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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三不四」的東西給你人生最多滋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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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白 發表於 2015-2-22 05:30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不三不四」的東西給你人生最多滋養 (2015-02-20 06:07:18)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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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月庵:人生憂患識字始。等到會讀書,大概就無藥可救了。我很早便愛看書,看到有圖的書,花花綠綠,便想翻翻看看,等上了學,每次開學發課本,當天晚上非要把所有書都翻遍看完,才肯上床睡覺。識字后,真的便憂患了。家裡窮,沒教科書。竟然也就超齡閱讀了。

讀什麼?我大舅是老國民黨員,也是個後備軍人,我老去他的書櫃翻書,什麼《國魂月刊》《戰地政務》《中央》《勝利之光》都看,八股得不得了,可在小孩眼中,那是通往看不到的世界的一條路,看著看著,養成了習慣。日後回頭讀文學、歷史書,都不成問題了。我的體驗是,看什麼書一點不重要,重要的是養成閱讀習慣。有了習慣就好辦事!

毛尖:是,讀什麼一點都不重要!我的識字課本是我父母鎖在抽屜深處的一本《生育手冊》,在我走進教室學「少年宮」前,我就認識「子宮」了。這種今天看來純屬生理知識的讀本,在當年屬於禁書,所以,我和姐姐如饑似渴地看啊看,這事情的後果並不壞,因為姐姐不願意向我解釋書中的很多生理名詞,逼著我自力更生開始認字。認字以後,父親的書櫃就再也鎖不住。

那些年,名著是憑票供應的,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基督山伯爵》之類的書是要鎖起來的。但是,鑰匙只能激發我們的熱情,我們不擇手段地找書看,看不到的,就抄,那時流行著多少手抄本已經無法統計。常常,經過太多人手的手抄本,結尾幾頁沒了,於是,有人狗尾續貂,像《第二次握手》,我至少看過三個結尾。而當我終於能讀懂《紅樓夢》,我發現父親的書櫃也不再上鎖。今天想想,那真是一段激情燃燒的讀書歲月。

傅月庵:我讀國中時,有個同學英文特別好,懂特多辭彙,大家以為跟他爸爸是外事警官有關。有一回到他家去,他神秘兮兮地從他爸媽卧房櫥櫃里拿出一堆英文雜誌Playboy,與朋友共享,還指指點點說明這個女生(自然是沒穿衣服的)是誰,這個笑話多好笑,這張圖片重點是什麼。原來他老兄成天查單詞,想方設法搞懂內容,英文自然好!那是1970年代的事,Playboy是黃色大禁書,一般人拿不到,果然還是跟外事爸爸有關!

說到禁書,台灣直到1987年解嚴后,才漸漸沒有禁書。可我覺得,「沒有罰,就沒有逃的樂趣」,書不禁,讀起來好像很不過癮。記得我十六歲時第一次讀到魯迅《吶喊》(影印本),那種關窗閂戶,緊張刺激的感受,至今歷歷在目。那個年代,讀這玩意兒,可是要關進牢房的。隔幾天,我在教室樓梯口碰到一位國文老師,他悄聲正經問我:「你是不是有一本《吶喊》!?」我嚇呆了:「嗯……嗯……」「借老師印一本吧!」他補了這句,我如逢大赦!

毛尖:說起來彷彿蠻辯證。魯迅是我們從小文學課堂里的必讀書,在你們那兒是禁書;而我們小時候偷偷摸摸聽的看的,常常還是港台產品。看得最多的是金庸,聽得最多的是鄧麗君。

金庸倒不是禁書,只是父母、老師禁,因為背了《九陰真經》以後,我們就再也記不住《道德真經》,而且,像我表弟這樣的孩子,就開始練武功,老想上少林,報紙上也一直有報道,初中高中的孩子偷偷上了開往洛陽的火車。金庸風靡,鄧麗君更風靡,因為鄧麗君是被官方禁止的。

