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不缺好故事

       很久沒看俄羅斯電影了，一直以為俄羅斯社會處於艱難的轉型中，可能無錢、無暇顧及文化，電影也與世界拉開了距離。這次電影節有好幾部俄羅斯片子，都很不錯，才覺得可能是我們引進電影的思路有點偏，過於傾向商業大片，忽視了藝術的多元化，忽視了今日的俄羅斯。
　　《回歸》是獲第60屆威尼斯金獅獎的影片，寫一個離家12年的父親突然回來，帶兩個兒子去旅遊的故事。由於長期疏離，父子間有了較深的隔閡，孩子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自己的爸爸。直到海邊一次激烈地衝突，小兒子奔向瞭望塔欲要自殺，父親狂奔緊追，結果從塔上摔落，當場身亡。兩個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父親的遺體從島上運回岸邊。但不幸的事再次發生，此時此刻，孩子們對著大海，第一次最真切地喊出了「爸爸！爸爸！」。
　　整部影片的背景是公路、大海、森林，瀰漫著灰濛濛的色彩。把一段親情關係放在如此暗淡的冷色調下，凸顯了疏離帶來的孤獨，和少年反叛期的茫然。人與人的關係，即使是父與子，也難於承受被服從、被訓斥的專制。這種父與子關係的闡述，在俄羅斯文學傳統中並不少見，只是人性在不同的年代，總會帶上這個社會的烙印。《回歸》中的父親，從事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交易，這或許是他冷漠、暴戾、又極其嚴格的原因。他希望兩個孩子在這個充滿危險的世界里能變得堅強。他的死亡彷彿完成了男孩們的成人禮。就一個民族來說，這樣的孩子成長史雖有點殘忍，但仍難能可貴，因為孩子不再懦弱。
　　與此對照，不禁讓人想起前兩天貴州畢節市四兄妹自殺的事件。這也是一個父母遠離，孩子成長的故事，只是這個成長以失敗告終，而且是以極其悲慘的方式。雖然在千萬多中國留守兒童中，這樣慘烈的故事只是個案，但它濃縮了中國轉型過程中一個巨大的社會問題：一代缺少關愛的孩子將如何成長？這個題材如能拍成一部好電影，它的容量和震撼力怎麼會低於《回歸》？關鍵是我們能不能像俄羅斯那樣有勇氣去正視現實，有沒有飽滿的情感和足夠的藝術才華去表現這個現實。中國電影實在不缺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