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高官拋出「南海風水說」， 隨口一說飽含信息量

        不在美國人針對中國南海造島的種種非議中，我們聽到的最離奇的莫過於「破壞風水」說。這句話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風水先生的信口胡噴。當消息說，這竟然出自美國負責東亞事務的助理國務卿丹尼爾·拉塞爾之口，我們又懷疑它是一則假消息。然而，這卻是美國知名媒體《華盛頓郵報》白紙黑字刊發出來的。拉塞爾何出此言？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或者說是他意味深長的精心表態？《環球時報》記者在相關國家進行了調查，並採訪了多名專家，對拉塞爾的「驚人之語」做了深入解讀。
　　不是「風水」，是「氣氛」？
　　拉塞爾的話出現在5月13日的《華盛頓郵報》上。該報稱，拉塞爾在接受採訪時說，「填海造島不一定違反國際公約，但必然會破壞東南亞地區的風水、和諧。而且違背中國一貫的主張，與『要做一個友好鄰居，一種良性、無威脅的力量』的表態不符。」
　　拉塞爾的「風水說」讓外界大跌眼鏡。據了解，作為中國傳統文化一部分的「風水」，經華人和其他亞裔傳播，在美國已經有了一定影響，「美國風水協會」「世界風水協會」「美國風水學院」和「風水師」培訓及資格證書等，上網一搜一大堆。雖然從英文的說明以及用詞可以看到「Chinese」的痕迹，但「風水」在美國被不少人接受。那麼，拉塞爾懂風水嗎？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學者李明江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風水」之說估計是拉塞爾脫口而出、比較隨意的一句話，拉塞爾大概明白風水是什麼概念，但不一定懂。馬來西亞前總理政治秘書、新加坡拉惹勒南國際研究院資深研究學者胡逸山也表示，這應是美國官員隨口的說法，因為在美國，風水被當成半迷信之類的東西。
　　《環球時報》記者認識的兩名研究中國問題以及安全事務的美國學者一致認為，拉塞爾說的「風水」其實是指「氣氛」(atmosphere)，原因是用「風水」更形象，較「氣氛」更容易讓中國人接受或產生代入感。這兩位學者說，他們與「Denny(即拉塞爾)」是多年好友。其中一人更明確表示，拉塞爾肯定不懂風水，用這個詞只是為了讓亞洲人看著「更直白」。
　　5月底，《環球時報》記者在華盛頓參加一場研討會時，美國國務院一名負責中國事務的官員也表示，他覺得拉塞爾所要表達的是「氣氛」「和諧」，但這兩者無疑都不如「風水」更能吸引中國人，更能成為媒體頭條。
　　拉塞爾的「風水」的確引來很多議論。「美國官員的風水說遭遇中國道士」，有美國媒體稱，中國終南山上的一名道士從道教玄學角度分析了南海對周邊國家乃至世界格局的影響，並「挖苦」美國官員。香港東方網的一篇文章稱，「不得不說，美國外交官造詞能力就是強」。文章認為，首先，「風水」一詞讓中國普通老百姓、東南亞華人圈都能聽得懂，哪怕是沒有受過多少教育的人群。其次，這是「中國造島破壞南海生態」的通俗表達。拉塞爾對風水的認識很可能就屬於這個生態範疇。
　　「這說明中國文化的影響力的確很大，但同時也說明拉塞爾並不了解風水。」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院長金燦榮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拉塞爾只是從字面上理解——改變地理地貌，對社會產生影響，這與中國人的理解不同，西方人並不了解陰陽、金木水火土。此外，拉塞爾講話用中國名詞說明中國對東南亞很有影響力，如果他談歐洲問題，不會用到這個詞。
　　東南亞各國「風水」很盛
　　在分析人士看來，拉塞爾作驚人之語，大概是因為他了解到風水在亞洲特別是東南亞有較高流行度。「風水作為古老的中國文化，在東南亞流行上百年。拉塞爾的話是對中國的側面敲打，想激起東南亞對中國的反感。」德國全球新聞網認為，「這一策略顯然不會太奏效，因為風水來自中國，中國在風水領域有最大發言權。」
　　中國南海研究院院長吳士存對《環球時報》說，風水學是中國歷史悠久的一門玄術，其基礎和核心思想來源於《易經》，結合了環境、地理、健康等各種因素。風水文化是中國古代傳統文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特別是在包括中國和東南亞國家在內的華人文化圈有著廣泛的民間基礎。
　　華人眾多的新加坡和馬來西亞有很多中式寺廟, 許多典型的名勝營建與風水有關聯。新加坡很多賓館都依照當地或外地請來的風水師意見規劃或調整改造。據稱，新加坡聞名的海德飯館，曾屢次延請著名的風水師對該飯館的門庭、噴泉和酒店接待處進行改造。
　　馬來西亞港口城市檳城中式寺廟極樂寺，即是依照風水形式選址的，左有青龍山，右有白虎山，極樂寺的小山有仙鶴飛升之意。據說如馬來西亞航空公司總部、布魯梅塔和馬來西亞聯合工業公司等，均是按風水規劃。