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最喜歡哼鄧麗君,那調調,那歌詞,驅動的青春荷爾蒙比今天的情色片厲害千萬倍。反正,我們都熱烈地抄過鄧麗君的歌詞,就像我們都熱烈地抄過地下流傳的情色讀物《少女的心》。其實,鄧麗君在大陸被禁止,不僅因為歌「黃色」,還因為「反動」,比如《何日君再來》這首歌,就在1980年的中國音協西山會議上被認定為「毒草」。你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鄧麗君的靡靡之音確鑿無疑沾著很多少年血。

大陸第六代導演很熱衷表現這種狀況,像《青紅》。有意思的是,1982年,我們還出過一本很流行的書,叫《怎樣鑒別黃色歌曲》,今天重看此書,很多觀點真還挺有道理。

傅月庵:說來《何日君再來》這歌還真是命運多舛。抗戰後期,日本人一唱再唱,有人說這根本是「賀日軍再來」,咱們大後方可不能隨魔鬼起舞,禁!到了台灣,國民黨還禁它,原因是「內容荒謬怪誕、曲調狂盪低俗,危害社教、歌詞頹廢,影響民心士氣」,講穿了,「君」還是「軍」,不過是「八路軍」。沒想到共產黨也禁它,說它反動,八成這「君」又轉成「國軍」了。這才真是「荒謬怪誕」極了咧。

其實,我們這一代四年級台灣小孩(大陸該說是「六○后」吧?你當然不是,還更后咧),半輩子都被禁這禁那,尤其讀書,先是不準看課外書,讀閑書,武俠、偵探、愛情文藝、漫畫雜誌,一概不許。後來又想提倡閱讀,又不放心,便畫個圈子,搞出「優良課外讀物」這玩意兒,可優良讀物就像「凈化歌曲」,乏味得很,誰看得上眼?說到底,我還是服膺三聯《讀書》雜誌開宗明義那句話,「讀書無禁區」。「無」是對自己說的,就算有禁區,也要視若無物,旁若無人,大步用力踩進去,因為給你人生最多滋養,讓你明白人間真相的,往往都是那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啊。

毛尖:「不三不四」說得真好,就是這個理。譬如我們小時候看《英雄虎膽》,印象最深的是扮演壞女人的王曉棠跳倫巴。不過呢,人生也很有意思,也許我們整個青春期都在悄悄地談論倫巴,但是,英雄的形象也並不會在記憶里消失,然後,隨著歲月流逝,牢固在心頭的既不是倫巴,也不是英雄,而是其他。

就像大學時候不舍晝夜看的《金瓶梅》,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是為了看色情在那裡通宵達旦,但是,種子落在土地上,總會長出果子。看著看著,有些在《金瓶梅》里看到了經濟問題,有些看到了世情風俗,有些變成了女性主義者,有些變成了考古專家,而真正因此走上性學研究的反而沒有。這個,也是好作品的一個慣例吧,永遠有超出作者和讀者自己意料的地方,而這些「剩餘物」,不知不覺就在什麼地方發了芽,不知不覺把我們帶向一個更廣闊的世界。

所以,所謂的禁區,只是個修辭。雷蒙德·卡佛有篇小說,《當我們談論愛情時我們在談論什麼》,最近又突然紅火,因為出現在奧斯卡熱門電影《鳥人》中,這篇小說最有意思的就是這個題目,我覺得它精確地表述了愛情,或者說,讀書的目標,是那樣的無法被準確定位。

傅月庵:讀書,講穿了,就像我們現在的對話一樣,測不準!若能跟作者對話,開始時重點也許是這個,可聊著聊著,很可能就岔出連你自己都想象不出來的精彩道路來,行行復行行,山陰道上應接不暇,那是讀書的理想狀態,快樂得不得了。《水滸傳》序言里說:「快意之事莫如友,快友之快莫如談。」書是朋友,痛快的朋友、讓人有快感的朋友,都是聊出來的,做為一名讀者,你得跟作者「對話」,可千萬別「聽話」,俯首聽他「訓話」了。



傅月庵:也聊聊寫作吧。其實我不太喜歡寫作,太悶了,一個人埋頭寫寫寫,有時還塞車,接不下去,有點無聊,所以常拖稿,出了名的「我不會不到,就是常遲到」,說起來真有點丟臉,新年新志願:今年不拖稿!

