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朝邊境不止於一堵厚厚的「高牆」

       朝鮮士兵持槍進入中國境內搶劫殺人，這一消息令人驚悚，這名士兵搶到的只是100元人民幣加上一塊豬肉，卻殺死了四名中國居民。朝鮮士兵越界搶劫時有發生，多半謀財不害命，這一次的惡性搶劫殺人案折射出中朝邊境複雜的治安形勢。中朝1400多公里的邊界線上無法築起密不透風的高牆，而邊境內外的生活水準形成的位差會使朝鮮士兵的暴力資源外溢到中國一邊，堵不如疏，中朝之間應該在邊境治理方面達成共識，使邊境成為交流的通道而不是防範的禁區。
　　中朝之間很多地方僅僅是一河之隔，冬季或者枯水期，河流並不是彼此的阻隔，卻是兩個不同的經濟世界，一位朋友曾親眼看到朝鮮士兵從界河游到中國一邊，中國遊客將一盤子烤串送給了這個士兵。這也是中朝邊境的真實狀態，如果肚子都不能填飽，而對岸則飄著酒肉的香味，難免會有越境搶劫的衝動。中國邊民也反映，過去十多年來，朝鮮士兵越境偷食物也是常有的事情。這是人性使然，金正恩以來，尤其是在處死張成澤之後加強了邊境管控，越界的人數大幅度減少，但如果不能把士兵的肚子填飽，越界搶劫還是難以避免。
　　對於這種近乎「常態化」的越界行為，是應該定義為個體行為，還是國家行為呢？如果是個體行為，那就要遵照中國的法律和規定處理，此前也有外國毒梟被中國判處死刑，這次朝鮮士兵的惡性搶劫殺人行為應當受到中國法律的嚴懲。然而，這並非偶發事件，此前也發生過類似事件，甚至造成中國邊防人員的傷亡，僅僅依靠中國一方的努力，並不能保障邊境的安全。為應對邊境複雜的治安形勢，有些地方實施了「十戶聯防」的制度，每家都裝有報警器，這也是迫不得已的舉措。軍民聯手意味著安全隱憂很大，邊境存在著軍事化的趨勢。
　　邊界是現代主權國家的象徵，對邊界的管控是國家治理能力的體現，從防務上來看，邊防部隊界定了國界，武裝人員的越界實際上代表著一種侵略抑或是叛變。因此，中朝邊境上存在的朝鮮士兵越界搶劫的行為是不正常的，也是不能容忍的，慮及中國漁民在海上的遭遇，確實需要規制朝鮮軍隊的越界行為了。朝鮮軍人的越界行為已嚴重影響到了中國的安全，邊境居民的生命與財產受到了威脅。在防務與外交上作出回應與交涉也是理所當然的。
　　邊界在軍事安全上的意義最為明確，除非兩國之間有聯合巡邏等方面的合作，未經對方的允許，武裝人員不可越界。當然，朝鮮士兵的越界動機並非軍事目的，而是獲得財產和食物。朝鮮實行先軍政治，軍隊佔了青壯年的一大部分，但是國內經濟連擁有優先權的軍隊需要都滿足不了，越界士兵搶劫食物的行為折射出朝鮮經濟的窘境。金正恩上台以來，多次視察朝鮮人民軍中的生產單位，希望士兵們能夠吃上魚，但是有些士兵甚至連土豆都吃不飽。金正恩在新年賀詞中強調農業、水產、輕工業都要發展，滿足人民的生活需要，反倒是軍事問題闡述得比較少。經濟已經成為影響朝鮮軍事能力的短板，因營養不良，徵兵的標準已大大下降，僅僅依靠鋼鐵意志不會有鋼鐵的腸胃，更不會有鋼鐵一樣的士兵。
　　士兵越界尋找食物，意味著中朝邊境可以成為物資交流的通道，中朝之間經濟水平相差巨大，已形成了交流的「勢能」，事實上，朝鮮勞動力到中國邊境城市打工已成朝鮮政府收入的一部分，這些人賺的工資要比當地人少，但大頭都要上繳國家。中朝邊境地區的勞動力相對短缺，改變中朝邊境的隔絕狀態，讓更多的朝鮮勞動力進入中國，開闢中朝經濟合作的新領域，或是正道。於朝鮮而言，中國和韓國的經濟水平都比較高，朝鮮實際陷入經濟發展的窪地之中，士兵因飢餓而越界則活生生地證明了開放之迫切性。
　　依靠核武器換援助的模式已行不通了，朝鮮成為東北亞市場網路的黑洞，吞噬了朝鮮人的健康甚至生命。僅僅依靠朝鮮自身努力非但難以拉平與中韓等鄰國的差距，反倒會被遠遠地甩在後面。刺刀改變不了人性，吃飽穿暖是人的最基本需求，如果連帶刺刀的人都要為食物冒險，金正恩確實需要改弦更張了。
　　朝鮮之幸在於與富鄰為伴，若改變先軍政策，推動經濟改革開放，其「后發優勢」不可估量。中國之不幸在於與惡鄰為伴，既不知曉其意圖，也不能規制其行為，以德報怨並不能換來對方的合作。《超級合作者》的作者馬丁?諾瓦克發現，以牙還牙的策略能夠推動雙方的合作，適度的懲罰能夠讓對方改變不合作的態度。漫長的中朝邊界不能變成帶有鐵絲網、刺刀的高牆，那樣的話誰都沒有安全，只有讓邊界變成合作的「市場」，才能各取所需，安全與食物，兩者兼得。（孫興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