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失蹤」 朝鮮會亂嗎？

　　9月3日，在平壤舉行的牡丹峰樂團新作音樂會現場，金正恩攜妻子出席觀看。這一天之後，這位年僅31歲的朝鮮最高領導人就從官方媒體的報道中神秘地消失了。

　　過去一個多月來，金正恩去哪了？韓聯社10月7日援引韓國國部防長韓民求的話說，從韓國情報部門處獲知金正恩目前身處平壤北部某處。金正恩治下的朝鮮，除了米老鼠、迷你裙和其夫人李雪主的名牌手包之外，實質性的改善少之又少。

　　而在金正恩神秘「失蹤」的一個多月里，朝鮮動作頻頻。9月27日，朝鮮外務相李洙墉在聯合國大會上拋出南北統一的方式應按照邦聯原則兩大體制共存。正當外界對這一聲明未及消化之時,10月4日，朝鮮二、三、四號人物組成的訪韓「三人組」出席仁川亞運會閉幕式，更是引發外界廣泛猜測。朝鮮政局是否有變？金正恩對政權掌控力是否出現鬆動？金正恩執政這兩年到底發生了哪些事？

　　「身體不適」抑或「政局有變」

　　自 9月3日與妻子李雪主一同在平壤觀看牡丹峰樂團新作音樂會以來，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已有一個多月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面。9月26日，朝鮮中央電視台在播放關於金正恩的紀錄片時，旁白說到「繁榮富裕要歸功於我們元帥的辛勤努力，儘管身體不適，他仍然像閃耀的火焰那樣，不斷照亮人民的道路」。

　　這是朝鮮自1948年建政以來官方第一次承認領導人生病，此前，雖然金日成和金正日兩代領導人在晚年都疾病纏身，但為了維持領導人的形象和體制的穩定，他們的病情從未向民眾透露過，以至於當他們去世的消息公布時，大部分朝鮮人都感覺是晴天霹靂。而這次公開承認金正恩「身體不適」，顯示朝鮮在這方面已不再公開避忌。但由於朝鮮官方沒有透露具體的病症和病情，仍然導致謠言四起。

　　有媒體報道稱，一名朝鮮前任反情報官員透露，金正恩已經不再控制國家，淪為傀儡領袖，真正握有實權的是曾直接向已故領袖金正日彙報的勞動黨組織部。

　　《英國電訊報》則引述朝鮮消息人士的話說，朝鮮在9月7日封鎖平壤，對進出平壤設下禁令，嚴格管制人員進出。這令外界猜測是否有人想對金正恩不利。

　　而韓國官方通訊社韓聯社則援引消息人士的話說，金正恩患有痛風，以及高尿酸血症、高脂血症、肥胖、高血壓和糖尿病等，而這些病，和他煙不離手、暴食暴飲的生活習慣有很大關係。特別是痛風，開始只是對走路有點影響，發展到最後就不能走路了，只要一動就劇烈疼痛。

　　這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今年7月和9月金正恩兩次在官方視察活動中一瘸一拐的情況。另有消息人士稱，金正恩乘坐的轎車最近常出現在高層人士的診療醫院「烽火醫院」，朝鮮已經邀請外國醫生入境診療。

　　上述消息目前還無法從其他來源得到證實，不過即便金正恩生病，朝鮮的政局目前看起來依然穩定，各項活動有條不紊，並沒有動亂的跡象。9月25日召開的第13屆最高人民會議第二次會議，人民軍總政治局長黃炳誓當選為國防委員會副委員長，取代崔龍海，成為朝鮮的「二號人物」，而這一人事調整是由金正恩提議的；10月1日，朝鮮外相李洙墉經北京前往莫斯科，和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舉行會談；10月4日，黃炳誓、崔龍海等人還出席了仁川亞運會的閉幕式；10月7日，朝鮮巡邏船越過邊界，和韓國爆發了短暫交火。

　　在朝鮮體制下，即便位極人臣，同樣是如螻蟻一般的弱者，朝不保夕，隨時都會遭到整肅和清洗。

　　種種跡象表明，金正恩依然大權在握，地位穩固。只是人們對金正恩的治國路線依然看不清楚。在2011年12月上台之後，人們本來指望年紀輕輕、有瑞士留學經歷的金正恩能為朝鮮帶來新氣象，但3年下來，金正恩治下的朝鮮，除了米老鼠、迷你裙和其夫人李雪主的名牌手包之外，實質性的改善少之又少。而在不斷誅殺老臣、排斥異己，以及通過核試驗挑戰國際社會上，金正恩與其父相比，可以說是變本加厲。只是一再卸掉左膀右臂，就永遠不會遇到反抗嗎？在國際社會已經厭倦了朝鮮反覆無常的本性、在朝鮮棄核問題上達成一致時，金正恩還能繼續玩過去的那套遊戲嗎？

