溢於里巷,吟諷於道途」。只是直到35歲時,這位大名鼎鼎的「元才子」才在趙秉文的舉薦下,考中博學宏詞科,得以以進士的身份進入仕途。
二、良吏、恩師、好男人
  元好問不僅才華橫溢,而且心地善良,為人忠厚,無論對百姓,還是對朋友、家人,都極盡愛心。
  正大三年(1226年),元好問被任命為河南鎮平縣令,一年後轉任內鄉縣令。他清正廉明,體察民情,十分重視發展農業生產,在《偶記內鄉》一詩中,他描述說:「桑條沾潤麥溝青,軋軋耕牛鬧曉晴,老眼不隨花柳轉,一犁春事最關情。」在他的倡導和組織下,原來由於天災兵禍而田園凋敝的內鄉,逐漸呈現出田園蔥綠、農事繁榮的景象。他在內鄉由於母親去世而去職丁憂時,百姓「攀轅卧轍」,挽留不舍。後來他又出任南陽縣令,時值大旱,他極力上疏,爭得了減免3年賦稅的政策,使當地百姓得以休養生息,被評價為「善政尤著」,《南陽縣誌》記載:「南陽大縣,兵民十餘萬,(元好問)帥府令鎮撫,甚存威惠」。
  金亡之後,元好問立志不仕,但他的社會威望很高,所到之處「士子從之若市」。他是一個好老師,「春風和氣,誨而不倦」,培養出了不少優秀人才,元代著名學者王惲、雷膺、郝經、張孔孫等,都出自他的門下。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被譽為「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樸,更是得益於他的養育與教誨。
  白樸是河曲縣人,父親白華進士出身,與元好問是結拜兄弟,兩個人志趣相投,經常詩酒唱和。天興元年(1232年),蒙古人攻入汴京城,年僅7歲的白樸與父母失散,危難之時,元好問收養了白樸姐弟。無奈元好問也是亡國奔命之臣,被押赴山東,生活至為艱辛,但他視白樸姊弟猶如親生,不離不棄。北上的路上,白樸不幸感染傷寒,昏迷不醒,元好問不懼傳染的危險,晝夜將他抱在懷中,百般呵護,或許是上天都為之感動,第6天時,小白樸竟然在元好問的臂彎中出汗而愈。元好問驚喜不已,每天教他讀書,悉心培養。白樸12歲時,元好問才將他們姊弟送歸到白華身邊,白華感激不已,寫詩謝曰:「顧我真成喪家犬,賴君曾護落窠兒。」此後,元好問每至其家,都要指導白樸治學門徑,還寫詩勉勵他說:「元白通家舊,諸郎獨汝賢。」可以說,白樸的藝術成就中,埋藏著元好問的巨大心血。
  元好問雖以才子著稱,喜歡飲酒賦詩,但卻從不光顧秦樓楚館,沒有留下任何讓人八卦的風流故事,相反,他的家庭觀念很強,對兩位夫人情義深重。
  他的髮妻張氏是曾任戶部尚書的張翰的女兒,元好問18歲與她成婚,兩人夫唱婦隨,既經歷了安逸時的甜蜜,也度過了動蕩時的艱辛。張氏不幸在元好問南陽令任上去世,元好問十分悲痛,曾寫下一篇情真意切的《三奠子》,悼念亡妻:「悵韶華流轉,無計留連。行樂地,一凄然。笙歌寒食后,桃李惡風前。連環玉,迴文錦,兩纏綿。芳塵未遠,幽意誰傳。千古恨,再生緣。閑衾香易冷,孤枕夢難圓。西窗雨,南樓月,夜如年」。
  後來元好問又續娶了小他二十多歲的毛氏為妻,不久汴京被元軍陷落,元好問以俘虜的身份被押赴山東聊城羈管幽禁,毛氏跟隨他輾轉顛沛,不離不棄。元好問重獲自由后舉家回到故鄉忻州,但他致力於收集野史資料,需要時常外出,養家的重任都落在了毛氏身上,她很理解元好問的志向,總是無怨無悔。元好問很受感動,在《自題》詩中他寫道:「共笑詩人太瘦生,誰從慘淡得經營。千秋萬古迴文錦,只許蘇娘讀得成。」有情有義的元好問,成為歷史上難得的另類風流才子。
三、奉忽必烈為「儒教大宗師」

  元好問生活的時期,金朝日漸衰落,開始蒙受蒙古鐵騎的踐踏。在這樣歷史轉折之時,人的選擇是分外艱難和痛苦的,元好問因此曾惹來不少非議。
