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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鳥.. (作者:布衣素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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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影兒 發表於 2004-12-20 21:56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她坐在窗台上。外面是蔚藍的天空,深秋乾燥寒冷的風和帶著溫暖的陽光,她眯著眼睛,成群的大雁飛走了。她問自己,什麼時候才逃離這又一座已經荒寒的城市呢。這一次,她自嘲地笑,自己已經不再是遷徙的候鳥,等在寒冷的地方,等待,等待沒有未來的明天。

  忘卻,就像陳年的玩笑,開在風裡,伸手採摘的瞬間,頃刻凋零。

  她默默地從冰箱里倒出冰咖啡,平靜的褐色液體,令她惆悵酸楚,淚水一顆一顆掉進杯子里。冰冷的天氣,她覺得自己就要被凝固了。

  

  二十二歲。畢業的時候,她沒有能夠進自己想去的出版社,最終只是去了一家陌生城市的外資企業。房子離公司很近,所以她總是步行上下班。要穿過漆黑的小路,加班多了之後她便慢慢地踱去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咖啡,牛奶,可樂,果汁,剛做好的麵包還有新鮮的水果。

  她說自己是候鳥,不願去為誰守侯,不會因為等待而留在荒寒的城市,她說她只會飛去給予自己溫暖的地方。自私,她說,我最痛恨付出和取得的不平等,我要的是得到的愛,然後才考慮付出。

  到了深秋的時候,她在這個城市裡,依舊是孤身一人,連可以稱為朋友的人也沒有。

  一個普通的夜晚,從公司出來已經是11點之後,小路的唯一一盞昏暗的路燈壞了,她心裡有點發寒,雙手交叉護在胸前,低頭望著青石板的地面。走過一半的時候,她聽到身後輕微的腳步聲,她心裡一緊。然後冰冷的刀刃便架在她衣領之上裸露的一截脆弱的肌膚上。

  可是她一點都不害怕。身後的男子壓低聲音,用盡量兇狠但依然微微顫抖的聲音威逼她把錢和首飾都交給他。她沒有動,她驚訝自己哪裡來的勇氣,黑暗中她感到他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對面有隱約的腳步聲響起。有人來了。她心裡一喜,正準備開口求援。他輕輕移動刀柄,她感到一道溫熱的液體緩緩地流淌出來。他趁她驚嚇的時候把她抵到牆邊,然後擁緊她,為了不讓他出聲求援,他親吻了她。

  一對戀人從他們身邊經過,沒有對他們表示任何懷疑。

  她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心跳加速,可是她依然毫不害怕。她甚至告訴自己,他會殺了自己,可是她卻沒有任何抵抗地配合他完成了表演。

  那對戀人離開了小路。她感到她頸間的血已經凝固了。然後,面前的男子放開了她。他再次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快,他說,我不想傷害你。

  可是你已經傷害了。她倔強地抬起頭,她看見了他。

  漆黑的夜色,她的瞳孔卻適應了這樣的黑暗。他的眼睛里,她沒有看到任何貪婪,她只看到了他的恐懼和驚慌,還有,淺淺的淚水。這雙眼睛,在她面前,她忘記了他是一個給她帶來危險的人,他的眼睛,在這樣的黑暗混亂中,依然燦若繁星。

  她就這樣看著他。她看到他也看著她。目光里的恐懼和驚慌慢慢退去。她說,把刀放下,我帶你回家,好么。

  刀掉在青石板的地面,他蹲下身去,抱著頭忽然痛哭失聲。他說,對不起,小姐,你走吧。我真的不想傷害你,請你原諒我。

  她站在原地。她說,我帶你回家,好么。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她想給予的溫暖,彷彿在不適當的地方,給了不適當的人。又或許,他正好承擔得起呢。他在她面前驚慌的時候,她卻已在默默竊喜。一個人的生活那麼無聊,呵呵,你來得正好呢。人 一生,都在尋找對手和夥伴,勢均力敵的遊戲,總是令人心生感激。

  於是她認定他,是合適的人選。

  那個男人站起身的一刻,她對自己說,GAME START。

  他看著她,小姐,你不害怕么…

  她微笑著說,走吧,你穿得那麼少,不想凍死的話就不要再問了。

  她不再看他,向弄堂的另一端走去。他愣在原地,他知道,他已經無可選擇地投身這難以預知的遊戲之中了,因為他愛上了她。

  直到他們之後在這裡重逢,他才有機會問她,薔薇,你後悔么。

  他跟在她的身後,他說,你的傷口,痛么。

  她沒有看他,痛啊。你打算怎麼賠償?