回頭想想,我所以提筆寫作,其實很有點虛榮心作祟。無非書看多了,總覺得寫作好像也不難,甚至還有「就這樣?我來寫也不比你差!」的妄念,加上工作需要,朋友(尤其女的)也幫腔,反正詛咒別人死:「大哥,你一定行的!」傻傻的也就寫了,誰曉得一寫就上身,欲罷不能,竟也搞出了幾本書。但骨子裡,我還是覺得我就是個編輯,我喜歡編書喜歡看書,可寫作能免則免,反正這世界少我一篇文章,一點也不會失色。

或許因為這樣,看到好文章,總會暗自慶幸,偷笑!上個月在「臉書」連看了張大春兩篇文章,一新一舊,《給柯文哲上一課》跟《亂世之學》,看后兩感想:一是你老人家文章這麼漂亮,別人還怎麼混啊?二是人貴自知,幸好我以編輯立身,沒跟你同行。大樂!

毛尖:跟你一樣,我好像也是被慫恿著開始寫作。年輕的時候,特別經不起別人表揚。陸灝編《萬象》,寫了一篇,他讓繼續寫,就繼續寫,然後居然收到陌生讀者來信,估計當我是男人,用的很粉嫩的信紙,還有約打乒乓球打籃球的。上世紀末情調還是非常健康的,女讀者把她們的偶像照片寄給我,有劉德華,也有蘇童,那時候我有閑也認真,給讀者回信,告訴他們我是女的,告訴他們我跟文章里的人有距離。

如此開始寫作。從2001年寫上專欄,至今倒也有十多年。不過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家,因為「專欄作家」就像男女朋友一樣,沒有得到主流社會的認可,不能登堂入室。所以看到王安憶老師啊孫甘露老師啊,馬上心裡就脫帽致敬。他們才是作家。

傅月庵:說到底,在我這「鐵桿老文青」心目中,能寫「小說」,那才好稱作家。寫出讓人讀得完的長篇小說,那就是真正的作家了。金宇澄也編也寫了大半輩子,終究是個編輯,可《繁花》一出,誰不同意他是大作家呢?

寫專欄(或說寫雜文),跟寫小說本質還有些不同。寫雜文像聊天,有據,想個話題,肚裡有什麼講什麼,講到哪算到哪,講完就等掌聲(或磚塊),不難;寫小說可不一樣,純然虛構,平地起高樓,得布局得鋪陳得揣摩人物神情口吻,專業太多,且都是自個兒玩,很孤獨,很不容易。

反過來說,能寫小說,偶而寫寫雜文,相對容易多了。不信看看張大春、駱以軍、賈平凹、西西,哪個不能扯,不寫得一手好文?就連魯迅,也是小說起家,方才寫雜文(我老覺得,魯迅不繼續寫小說,那是中國革命之幸,卻是中國文學之大不幸)。沒寫過小說(或講個大故事),難稱作家(詩人是詩人,那是別材,況且詩人也不愛自稱作家唄),這純然是主觀的偏見,卻始終在我心裡縈繞不去。

毛尖:不過說到小說、雜文、詩歌這些體裁的分野,我倒有些不同的感受。可能也是我專欄寫久了,報紙雜誌跟我約稿,我的第一個問題永遠是:「多少字數?」也就是說,對於我,字數就是體裁。這跟小時候老師布置作文時的第一反應一樣,「寫記敘文、議論文還是說明文」?基本上,兩千字以內的文章,我當雜文寫,五千字以上的文章,就有點像是寫短篇了,雖然我不會寫小說。