  第一件事是「崔立碑事件」。天興二年(1233年),蒙古大軍包圍金都汴京,金哀宗以「親征」之名逃出京城,安平都尉、京城西面元帥崔立發動政變,開城納降,並自封鄭王。事後崔立自認為此舉避免了蒙古軍屠城,拯救了全城百姓,便命左司員外郎元好問執筆,為他立「功德碑」。元好問深知涉及名節大事,便推脫給了太學高材生劉祁。劉祁無奈起草了初稿,然後交給元好問推敲、修改,文成后,磨掉宋徽宗所立「甘露碑」字跡,刻上碑文。
  在儒家文化里,文人最講究氣節,元好問為叛賊立碑,引起了世人對其名節的非議。當然,也有學者為他辯駁,說他撰寫碑文是迫不得已,而且是否構成氣節問題,關鍵是看他在碑文中是否為崔立頌功。元好問在這個問題上確實沒有太多可指責的地方,他只是「直敘其事,敷衍成文」,即客觀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並沒有為其大唱讚歌。他的學生郝經為此曾做《辨甘露碑》一詩,其中寫道:「作詩為告曹聽翁,且莫獨罪元遺山」,以此向世人疾呼,元好問是清白無辜的。
  第二個爭議事件,是汴京城破后,元好問曾寫信給蒙古中書令耶律楚材,開列了王若虛、王鶚、楊奐、張德輝、高鳴等54名金朝儒士,請他酌加任用,「使脫指使之辱,息奔走之役……饘粥足以糊口,布絮足以蔽體。」後來,這些儒士大多被元朝起用。這一舉動的確驚世駭俗,由此給他帶來了種種責難,但在元好問看來,雖然受教者眾,但能有所成就者僅「三四十人而止矣」,人才難得,因此要格外珍惜、保護。應該說,他是高瞻遠矚、富於遠見的,他所舉薦的這54名知識分子中,有15人在《元史》中都留下了記載,他們在傳承和保存中原文化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
  第三件飽受爭議的事件,是在元憲宗二年(1252年),已經63歲高齡的元好問北上覲見忽必烈,給他奉上了「儒教大宗師」的尊號。忽必烈很意外,非常高興地接受了。元好問乘機提出免除儒戶的兵賦等,忽必烈無法拒絕,只好答應了。
  有人說這是元好問在拍忽必烈的馬屁,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自金滅亡之後,元好問並未出任過元朝任何官職,而以他的名望,混個官當易如反掌,一介布衣何談趨炎附勢呢?元好問此舉的動機無外有兩個:一是蒙古人不尊重儒家,推行「八娼、九儒、十丐」,儒生的地位連娼妓都不如。元好問給元世祖戴上「儒教大宗師」的帽子,可以提高儒生的政治地位,並以此引導遊牧民族的統帥能「以儒治國」,「以漢法治漢地」。第二,則是源於他對蒙古統治認識的轉變。曾經,在亡國后,元好問的內心是十分痛苦的,「十年舊隱拋何處?一片傷心畫不成」,然而在入元二三十年間,他看到忽必烈能夠大興學校,實行較利於發展經濟文化的政策,安定百姓生活;同時他對忽必烈消滅雲南地方勢力,恢復漢唐舊疆的赫赫功業特別欽佩。他在《劉時舉節制雲南》詩中說:「雲南山高去天尺,漢家弦聲雷破壁。九州之外更九州,海色澄清映南極」,把蒙古稱為「漢家」,這表明他內心裡的對立情緒消失了,對蒙古政權已經逐漸認同。
  元好問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在蒙古大軍圍城時,他曾竭力謀求救國救民之策,「死不難,誠能安社稷、救生靈,死而可也」。以此為標準,新興的元朝是要好過腐敗而沒落的金朝的,從這一點說,元好問雖以儒家自居,但絲毫沒有一家一姓愚忠的腐儒之見,他看到了社會發展的大趨勢,並欣然順應了這個潮流。
四、「野史亭」上寫春秋
  金朝的覆亡已不可阻擋,元好問最關心的事,就是「國可亡,而史不可滅」,他要為後世留存一部金朝的歷史。他在《學東坡移居》詩中說:「國史經喪亂,天幸有所歸。但恨后十年,時事無人知。廢興屬之天,事豈盡乖違。」然而,在活著都是未知數的動亂之際,這是何其艱難啊!
