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振強 ：朝鮮遣返韓國公民能挽回多少面子

　　不管怎麼說，在這個世界上，朝鮮都是一個現實的存在。推動其進步、發展以及漸趨融入世界文明與國際大家庭，乃世界各國的重要使命。


　　而今，冷戰與國家分裂狀態下常見的「叛逃」，在世界各地已不多見，但在朝鮮半島，這是個例外。

　　自上個世紀 50年代以降，韓朝兩國間之「叛逃」，一直就是個時常吸引世界目光的焦點。當然，「叛逃」不僅是朝鮮民眾逃往韓國，還有朝鮮民眾逃往中國。是謂「脫北」與 「脫北者」。1997年2月，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會前委員、中央書記、主管意識形態和對外聯絡的高官黃長燁與副手逃往韓國、后黃留在朝鮮的妻女被迫自殺事件，更是轟動世界。

　　最新一起朝鮮士兵「叛逃」或曰「脫北」韓國事件以及其後引發的種種，很是耐人尋味。

　　來自韓國軍方的消息稱，6月15日上午8時左右，一名朝鮮士兵靠近韓國軍隊在朝鮮半島中部江原道華川地區的一處哨所，表示希望歸順韓國。由於這名士兵明確表達投誠意願，沒有引發交火或鳴槍示警。據稱，這名朝鮮軍人歸順過程中，韓朝兩側的緊張氣氛一度升級，但沒有發生槍擊等武力衝突。

　　「歸順」的這名朝鮮軍人，是徒步穿越寬4公里、遍布地雷和鐵絲網的朝鮮半島非軍事區后，進入韓國境內的。韓方稱，經調查，他現年19歲，是朝鮮軍隊中級別最低的下等兵。

　　有趣的是，這一次，一如上述新聞所言，朝鮮方面對於士兵「脫北」並未劍拔弩張，亦未唇槍舌劍地與韓國打嘴仗，他們採取了另外一種方式——就在朝鮮士兵「脫北」的同一天，朝方以朝鮮紅十字會中央委員會委員長的名義通知韓國，定於6月17日上午，在板門店遣返兩名「非法入境」的韓國公民。朝鮮當天還發表代表官方立場的最高級別聲明，言如果朝韓之間形成互信、和解氛圍，沒有理由不同韓方舉行對話和磋商。

　　至於這兩名韓國是如何「叛逃」「脫南」的，我們無從知曉。不過，據這兩名韓國公民的家人說，兩人在中國旅遊時，在中朝邊境地區「失蹤」。韓聯社報道，韓國政府在兩人失蹤1個多月後，仍未發現他們被朝方扣留。韓統一部說，韓方將在兩人回國后檢查他們的健康狀況，具體調查他們進入朝鮮的經過。

　　恰逢朝鮮士兵「脫北」當日，朝鮮方面為何「慷慨」地、「無條件」以遣返韓國公民作為回應?筆者以為，原因不外乎如下幾點。

　　其一，朝鮮方面不過是要表明，「叛逃」「脫北」者有，「叛逃」「脫南」者更大有人在。我這邊過去你那邊一個，你那邊過來我這邊兩個，半斤八兩，不值得大驚小怪。

　　客觀而言，朝鮮方面至少在此的做法，用一句中國話來說，顯得有些「掩耳盜鈴」。稍有正常思維的人，恐怕都不會認為，朝鮮有哪怕星點的魅力能夠引來任何一個韓國人的「脫南」。但是，朝鮮卻恰恰要這樣說、這樣做。倘若為了洗腦計，是說給本國民眾聽聽，尚且罷了。若是以為全世界也相信這是真的，這就真讓人莫可奈何了!

　　或許，一套虛假灌輸、誇大不實的語言，說久了，聽者會相信、感動，而說這話的人自己也會相信、感動。我們從朝鮮遣返韓國公民這件事情上，看出的正是這樣的端倪。

　　其二，是要以主動遣返的行為，來緩和雙邊關係。

　　6月15日，朝鮮士兵「叛逃」「脫北」的這天，正是朝韓《6·15共同宣言》發表15周年紀念日。2000年的這一天，對朝鮮進行歷史性首次訪問的時任韓國總統金大中，與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日發表聯合聲明，尋求促進南北關係發展。

　　遺憾的是，由於價值觀、睜開眼睛看世界觀以及統治模式、領導人個人性情、稟賦的差異，包括對待民眾、對待民眾生命的態度的差異，使得朝韓兩國的關係，很難取得實質性進展。法治法度與人治專制，恆久如一與喜怒無常，自信互信與骨子裡的不自信、不信人，亦使得雙方的靠攏、談判總是陷入南轅北轍的尷尬中。

　　我們並不認為此次朝鮮方面「主動」遣返韓國公民之舉，對兩國關係會有多麼大的實質性改變，但不妨可以視之為值得觀察的朝鮮方面有意改善朝韓關係的最新動向。

　　其三，是要以此緩解在「叛逃」「脫北」問題上所遭受的來自世界的強大壓力。

　　眾所周知，勞教、羈押、虐待、鋼絲穿骨、間諜暗殺、公開槍決甚至「炮決」……所有這些，並不單隻出現在恐怖電影中，而是朝鮮一直以來懲罰被遣送回國的「脫北者」的真實做法。此行為的曝光，聯合國以及世界民眾對此的譴責，相信朝鮮方面不會全無壓力。此次朝鮮遣返韓國公民，或可視為其改變既往作為的一個訊號—— 可以用講道理的、平和的、人道的方法處置「叛逃」者。

　　其四，是要以此挽回自認為被折損的面子。

　　對於一切以面子為要、不惜毀損價值萬千、人的生命萬千，也不能折損自身面子之舉，我們並不陌生。遺憾的是，當今朝鮮，其領導人無論是在內政，還是外交上，崇奉的還是這樣的一套哲學，踐行的還是這樣的一套做派。

　　重重鐵絲網以及高牆鐵幕之下，竟然還是又跑掉一個士兵，情何以堪?令人欣慰的是，這一次，朝鮮方面至少並未立刻表現出憤怒及做出不理智之舉，而是主動出擊，火速遣返韓國公民，欲巧妙地挽回自認為被折損的面子，這無論如何也算得上是一個進步了。

　　或許，不管怎麼說，在這個世界上，朝鮮都是一個現實的存在。推動其進步、發展以及漸趨融入世界文明與國際大家庭，乃世界各國的重要使命。而，在這樣的過程中，重視、容忍、寬待、理解朝鮮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甚至將面子與國家及其領導人尊嚴視為同等重要，或尤當引起重視，尤當作為與其交往、打交道的第一要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