同時,因為網際網路的勃興,從博客到微博到微信,就發表形態而言,最明顯的就是「字數」的變化,就像車程改變距離,就像電郵代替信件。今天的文學形態,只用小說、散文、詩歌這些傳統方式來定義,可能也會因為思考的慣性而疏忽一些變革性的因素。當然,小說、詩歌這些概念,依然會是文學研究的最有效概念,但「字數」這種看上去特別不文學的概念,也應該適時地進入批評視域,因為我覺得這是文學研究對時代「速度」或「速率」的一個反應。在當代最活躍的影視劇生態圈,「集數」已經是電視劇的最重要生產概念,「字數」的重要性,應該也是不言而喻了。

事情正在起變化。

傅月庵:同意之至。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像中國武術常講:「一分長,一分強;一分短,一分險。」寫長文章跟短文章完全不同。以前寫博客,動輒兩三千字,甚至五千也覺得平常。臉書、微博、微信出現之後,文章當「文案」寫,幾百字就收尾了。著重渲染情感、提供信息,至於知識,老實說,很難!

臉書寫久了,腦袋慢慢被制約,如今要我寫五千字的文章(文案哪有五千字的?)竟有些吃力了。這種事,無所謂對錯,但若論武功,總得長短都行,甚至「博而後約」相對上路。整天寫微博、臉書,我估計會被限制住,不容易發展的。

同樣的道理,以前通訊難,手寫信一寫就一大迭,E-mail出來后,幾百字了不起,講的都是很實際的事,等到「簡訊」(簡訊息)出現后,你一言我一語,為了搶速度,一次很難超過三十字,但對話絕不等於文章,「尺牘」這一門藝術,大概也就走上窮途末路了。時代在變,計算機在制約,未必「輕薄短小」就不好,但若人人都只「輕薄短小」,那就麻煩了。計算機真的很方便,但是否有助於寫作?我實在不敢說,尤其網際網路出現之後,老分心hyperlink跳來跳去,很難專心,至少我是這樣的。

毛尖:是啊,我只要在家,平均半個小時要去查看微信。到一個飯店,還沒坐下,先問人家要WIFI密碼。如果網路壞了,就完全不能生活,好像全世界都在給我寫信,失戀似的。這樣的狀態肯定是有問題的,但我覺得自己的寫作已經完全被這種狀態所塑造,甚至,極端點說,沒有計算機,我已經沒法寫作。

計算機上寫累了,就去網上遊盪一會,就像上世紀的寫作者那樣,去南京路、淮海路看看,去人群中走走,看看新鮮的面孔、新鮮的水果,而我去網上看看新鮮的消息新鮮的辭彙,看看群架聽聽八卦,它們有時會嚴重干擾我的寫作,讓我整整一天沒法再繼續寫,但有時,也會突然強有力地刺激我。事實上,作為一個專欄作家,我改了名偵探馬普爾小姐的一句名言為自己開脫:「一個對八卦沒興趣的人,肯定寫不好專欄。」

這是一個有太多八卦太多段子的時代,而我覺得,既然我們面對了這樣一個時代,我們就從這些八卦這些段子中汲取能量吧,說到底,這個方生方死的時代到底會走向哪裡,可能就看我們用什麼態度生活。而我想,我們只能樂觀了,因為這是一個新事物像洪水般降臨的時代。

傅月庵:「八卦是推動人類文明前進的最大力量!」1997年初識網路,主持一個留言板時,看到那麼多的訊息、八卦如洪水潰堤奔來,我便曾如此戲言,到了今天,臉書、推特、微信……可不正沒日沒夜地在印證這件事。不要說它沒用,問題在於你會不會用?說到底,我們聊讀書時的結論一點沒錯:給你人生最多滋養的,讓你明白人間真相的,往往都是那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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