  他說我現在,什麼都沒有。

  呵呵,她笑,所以押上你的人啊。

  她知道自己向來擅長這樣默默又不加掩飾的曖昧,難得有這樣好的對手,真是令人高興的事情。你必須得還清了。當然,你也可以現在逃跑,反正我,追不上你。

  那你願意我走么。

  她還是沒有回頭。到家了,你還有最後的機會。

  他站在她身後一米遠的地方。可是我逃不掉,我知道,就算上帝明天就給我死刑。

  她抓起他的手,那走吧,上帝給你緩刑了。

  

  緩刑,總是有期限的承諾,他們的遊戲,或許早已給定了時限契約,縱情的背後,無盡傷惶。

  

  他來到了她的家。很小的單身公寓,乾淨而凌亂。裡面都是他不熟悉的味道,一個長期沒有男人進入生活的純粹的女子的氣息。他說,你沒有男朋友么?她說是的,我的生活,不需要男人。那你需不需要我呢。呵呵,你說呢。

  各種各樣的書和碟片在狹小的客廳堆積,速溶的咖啡粉和整包的咖啡豆。她說這是我獨自的生活空間,潔凈而自製的生活。這裡單一而熟悉的氣味,或許我已經,有點厭倦吧,那你來陪我住一段時間吧。她說,然後仰起臉看著他的眼睛,何況我愛上了你呢。

  他站在那裡環視這狹小和陌生的空間,他並不知道這是個怎樣的女子,應該有著固定而不薄的收入,應該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和生活態度,應該有夢想和熱愛。還有,應該有男朋友。是的,她的生活獨缺一樣。獨缺一個可以和她沉淪於彼此陌生氣息的男人。他只是她生活的調劑,避免自己在生活中過早鈍化,所以他是被允許進入她的生活的。她不會向他過多索取,她會控制得到和失去的均衡,她會是個夠好的對手。

  你還真是自信,你對我一無所知。他對她說。

  我不需要了解太多,所有的事情,你不說,我就不會問。我們只需要當下,沒有來處和去處,這樣可以么。

  從不願意在荒寒的時空停留,只是在均衡之下互相取暖,永遠要往有溫暖的地方飛翔,呵呵,城市的男女,已經不想再用靈魂和身邊的人作交換,我們只是自然里的候鳥,寒冷降臨的時候,縱然要長途遷徙去尋找新的歸所,也會義無返顧地拋棄整座城池。假若你不殘酷,那麼就只能任人施殘酷於你。這就是我們的法則。

  他說是的。

  那快去洗澡吧。我找衣服給你穿呵呵,我的男式毛衣,你這樣瘦應該可以穿吧。還有,晚上你只能睡在客廳了。我的房子太小了,呵呵。

  

  就這樣,他們開始了共同的生活。

  他初到這個城市,從原來的城市帶著數百塊錢來此寄居,用完錢后只好去搶劫,然後她是他的第一個目標。

  他沒有工作,他唯一的技能是畫畫,從美術學院畢業之後,和朋友合開了一家畫廊,最後只有他孤自一人和倒閉的畫廊留在了那個陌生的城市。所有的朋友棄離。然後,他遷徙。

  白天的時候他在家裡睡覺,她準時去上班,出門之前會叫他,她說我走了,你要起床了給我電話,我替你叫外賣。他說好,早點回來。然後她俯身親吻他,那我走了。

  經常,他們只保持這樣的對話。

  她早出晚歸地做事,午休的時間很短,之前她從不中途回家,他來了之後,若他在中午之前醒來,她就會買一份外賣,回家去吃飯。他說,你一個人太辛苦了,我也出去做事吧。她說不用了,你就留在家裡畫畫吧。可是,他黯然下來,我的畫只能賣微薄的錢回來,你還是會很辛苦。呵呵,她笑,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強行去做自己不甘願的事情,你的靈魂會和你的身體越走越遠。

  薔薇,那你現在是否熱愛你的工作呢。

  或許不夠熱愛吧,畢竟這份工作本身源自我的失望,可是我還在用我喜歡的專業和技能謀生,這樣的偏離並不遠。荊棘,她看著他,相信我,我不會自我勉強,而且只要我一個人, 我們兩個就都能過得很好。