  汴京被圍時,時任東曹都司的元好問就向丞相建議「請小字書國史一本,隨車駕所在以一馬負之」,就是用小字抄錄一遍國史,一匹馬就可以帶走。然而「相雖以為然,而不及行也」,主意雖然不錯,可城外的戰馬嘶鳴,哪有功夫干這事啊。
  天興二年(1233年),元好問被蒙古軍羈管於聊城(今山東聊城)時,便開始著手記錄金史的工作,他一方面「記憶前輩及交遊諸人之詩,隨即錄之」,另一方面則為人撰寫碑銘,通過記述人物的事迹來敘述歷史,寫出當時社會的變化。兩年後,元好問移居冠氏(今山東冠縣),「尤以著作自任」。當時金國實錄在順天(今北京)張柔家,於是他向張柔表達了想撰寫《金史》的意願,但這件事卻被別人阻止了。元好問並不氣餒,他說:「不可令一代之跡泯而不傳」,更加堅定了保存歷史的決心。
  元太宗十一年(1239年),年已半百的元好問獲得了自由,回到老家忻州,居住在讀書山,那種欣喜的心情溢於言表,「乞得田園自在身,不成還更入紅塵?只愁六月河堤上,高柳清風睡煞人!」當然,回家並不都是睡覺,他還有更偉大的使命,「乃構亭於家,著述其上,因名曰『野史』」。這就是流傳至今的「野史亭」,是元好問儲存資料、撰寫歷史的地方。從此,他常年奔波於燕京、真定、順天、鎮平、東平、汴京、洛陽、太原、忻州等地搜集材料,凡是金代君臣們留下來的言論、事迹,他都認真進行採集,「雖甚醉,不忘」。他把聽到的一點一滴都用小的紙條、小的字體記錄下來,多達一百多萬字,以致「捆束委積,塞屋數楹」。
  經歷二十餘年的不懈努力,元好問窮經皓首,終於完成了《中州集》《壬辰雜編》等數部宏篇巨著。《中州集》是一部金代詩歌總集,收錄了詩詞2116首,意在「以詩存史」,開創了我國歷史上斷代詩史的新體例。後來元朝丞相脫脫主持修撰《金史》,元好問的這些史學著作成為主要的資料來源,《四庫全書總目》稱「多本其所著」。《金史》被公認為良史,元好問功不可沒。
  雖然在史學上貢獻巨大,但元好問最引為自豪的,還是他的詩詞造詣,甚至在臨終之時,他囑咐後人在墓碑上只題七個字:「詩人元好問之墓」。元好問的詩詞理論功底相當深厚,28歲時他就寫下了一部不朽的評論集《詩論三十首》,提出了自己獨到的「以誠為本」的詩歌理論。在詩歌創作上,元好問以「喪亂詩」奠定了他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對此,他曾自信地說:「詩狂他日笑遺山,飯顆不妨嘲杜甫」,敢於將自己與杜甫相提並論。這些詩都寫於金朝滅亡前後,山河破碎,流離的痛苦、內心的憂患浸透於他的詩歌之中,具有史詩般的意味。例如在《岐陽三首》中寫道:「百二關河草不橫,十年戎馬暗秦京。岐陽西望無來信,隴水東流聞哭聲。野蔓有情縈戰骨,殘陽何意照空城。從誰細向蒼蒼問,爭遣蚩尤作五兵」。在《癸巳五月三日北渡》中,他描繪說:「白骨縱橫似亂麻,幾年桑梓變龍沙。只知河朔生靈盡,破屋疏煙卻數家。」這些文字,筆筆浸血,字字含悲,堪稱杜甫之後現實主義詩風的又一高潮。
  元憲宗七年(1257年),元好問卒於獲鹿(今河北鹿泉市)寓舍,享年68歲。一代文宗溘然而逝,歷史的天空中星光為之黯然。
  清代學者趙翼有一首《題遺山詩》,概括了元好問的一生:「身閱興亡浩劫空,兩朝文獻一衰翁。無官未害餐周粟,有史深愁失楚弓。行殿幽蘭悲夜火,故都喬木泣秋風。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不幸的時代,卻成就了元好問的偉大,這無關天賦,而在於他自覺的責任與高遠的志向。
來源:《文史天地》雜誌總第2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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