　　「扶靈七將」所剩無幾

　　在 2011年12月28日舉行的金正日的葬禮上，共有8人扶靈，除了金正恩，還包括時任國防委員會副委員長張成澤、時任勞動黨中央委員會書記局書記金基南、時任勞動黨中央委員會書記局書記崔泰福，時任朝鮮人民軍總參謀長李英浩、時任人民武力部部長金永春、時任人民軍總政治局第一副局長金正閣、時任國家安全保衛部第一副部長禹東測，他們被認為是金正日留下的「顧命大臣」，被外界稱為「扶靈七將」。

　　而不到3年後的今天，除了金正恩本人安然無恙之外，張成澤於2013年12月被處決，李英浩於2012年10月被定性為反黨、反革命分子，金永春、金正閣、禹東測三人也已被免職，只有金基南和崔泰福暫時沒有受到影響。

　　而張成澤的落馬尤其讓人震驚。張身為金正恩的姑父，妻子是金正日的妹妹，本來是金氏家族的核心成員，官居國防委員會副委員長，位高權重，在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朝鮮社會，向這樣的近支血親下手是非常罕見的，因為同樣被定性為「反黨反革命」，李英浩也只是解職而已，張成澤卻在公開場合被逮捕處決，可見金正恩對其憎恨之深。

　　張成澤有如此下場，人們普遍相信這和他身為「攝政王」不夠恭順馴服有關。有分析人士稱，在朝鮮體制下，即便位極人臣，同樣是如螻蟻一般的弱者，朝不保夕，隨時都會遭到整肅和清洗。

　　而現在，幸運暫時降臨到黃炳誓的身上。金正日去世后，在朝鮮官方治喪委員會名單上，黃炳誓只排名第124位。時間進入2014年後，黃炳誓的職務得到了快速提升：2014年3月，他從勞動黨組織指導部副部長晉陞為第一副部長；4月15日的首屆飛行員大會上，人們發現黃炳誓佩戴的是大將軍銜；4月26日黃炳誓被授予次帥軍銜，成為朝鮮僅有的6名次帥之一；5月2日，朝鮮中央通訊社在報道五一節活動時介紹說「人民軍總政治局局長」黃炳誓發表了講話，這證明黃炳誓已取代了崔龍海的地位；9月25日，黃炳誓又擔任了朝鮮國防委員會副委員長。

　　黃炳誓是因何得到金正恩的青睞而扶搖直上的？其「二號人物」的身份會長期化、還是和崔龍海一樣只是過渡人物？人們還不得而知。不過頻繁換人，一方面顯示金正恩在使用權力時的隨心所欲，另一方面說明其在用人方面仍處於試錯的階段，政治經驗還不成熟。

　　金正恩治國尚處見習期

　　金氏父子從1948年開始統治朝鮮，迄今已經66年，幾代人生活在官方精心編織的「大救星」、「太陽」的話語體系中，人們已不知道還有其他的生活方式，很多人公開表達的效忠，有隨大流和恐懼的成分，也有真誠地相信自己的一切都是拜領導人所賜的成分，後者在當今世界是絕無僅有的。基於權力高度集中與民眾高度認同的權力生態體系，或許是金正恩治下高級官員可以被隨意挪動的基礎。

　　而金正恩上位的情況和金正日當時有所不同。金正日被扶上最高位置花了20多年的時間，先是在1970年代早期取代了父親的弟弟金英柱的地位，此外還要避免與金平日（他的後母金聖愛的長子）的正面交鋒，直到1984年8月，42歲的金正日才被確定為接班人。

　　在此過程中，金正日在多個部門經歷了歷練，對朝鮮方方面面的情況有比較充分的了解。而先後在萬景台革命學院、平壤南山高中、金日成綜合大學等國內學府學習的經歷，也讓他得以組建自己的親信集團。