  他儘管心中不甘,依然聽從了她的話。然後她把凌亂的客廳收拾乾淨,而他所有的空暇,都會一個人,對著窗戶作畫。直到她深夜回家。後來她在網上給一家雜誌社做文字翻譯,通常要到凌晨兩點的時候才去睡覺。而她默默在電腦前看日文資料和專心打字的時候他都會陪在她身邊。然後兩點的時候結束工作,她睡在房間,他睡在客廳。她說,對不起,我習慣了沒有情慾的潔凈生活,我總是在青澀中自我保護,我知道,僅憑靈魂,我們很難維持。可是,暫時就這樣子,好么。

  他微笑地看著她,好。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的生活從來不缺少女人的陪伴,我從十八歲開始和同班的女生同居,有時候覺得那樣的生活才乏善可陳。

  她想,這樣也好吧。身體的糾纏除了會使彼此更深地沉淪,難以脫身,還易於生出無端的怨恨來。因為那麼直接而激烈的給予和付出,是危險而傷惶的。

  而他,也從不給她看他的畫。他說,以後,我會帶你去出售它們的畫廊看。

  那是他那麼美好的承諾,她後來想起來的時候,還覺得那麼溫暖。儘管有許多事情,不像設想中一樣沒有動蕩。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三個月,到了周末她不用加班的時候,她會和他一起出去逛街,出門之前她會把所有的錢都給他。她就牽著他的手,他們看上去是那樣恩愛的一對,雖然事實上他們並不知道彼此的多少過去,對當下亦知之甚少,至於去處,則根本就是虛無。因為彼此對這段戀情皆無期許,只是走過當下的時光流逝,這樣的勢均力敵,這樣靜默而溫暖的陪伴。

  所有的遊戲都是這樣,至於情節,只是次要。關鍵的是要有適合的人,在適合的時機出現,呵呵,她笑著說,要碰到一個對的人,可真的是不容易。之前的許多人,皆不夠成為對手,所以我一直孤自一人,沒有男人的介入。

  或許你不是一個好的情人,但一定是個好的對手。我們稟賦相當。就算不相愛,依然可以相戀。留戀彼此的氣息,彼此的陌生,彼此的溫暖,彼此的親吻。如果遊戲的開場完美,則只需保持自己的姿態,就可以輝煌落幕。當我已經就要失望的時候,你終於出現。

  他買給她的衣服,她有的時候僅僅只是想要留在身邊。知道留不住他的人,總可以留住他給她的東西,如果哪日寒冷,可以穿在身上,穿梭過無聲寂寞的滾滾人潮。她是否愛他呢。她一直未曾仔細探詢,她的確在那個深夜愛上了他。但,那又是不是愛情呢。或許是吧,但即便不是,她想,他也會是她今生要留在世上等的唯一一個宿命安排之下的男人。

  

  那天早晨,他起得很早,他對她說要出去商量賣畫的事情。他的心情非常好。那些她從未看過的厚厚的畫稿,是他這三個月那樣傾心的付出。他說有好多呢,如果協商的好,你就不用那麼辛苦地工作了。不再要那些加班費,也不用再去做兼職。她說會的,一定會賣的很好。然後她親吻他之後,先去上班了。

  直到中午,他依然沒有給她回復。他沒有手機。她往家裡打電話,沒有人接。她並不在意。直到下午下班,依然沒有任何訊息。她有點擔心,可是附加的工作量大得她沒有時間去思考那麼多。日企的辛勤,這數月煎熬下,她已經熟識了。

  直到十點的時候回到家裡。她才看到在辛辣的酒精氣息中在客廳熟睡的他。他的畫稿,整疊地堆放在角落。調色盤裡堆滿了煙蒂。她輕輕地推他,荊棘,她喊,怎麼了。談得不好么?

  他在恍惚中伸過手來,重重地打在她的臉上,她的嘴角,默默滲出嫣紅的血。

  荊棘,怎麼了。

  他這才清醒過來。薔薇,對不起。他突然抱住她,然後失聲痛哭。

  他們不肯出夠高的價格,他們竟然出不起夠高的價格。薔薇。

  不要難過了,荊棘,沒關係的,先把它們賣出去,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好么。

  不可以,薔薇。他放開她。然後他把那一摞畫稿,靜靜地放在了她面前。

  然後她哭了。淚水一顆一顆滴在地板上。那每一張畫上,都是她。她微笑的樣子,她沉默的側面,她回過頭來看他的眼神。那麼多那麼多,都是她。

  我說過,我會帶你去出售它們的畫廊看。可是我不能接受那麼低廉的收購價。薔薇,我連這樣的承諾,都無法對你實現。我那麼愛你,可是卻什麼都不能給你,安逸,金錢,我什麼都給不起…

