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國老闆 -- 第一次遇見同性戀

我的美國老闆(1) -- 第一次遇見同性戀


(序)

水沫

在美國職場許多年，遇到過形形色色的老闆，雖然都是不錯的人，不過有的待我很好，有的待我一般，有的待我很不好。打算寫一個美國老闆的系列，算是回顧一下自己在美國的職場生涯。有的以前已經寫過一點，這次重新整理完善成篇。

(1)第一次遇見同性戀
Ted是我在美國第一份工作的老闆，金髮碧眼，溫文儒雅。那是南方一個做醫療儀器的公司，總裁Kevin非常年輕，從一個汽車間發家，有了五百多人的公司。因為Ted曾經給了Kevin第一份工作又待他不錯，Kevin在發跡之後便邀Ted來幫忙。Ted在公司的地位因此比較特殊。
當時公司有四個Director，除了設計部的Director年齡略大，已經成家，其他三個都是黃金單身漢。財務部的Director年輕英俊，跟公司最漂亮的白領正在熱戀中，一對壁人，郎才女貌。製造部的Director有些花心，緋聞不斷，剛剛甩了一個公司身材最火爆的白領，又跟一非常美艷的藍領領班好上了。技術部的Director就是我的老闆Ted，卻十分安靜。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好奇心，就去問別人，Ted這麼帥，女朋友是誰啊?別人聽了我的話，笑而不答，還笑得意味深長，讓我十分不解。後來跟同事混熟了，有人告訴我，Ted是同性戀。
當時我剛到美國不久，對同性戀還是有些偏見，覺著同性戀是件十分害羞的事情。Ted到公司來任職的時候，把男朋友也一起帶來了，那是一個年輕瘦小、白凈秀氣的青年，在公司里任清潔工的領班。有時我到老闆的辦公室去，看見他的男朋友也在，我先就會不好意思起來，Ted也是一個非常害羞的人，於是他的臉比我還要紅。後來大家漸漸相熟，我也就以平常心待之。當時他們剛剛買了房子，Ted給我看新房子的照片，印象最深的是他們兩個人在家裡的游泳池邊曬太陽，戴著墨鏡，一對非常亮眼的帥哥。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發覺Ted是一個非常正直善良真摯的人，而且有著特別的敏感細膩和體貼。
我的工作是接手一位回去上大學的程序員。那位程序員的主要工作是寫report，各個部門都會要求各式各樣的report，他跟我說，他非常忙，周末還常常加班。我做事出手快，接手沒多久，就把原先積壓的report request全部做完了，而且別人要求一個新的report，原先的程序員一般要2天，我半天就能交貨，大家都很高興，老闆也很滿意。
跟我同辦公室的是一位part-time的Consultant，退休教授，主要是幫公司做系統。他一個星期來兩、三天，化了半年完成了系統的第一部分。又化了半年做系統的第二部分，因為第二部分較複雜，所以他還在做。系統一共有三個部分。我只是做report就多出許多時間，上班無聊得很，就問老闆要不要我做系統的第三部分。Ted是個非常會考慮別人感受的人，他先去詢問那個Consultant的意見，得到同意后才讓我做。
我化了幾個星期就把系統的第三部分完成了，並且投入使用。那個Consultant看我完全能夠勝任，同時家裡也是出了些事情，就來得越來越少，然後就忽然不來了。我等了一個月，就去問老闆，要不我把第二部分也做了?Ted說，我們再等一個月。又過了一個月，Ted過來跟我說，他跟那個Consultant聯繫過了，他家裡有事，不再來了。於是我才又把第二部分完成了。　
這樣我的辦公室就只有我一個人了。在徵得Ted的同意后，我重新安排了辦公室。我把一張桌子推到了牆角，上面放了印表機。自己的桌子放在了辦公室中間，面對著大門。那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背後是一面窗，窗外是一碧如洗的高爾夫球場，基本是公司Director級別的人的辦公室配置。我後來在職場那麼多年，最氣派的辦公室還是第一份工作。公司里管後勤的領導看見心中甚是不悅，就進來質問我怎麼可以這樣安排辦公室? 我輕描淡寫地說我跟Ted說過了。這件事我完全沒有放心上，後來Ted卻過來很慎重其事地告訴我，他已經把那個人說了一通，叫他們以後別來煩我，有什麼事跟他說。然後他說了一句讓我印象很深很男人的話："It's not allowed anything to upset you!"