　　而金正恩在很小時就被送到瑞士念書，沒有在朝鮮接受基礎教育，在朝鮮權力精英當中缺乏人脈，沒有機會結交同輩朋友，無從構築人際關係網路。被確立為接班人時只有26歲，正式接班也不到29歲，治國經驗非常缺乏。

　　而他之所以能成為太子，也不是和兩個哥哥全面競爭的結果，長兄金正男早已因為假護照事件失寵，而二哥金正雲性格軟弱，沒有「奪嫡」的意願。在這種情況下，金正恩雖然已經成為朝鮮最高領導人，但在治國上實際處於見習期，其用人理念和治國方略仍需要較長時間才能確立下來。

　　朝鮮外交騰挪空間有限

　　近 20年來，朝鮮一直將軍事活動作為外交上引起重視和謀取利益的王牌，發展彈道導彈和核武器就是最典型的表現。迄今為止，朝鮮分別在1998年8月31日、 2009年4月5日和2012年4月12日進行了三次以彈道導彈為基礎的衛星發射，均以失敗告終；另外，朝鮮還分別在2006年7月5日、2009年4月 29日和2013年2月12日進行了三次核試驗。這些活動都遭到了國際社會的譴責，並多次招致了聯合國安理會的經濟制裁，但朝鮮依然不改初衷。

　　金正日去世後日本媒體披露的遺囑也很能說明問題：「切記要一直發展並持有核武器、遠程飛彈和生化武器，這是維持朝鮮半島和平的方法，永遠不要放下武器。」朝鮮之所以對發展這類先進武器很執著，根本原因是看中了其巨大的毀滅性所帶來的以小博大效應。

　　朝鮮對中國越來越不尊重，很多重大舉措都自行其是，不和中國商量，出了問題卻指望中國擦屁股，稍不順心就給中國臉色看。

　　蘇聯解體之後，朝鮮頓失所依，來自莫斯科的援助和與東歐的貿易中斷，對朝鮮經濟打擊很大。更重要的是，西方在冷戰後開始倡導人權大於主權，奉行「新干涉主義」；到後來，朝鮮更成了美國眼裡的「流氓國家」和「邪惡軸心」。再加上伊拉克薩達姆政權倒台的示範效應，朝鮮惶惶不可終日。在此背景下，1994年爆發了第一次朝鮮核危機，「先軍政治」也在1995年被提了出來。

　　在「同志加兄弟」的口號之下，再加上地緣政治的考慮，中國在過去很長時間裡對朝鮮的倒行逆施採取了姑息的態度，任憑朝鮮明目張膽地以核試驗和發射導彈為要挾，對國際社會予取予奪，中國只是千篇一律地要求相關各國「保持冷靜和剋制」。

　　有觀察人士指出，朝鮮一邊和國際社會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一邊在大國的眼皮底下跨過了核門檻。而且，中國的容忍並沒有換來相應的回報，朝鮮對中國越來越不尊重，很多重大舉措都自行其是，不和中國商量，出了問題卻指望中國擦屁股，稍不順心就給中國臉色看。外界普遍認為，在這種情況下，中國朝野對朝鮮的耐心已經喪失殆盡。

　　新的領導層上任以來，對朝鮮的態度以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外長王毅警告「不允許在中國的家門口生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博鰲論壇開幕式上也點出「不能為一己之私把一個地區乃至世界搞亂」，普遍認為這些話都是針對朝鮮說的。2013年2月之後，中國開始嚴格執行安理會通過的對朝制裁決議案，多家銀行停止了對朝鮮的業務，中國對朝鮮的原油出口連續多月為零。

　　自上台以來，據說金正恩多次要求訪華，但都遭到了中國方面的拒絕，主要原因是朝鮮在棄核問題上沒有表現出誠意。而從過去半個月雙方互發國慶賀電的用語來看，也更多是在例行公事。

　　有分析認為，面對中國的冷淡，朝鮮試圖向美日示好。事實上，朝鮮一直希望甩開其他國家和美國直接談判，但由於朝鮮過去多次出爾反爾，已誠信盡失，美國不肯再上當；而日朝關係要服從美朝關係的大局，不可能單邊突破。顯然，朝鮮的騰挪空間已經被大大壓縮，正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要獲得急需的援助和承認，朝鮮就必須棄核；而一旦棄核，又失去了最大的談判砝碼，安全感勢必大大下降。棄還是不棄，相信朝鮮領導人還在反覆掂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