  她默默地站起來。荊棘,你給的已經夠多了。她擁抱他。我這輩子都會記得這些畫,會帶著它們。

  那些寂靜中鮮艷生動的畫,是他對她所有的愛情。

  然後他們把這些畫,鋪滿了狹小的空間。荊棘,那就把畫廊開在這裡吧。我們自己把它們買下吧。這裡就是整個世界,除此,我們還要什麼呢。

  這個城市,在這樣的深冬,不再寒冷。她說,我還要什麼呢,多麼苦,多麼累,都不要緊,只要這些畫,這些愛,還在身邊,就是永遠不需要遷徙的家。

  

  這之後,他開始做一些臨摹,迎合市場的需要,以換取微薄的收入,每天長時間地工作,他說,我感到我在出賣自己的靈魂。

  她沒有再阻止他。對他來說,他的自尊受到空前的傷害。他在美術學院的時候是倍受矚目的學生,優秀的天賦和才華,頻繁獲獎,被學校推薦,有大的公司或者畫廊來約稿,收穫頗豐。然後,受到女生的青睞,從不會對自己的女人吝嗇。這令他在學生時代是那樣的輝煌。可是現實總是沒有夢想那樣平坦。這樣種種之後,他竟然要讓自己的女人來辛苦工作養活自己,這是他難以接受的事實。雖然在他面前他掩蓋了對自己的悲憫和輕視,可內心深處他除了對自己的恨外依然是那樣不甘自棄。他想要給她豐盛的生活,給她平靜而溫暖的愛情。可是現實的殘酷,謀生的不易,已令他漸漸頹喪。他每天夜以繼日地作畫,然後拿去出售,漸漸不再與人爭執價格,只要有人要,就全部脫手。這對他無疑是深重的折磨。他熱愛作畫,可他無法接受這樣的方式,他想,他的身體和靈魂,的確是越走越遠了。

  他開始酗酒和抽煙,脾氣有時候也會變得暴烈和無常。而她只是沉默地陪在他身邊,她說沒關係的,都會好起來的。然後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畫畫,無論如何,他說,他會儘力去做的。他說,薔薇,總有一天,我會把我想給你的生活達成。他說,會的,我相信的。

  有時候她會覺得,他真的只是一個孩子,那麼驕傲的自尊,那麼不甘自棄,那麼容易痛苦和茫然,那麼輕易就會在迷失后喪盡歸途。而他的愛情,給得那樣天真而明媚,那樣純粹和任性。沒有欲的陰冷和熱度的愛情,彷彿已經不是他們這個年齡的產物了。一個即將二十三歲的女子和一個二十七歲的男人。卻彷彿在複習純情年代中業已忘卻的溫存。或許是相當可笑的願望和舉動吧。他是進入她生命的第一個男人,也會是她今生要等的唯一一個男人。可是,他們那麼陌生。雖然,彼此深愛。

  生活平靜地彷彿只是反覆和迴旋,而他們彼此,也好象是適應了這樣的平淡。直到次年的仲春。他們相識,六個月。

  

  他的畫作已經有了堆積,可是他還是不停地畫。畫廊的收購價錢每況愈下,他不得不畫更多的畫,來填補價格上的落差。於是,她覺得他簡直是有些神經質了。常常他會通宵畫圖,她催促他,安撫他睡下之後,她卻會在恍惚的朦朧睡意中,在三四點鐘的光景里,發現他依然對著那面窗戶,在重複那些不涉及他的靈魂和夢想的臨摹。那扇漆黑的窗戶,彼時,讓她覺得像極他倉皇無措中深黑的靈魂。可是她不會過去要他睡覺,他敏感而柔弱的心,他已經傷痕纍纍的自尊,她不能夠再去觸及了。生活的殘酷和沉重,給了他巨大的陰影。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還能不能愛他。他不停地問她會不會離開,然後就是沉默,他們的生活,就漸漸地沉寂下去了。

  於是她知道,很多的沉默,終歸是會換來她其實早有預想的結局。

  可是她的心裡,也許真的是愛他的吧。

  

  就這樣,忽然有一日,在沒有任何徵兆的一日,他消失了。

  

  她對自己說,也許只是他感到了寒冷,於是向溫暖的地方遷徙而去了吧。她心裡竟然沒有太多疼痛。她人生里的第一場愛情,就這樣無疾而終。她不知道他在哪裡,這樣大的陌生城市,他們沒有多少相見的幾率。她於是放棄。