後來在波士頓有一個培訓課，Ted給我和他都報了名。那是我第一次在美國出差，住得很高級的旅館，是一個套間，卧室和客廳各有一個電視機，一個人一張大大的King床，枕軟床硬。當時周圍的朋友包括我先生都還在讀書或者打工，我還是第一次享受美國的豪華。在餐館吃飯的時候，因為我那時還不會點西餐，以為要從頭叫起，於是點了頭抬、然後湯、然後正餐、然後甜品，最後完全吃不下。後來才知道出差有Per Diem，當時都是老闆付錢，我覺得我點的菜肯定是超過了Per Diem。Ted只是寬容地笑笑，把賬付了。
每天跟Ted一起就餐的時候，他跟我聊很多。他的媽媽是學家政的，從小對他要求很嚴，諸如吃飯用叉的禮節，說話用詞的講究等等。長大后他發現自己和別人是如此的不同，他不會說粗口，不喜歡Sports。他苦悶，他酗酒，直到因為酗酒開車出了一個大事故。我沒有敢問他是不是因此而成同性戀，但我覺得家庭的影響應該會有關係。Ted平時說話時用詞很講究，偶爾有一次說了個"Asshole"，他自己先就是滿臉通紅了。
培訓課十分輕鬆，下午兩點課就結束了。Ted就帶我遊覽波士頓。波士頓跟南部完全不一樣的風格，對於到美國不久而且一直呆在南方的我來說，只覺得新奇不已。記得我們去了大學城、Cheers Bar，Boston Harbor等地方，而最讓我激動的是去了波士頓中國城。波士頓的中國城其實很小，但我到美國后呆的城市連中國店都很少見，看見中國城幾乎是一番重見故鄉的欣喜，一路上掩飾不住的興高采烈。Ted笑著對我說："舊金山的中國城比這可大多了，下次送你到舊金山開會去。"
回到公司后不久，Ted就興沖沖地走進我的辦公室，說："有一個會議在San Jose，那兒離舊金山不遠，想去吧？" 真是讓我又高興又感動。儘管我一生遇到好人無數，但是在美國公司，如此的人情味還是不多見。於是我拉著先生一起飛到加州，租了一輛很拉風的紅車子，出差基本成了度假。舊金山的中國城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琳琅滿目的中國美食略解思鄉之苦。我們在加州去見了先生以前的朋友，他們看見那麼拉風的紅車子，以為先生髮了呢，先生笑著說，借老婆的光出差來的。　
先生在一年後做完博士后在東部找到了工作。因為Ted是個感情很細膩的人，所以我辭職的時候，強調了個人的原因。於是Ted馬上就到處跟人說我先生去東部了所以我也要去東部，結果公司人人問我去東部的事。我在公司的最後一天，正是一年一度聖誕酒會的日子，因為先生已經現行一步去了東部，我一個人就沒有打算參加。Ted對我說："Somebody is expecting you there."我當時一愣，想著誰會期待我呢？這個謎很快就解開了。老闆知道我可能不去參加聖誕酒會，就神秘地把我叫到公司CIO的辦公室里，裡面還有我們部門的各級管理人員。我滿腹迷惑地走了進去，一會兒，CIO鄭重其事地開了言，我一聽即刻就心花怒放，原來他們是要給我頒獎，年度部門最佳僱員獎。後來Ted私下裡對我說，本來就決定給我這個獎，後來知道我辭職，有些人就有異議，但他堅持還是應該給我。"You deserve it." 他這麼跟我說，我聽了心裡很感動。當我拿著這個獎牌，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心中感覺各種惆悵和不舍。之後的日子裡，職場的離別成為家常便飯，但是遇到特別好的同事，還是會有這般的感慨。只是感慨歸感慨，走，依然走得很堅決。

寫得太好了！

讓人感動！

「原先的程序員一般要2天，我半天就能交貨」

你這麼做，為干同樣工作的其他員工考慮過么？

寫的好，期待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