　　菲律賓的華僑義山街道平坦，「豪宅區洋樓」墓宅風格各異，中、西和各宗教不同風格設計皆有，均講究風水，除了體現華人死後「厚葬」的精神，也因華人相信好風水可庇蔭後代。年初，有菲律賓媒體報道稱，由於越來越多的菲律賓人相信「風生水起」，效法華人看風水改運迎接2015年，菲天主教「驅魔神父」在官網上警告信徒說，風水招引惡魔，應向上帝祈福。
　　在印度尼西亞，CNN當地頻道曾就「風水」刊登報道，介紹其起源和流變，並引述印尼風水專家佐哈爾·科的話稱，「現在仍有許多人對風水存在誤解，他們覺得它只局限在華裔族群和某些宗教之中，但其實風水適用於所有人」。一名華人朋友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在建築房屋、布置內飾時，印尼許多華人都會邀風水師來家中測評，不少有實力的家庭甚至一擲千金，前往香港或中國內地尋訪有名的風水師。
　　由於華人執東南亞經濟牛耳，隨著中國崛起，近年東南亞主流社會興起過春節，其中許多習俗與風水有關。例如在越南，每逢春節，家家戶戶都要買桃花和金橘樹。桃花既有辟邪含義，又有冬去春來、大地回春的寓意，而金橘象徵吉祥和財富。在越南春節習俗中還有一個重要活動就是初一早上的「沖年喜」，就是第一個進家門的人往往會決定主人家一年的運程。所以，越南人家往往會根據生辰八字選擇「沖年喜」的對象。
在國家政策上多是圖熱鬧
　　風水的流行對東南亞政界也有一定影響，如菲律賓明星總統埃斯特拉達篤信風水，菲律賓許多政客競選時也總有風水師當競選顧問，指點迷津。不過，胡逸山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東南亞信風水的官員肯定有，但風水不會被帶到政府層面，成為治國或處理政務的要素。
　　幾年前，法新社曾報道印尼一名風水師為奧巴馬占卦的新聞。這名風水先生稱，奧巴馬當時就任美國第44任總統，「『44』是個幸運數字，因為4+4=8，而8是幸運數字。」報道還稱2009年是中國的牛年，奧巴馬出生的1961年也是牛年。中國人一般認為牛年出生的人都勤勞肯干，但性格倔強。「這意味著奧巴馬不得不努力拯救他的國家，有時候他應該忽略批評家對他政策的抨擊。」這名風水先生還表示，雖然奧巴馬兒時在印尼居住過4年，但印尼不期望從奧巴馬那兒得到多少好處，「因為好運離我們太遠了」。
　　2014年初，印尼有電視節目邀風水師為本國經濟前景占卜，但結論十分悲觀：2014年印尼盾對美元會大大貶值，房價也將滑落。實際上，當年印度尼西亞盾雖然大規模貶值，卻沒有預測的那麼差，房價更是穩中有升。一名印尼同行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在國家政策、經濟前景方面，本地媒體偶爾會援引風水師的預測，但大多是圖一個熱鬧。
　　吳士存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東南亞其他國家的華人、華僑數量及其在總人口中的比重明顯小於新加坡，且這些國家擁有自身獨特的民族文化，並經歷了長期的西方殖民統治，因此其民間和政府內部風水文化均不如新加坡。在新加坡政府層面，受到西方現代文化思想影響，更多體現的是西方分權制度，儒家思想及風水文化主要是在道德層面發生作用。
　　「美國才是破壞『風水』的真兇」
　　「我以前並沒有聽說有人將中國風水與南海問題扯在一起，而且風水之說在南海問題相關國家比如越、菲、馬等國並沒有被過多接受，多在華人圈有影響」，廈門大學南洋研究院院長庄國土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東南亞國家關於地形地貌與人運勢的關係另有解釋之法，比如，一些馬來西亞人相信巫師，這與中國風水沒有絲毫關係。因此，東南亞國家不可能附和美國官員的說辭。
　　據《環球時報》記者了解，東南亞政界或大眾媒體並沒有將拉塞爾的話當回事，鮮有評論。不過，在對風水感興趣的人士看來，拉塞爾的話值得分析。根據香港《信報》日前的一篇報道，香港學者沈旭暉表示，他對與南海相關的國際法及外交爭議尚有粗疏研究，但關於東南亞風水則超出其知識範圍，因此不得不去請教香港玄學大師麥玲玲。
　　「依我看，美國人不太可能熟悉南海的風水，那位官員所講的大概只是個外交說法」，麥玲玲答道，「依照風水學理論，任何的海岸線有改變，一定會對某些人或國家有影響，但問題是所謂的影響是向好還是向壞，以及對誰有影響，這還要看很多因素。其中我們看風水地運，中國人通常說『藏風聚氣』『曲水有情，直水無情』等，指彎彎曲曲的海岸線有聚財之效。我有稍微看過中國現在南海建造的人工島衛星圖片，海岸線的確很直，但難以知道人工島會否改變整個南海水流流向，南海風水會否因而受影響，不能就此下定論。」
　　「幾十年來，南中國海儘管有一些小的衝突。但總體來說是風平浪靜。」德國風水新聞網也稱，對許多風水人士來說，南中國海是一塊風水寶地。5萬億美元的貿易通過這裡，周邊也是世界經濟發展最快速的地區。許多人不希望風水被破壞，包括戰爭。
　　「事實上，美國才是目前南海局勢緊張的幕後推手，才是破壞南海和平穩定海上秩序『風水』的真兇。」吳士存對記者說，拉塞爾有關「風水」的奇談怪論的確是第一次出現，其「風水」言論是試圖拉攏東盟國家聯合對抗中國的借口。拋出「風水」說，試圖用一種東亞共通的文化打輿論牌、民意牌，但拉塞爾顯然不了解東亞文化，不懂和諧理念這個東亞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