  可是她的心裡,卻是依然想念他。她只是將心扉緊鎖,不去回憶,亦無心傷,多好。

  春季過去,炎熱的夏天像愛情一樣燃燒。那滿牆的畫,滿面的愛情昭然若揭,她有時候望著它們的時候會不小心地,就落下淚來。她對他說過,只要這些畫,這些愛,還在身邊,就是永遠不需要遷徙的家。可是,她卻真的想要自己只做遷徙的候鳥。沒有了溫暖,便不再流連。殘酷,若不施與,便只能去黯然承擔。

  秋天來的時候,她竟然開始產生幻覺。深夜醒來的時候,會看到他的身影,在客廳里默默作畫。她這才不得不承認,這個她今生宿命中唯一的男人,原來,她真的不是那樣輕易就可以縱容和接納他的離開的。她原來,還是在等他回來的。

  她坐在窗台上。外面是蔚藍的天空,深秋乾燥寒冷的風和帶著溫暖的陽光,她眯著眼睛,成群的大雁飛走了。她問自己,什麼時候才逃離這又一座已經荒寒的城市呢。這一次,她自嘲地笑,自己已經不再是遷徙的候鳥,等在寒冷的地方,等待,等待沒有未來的明天。

  

  這樣匆促間的消失和結束,對於開局如此完美的遊戲而言,未免可惜。

  

  深秋。她加班到很晚。在十字路口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咖啡,牛奶,可樂,果汁,剛做好的麵包和新鮮的水果之後,她走到了那條漆黑的小路。

  那盞昏黃的路燈又已壞了月余。深夜漆黑寂靜的城市,她面無表情地穿行。然後,她被一伙人,堵在了牆邊。只有一個男人,他的手上拿著刀。他獨自一人,站在人群的後面。

  那個男人的同夥喊著,每次你都不敢出手,真是窩囊,。這次是個女人…要是你還是沒出息的話,照樣分不到錢。

  話音未落那個男人撥開人群,漆黑的夜色中,他顫抖的雙手把刀抵到了她的脖子上。她感到了時光的回溯,或許命該如此吧。把東西都拿出來,不然就是死。那個男人威脅道。快點。他的聲音因為故意的壓低而更加充滿恐懼。

  然而,當她抬起頭來,用倔強而凜冽的目光直視面前兇惡的歹徒時,淚水終於流了出來。

  而他,卻在那驚慌的瞬間,失手將刀刃,深深地劃過了她的喉嚨。

  她的鮮血,泉水一樣湧出來。宿命,安排了如此的見面給他們。

  心裡,卻連怨恨都消失了。

  薔薇…他的聲音因為痛苦和恐懼而扭曲了,這樣的凄厲。為什麼,偏偏是你。

  荊棘,她卻只有微笑的表情,我終於,找到你了。她的血還在汩汩地流淌,跟隨這時光的輾轉和命運的洪流。他一把抱住她,她的血,在他的胸前,綻放大朵艷麗的玫瑰,他們愛情的盛宴,那一直掩藏於平安節制的生活背後洶湧的愛,終於,激烈地宣洩。這一刻他終於有機會問她,他說,薔薇,你後悔么。

  她的臉,因為過度失血而蒼白,神志也漸漸模糊。她只是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裡,荊棘,她的聲音那樣微弱,微弱地彷彿即刻將被黑暗吞噬。這樣,真好,她說,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在愛情和這無法更改的傷惶背後,只余落淚的理智。

  如果一切註定是被安排的遊戲,又有誰能拒絕接受。

  他抱著她穿越黑暗的弄堂,不理會身後的任何聲音。

  

  來到十字路口的時候,深夜急速行駛的車輛像流星一樣滑翔。他瘋狂地喊叫著,抱著她站在街頭,然後,終於一輛計程車在前面的車道停了下來。

  城市荒寒,在寒冬深陷的候鳥…

  他毫不理會信號燈的交迭。就這樣穿越車輛急行的街道。喇叭的尖叫和粗劣的髒話充斥著她已漸漸模糊了聽覺的空間。她的血,和他的淚,依然澆灌著他們的愛情。

  當候鳥放棄了遷徙,便已經接受了時光,施與的殘酷…

  他向那停下來的計程車趔趄著跑去,她在他的懷中,像被抽幹了水分的花朵,慢慢地,就要枯萎。這個時候,一輛疾馳的卡車從拐角飛奔而來,在他的面前,刺眼的車燈,忽然令他喪失了視覺的感受。

  冰雪,在城市的空地堆積,堆積…

  他們的愛情,在這一刻。時光的空洞和無常,反覆地更迭。

  這個嚴冬中的城市,候鳥們向著溫暖的方向遷徙,沒有誰會為誰等待。而他們,是停留於這荒寒時空的唯一…
晴耕雨讀,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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