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教師的鐵飯碗——加州基礎教育教師終身制被判違憲

　　在美國這樣的資本主義國家，鐵飯碗聽起來是不可思議的，但它確實就在美國公立基礎教育系統中存在。美國公立學校（從幼稚園起到高中階段）的教師，除非觸犯法律，或者學校裁減（即使裁減也只能裁新進入系統的教師而不是根據能力），否則，受美國基礎教育終身職制度保護的教師們端的就是鐵飯碗。

　　6 月11日，加州洛杉磯高等法院法官裁決加州基礎教育教師終身制違憲。法官卓洛夫（Judge Rolf M Treu）指出，這些關於聘用和開除教師的法令，違反了憲法關於保障公平教育的原則，侵犯了學生享有平等教育的權利。在美國公校教師終身制飽受詬病的情況下，洛杉磯縣高等法院的這一裁決，不僅受到加州廣大學生和家長，教師工會組織的強烈關注，還引起美國其他各州的關注，可能會引起全國範圍的關於教師終身職制度的爭論和導致其發生改變。

　　

　　

終身職制度和美國教師工會的強大勢力，使得學區無法辭退不合格的教師。

　　美國大學里的終身教職或許眾所周知，但產生於20世紀初的基礎教育教職的終身制，國人知之甚少。大學終身教職的初衷是為了保護學術自由，使大學里的教授們可以不受可能丟失飯碗的影響而進行學術研究。基礎教育的教師終身職，初始也有類似的考慮。但與美國大學終身教授的高門檻不同，基礎教育教師獲得終身職則容易得多，以加州為例：十年前，加州公立中學教師需要4到6年取得終身教職，現在只要應聘2年，有的學區甚至只要1年半，再經過相應評估，便可終身任職。

　　終身職制度和美國教師工會的強大勢力，使得學區無法辭退不合格的教師，倘若有人想這麼做，就將要面臨聽證上訴等冗長的訴訟過程，以及昂貴的費用。根據資料顯示，加州曾經為了解僱一位教師，光律師費就花了３１萬２千美元。據統計，解僱一名不稱職教師的法律費用約20萬至50萬美元，花的都是納稅人的血汗錢。

　　6 月25日，加州州長布朗簽署了一項被視為是加快開除「狼師」（性侵和虐待學生的教師）和「毒師」（毒品犯罪的教師）的法案。法案規定，這些被開除的教師如果上訴，學區必須在6個月內舉行聽證，7個月內結束聽證，（請注意這已經是加快處理了）。2012年洛杉磯聯合學區米拉蒙特學校的一名教師涉嫌餵食學童精液而被捕，據媒體透露，學區當初在接到舉報時，為了打發走該教師，居然付4萬美元以換取其放棄上訴，可見沒有「加快」的開除給學區造成多大的負擔。連這樣道德敗壞的教師被開除都需要州長簽署法案才能「加快」進程，如果要解僱只涉及能力低下的教師，其困難程度可想而知。

　　即便是這樣一項加快開除違法教師的法案，還是教師工會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作出的讓步，而涉及教學不力的教師的解僱程序，工會仍然是寸步不讓。對洛杉磯高等法院做出的基礎教育教師終身制違憲的裁決，加州教師工會大開火力，強烈譴責這一裁決是對教師的攻擊，同時也是對學生的傷害。還有的教師工會成員認為，法官的這一裁決未經過徹底思考，僅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小部分教師，剝奪了數百萬教師的終身工作權利。可以預料，憤怒的教師工會肯定會上訴，也許最終會打到聯邦最高法院。

　　美國教育界過去一直信奉「教學方法在教育中起決定作用」的觀點。但是現在，越來越多的美國教育專家開始認識到，學校教育水平的高低和教師的素質密切相關，真正決定教育水平的，不是教學大綱、教育方式等，而是有能力執行的好教師。美國教師隊伍良莠不齊，但由於美國基礎教育教職終身制，由於教師工會的強大勢力，學區幾乎很難解僱不合格的教師，即使教師無法勝任工作，即使教師對學生完全不負責任，甚至滿身酒氣來上課，學區也無可奈何。於是很多不合格的教師被派往貧窮的學區或者少數族裔佔多數的學區，這一點在法庭上，連法官都認同。這樣的教師資源分配對學生來說是嚴重的不公平，侵犯了學生接受平等教育的權利。

　　

　　

如今在美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認為美國基礎教育水平的下降，和教師終身制以及教師工會勢力過大有關。

　　洛杉磯縣的這次訴訟由九名少數族裔和低收入家庭學生提出，支持他們的是矽谷創業家戴夫·威爾治設立的非牟利組織「學生為重」（Student Matter）。這個組織的宗旨是改革不合理的基礎教育終身職制度，淘汰不稱職的教師，以有能力的優秀教師取代之，使學生能夠儘可能地享受平等教育的權利。尤其是對那些沒有能力送孩子上私校和沒有能力在好學區買房租房的家庭來說，一名優秀的教師，很可能改變孩子未來的生活道路。但現實是，即使是在好學區，學生和家長對一些水平不佳的教師也是無計可施，受影響的只有學生，或者說是美國的未來。

　　如今在美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認為美國基礎教育水平的下降，和教師終身制以及教師工會勢力過大有關。國際經合組織（OECD）有一項旨在評估各個國家15歲學生的各項能力的測試，被稱為PISA，在這項每三年一次測試中，美國學生的排名不斷下降。2013年該組織公布的數據中，美國學生在閱讀方面僅排名24，數學能力排名36，不僅落後於包括中國上海、中國香港等亞洲國家和地區，還落後於其他數個西方工業化先進國家。美國總統奧巴馬，不止一次提到要對基礎教育進行改革，其中一個重要環節便是教師聘用制度的改革。然而，民主黨籍的奧巴馬總統深知工會的勢力之大，再說工會也是民主黨的大金主。

　　提起美國工會，人們常想起底特律汽車城的破產。美國勞工工會在歷史上曾經有過大發展時期，上世紀40年代羅斯福新政時期，更是勞工工會發展的黃金時期，之後，工會在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中越來越顯示出其負面的作用，美國汽車聯合工會在美國三大汽車公司瀕臨破產前後的表現便是一例。工會在發展過程中，獲得了巨大的政治權力，伴隨而來的是工會的腐敗和官僚化，由於種種原因，勞工工會一直走下坡路，然而公共部門的工會運動，卻更加彭勃發展。政府僱員，教師，警察，消防隊員，社會工作者等等，以工會的力量爭取推高工資福利和退休待遇，這種現象，已經引起了很多民眾的強烈不滿。

　　本文提到的教師工會便是其中具有很大勢力的公共部門工會之一。加州是民主黨勢力所在的州，加州有1042個學區，99%的學區都有教師工會，美國前聯邦教育部官員張曼君就曾提到，她在加州任教育委員的時候，曾在一次會議上質疑教師工會的勢力過大，當時就有教師工會的代表直接表示，如果再這樣堅持（質疑），下次選舉工會就會給好看。不言而喻，在美國的選舉政治中，工會的強大勢力，使得很多政治人物會因為選票而向教師工會低頭。

　　洛杉磯縣高等法院法官的裁決，打破基礎教育教師的鐵飯碗，教師工會自然不肯罷休，強硬表態要上訴到底。這場關於教師鐵飯碗的官司很有可能會一直打到聯邦最高法院，才能對美國基礎教育的教改產生深刻的、有歷史意義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