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到新世紀以來,台灣經濟不改低迷,大學生畢業后一職難求,薪資持續偏低,而同時物價(尤其是房價)一路上揚。這些都是青年人憤懣的重要來源。馬政權因此很容易地就變成了青年抒憤懣吐怨氣的直接對象。而此時,又由於港台兩地在「兩岸關係」上的某種結構模擬性,再加上港台兩地的「社運經驗」的相互串連,「香港化」的恐懼於是變成了一個很重要的催化劑。因此,雖然馬政權對中國大陸的政策向來是唯恐不足地謹小慎微,堅守政經分離與政冷經熱,但由於它「先天」的正當性脆弱,它很容易就被安排到一種想當然爾的故事框架:馬英九這個「中國特首」,違反民意,獨裁專制,支配國家機器,進行黑箱作業,出賣台灣利益,以逞其賣台狼子野心。於是,是可忍孰不可忍,Fuck the government、「自己的國家自己救」等口號一一浮現。
「太陽花學運」所爆發出的反中能量,有近期一系列事件作為其匯聚前導,其中特別重要的是那以反對「親中」資本旺旺集團在台的媒體併購案為名的「反媒體壟斷運動」(「反旺中」),目前學運的領導骨幹幾乎都是「反旺中」運動的要角。反旺中的一個著名標語就是夾戲謔、諷刺與恐懼的「你好大,我好怕」。幾乎在「反旺中」的同時,台灣學界(特別是社會學界)創造出一個「你好大我好怕」的學術版名詞──「中國因素」,對中國勢力透過政商產學媒滲透到台灣,支配腐蝕瓦解台灣的民主體制提出了麥卡錫式的恐怖預告,指認了台灣島內的「非台」(un-Taiwanese)因素。當然,這種恐懼感並非純然蹈虛,而是建築在中國崛起,而台灣的經濟走下坡的(尤其是被放大了的感覺)對比之上。這個預告不能說沒有它的某種表層合理性,特別是參照於香港在一國兩制之下的某些真實的市民困境,但是這個預告的「實質不合理」在於它重複冷戰話語,把「中國」妖魔化,使得一切關於兩岸的合作交往的討論都被懷疑──除非是與大陸的公知或維權者合作。這裡隱藏了弱勢法西斯對於捍衛「生存空間」(或「家園」)的一種絕望政治(politics of despa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