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楚：林治波與新指鹿為馬政治

2014-07-14

趙楚 戰略學者

關注中國大陸政治的觀察家可能注意到，最近中國高層發出的對外政策信號是相當柔和的。中國主席在韓國誠懇地表示要學習一切人類優秀文化成果，而在北京舉行的新一輪中美戰略與經濟年度對話會上，中國方面更表示中美要擴大共同利益基礎云云。照這些看來，已有國際分析認為，這是中國即將在新團隊領導下走向新的改革開放的象徵。然而，事情是不是這麼簡單呢？

按照中共一貫內外有別，外交內政各自一套話的傳統策略，要衡量這些表示開放改革的話的含金量，必須要聯繫其內部政治話語，在內外對照中和實際的內外政策施行中，判斷其真實的含義。

在內政方面，最近引發中國大陸知識分子極度不安的有兩件事，第一件是，中紀委駐中國社會科學院紀檢組組長張英偉公然在該院會議上指責社科院「受境外勢力滲透」 ，具體說，他指責社科院有四大問題：第一、有學者穿上學術的隱身衣，製造煙幕；第二，利用網際網路炮製跨國界的歪理；第三，每逢敏感時期，進行不法的勾連活動；第四，接受境外勢力點對點的滲透。這些指責一方面與反右和文革中對知識分子的抹黑如出一轍，同時，另一方面，按照現行法制，這些指控無疑等於在公開宣布被指責的研究人員為叛國罪嫌。

由黨的紀律檢查部門來對從事學術研究的人員進行政治罪指控，這已屬極不尋常，但猶有甚者。幾日後，監察部副部長姚增科更進一步說，對乾部考察將實行政治紀律，對於傳播「西方意識形態」的將一律開除。

人們知道，在中國現體制下，紀委本為超乎一般強力部門的超級警察機構，即社會開玩笑所比擬的錦衣衞詔獄，由這樣的部門頻頻對學術和思想領域表態，自然，很多知識分子感到新的類似反右與文革打擊臭老九的寒風已經來臨。可這還不是事情的全部。

在製造打擊和威脅知識分子的空氣同時，執政黨提拔了一大批人。在這些新被任用的人之中，一位叫林治波的甘肅幹部引起了最大輿論風波。從《人民日報》甘肅分社社長任上被選任到蘭州大學新聞學院擔任院長的林治波引起如此公憤是有原因的。因為這位從履歷看出身軍隊筆桿子系統的官媒地方分支領導早已因各種原因為社會所知，而這些著名的事情無不關係很負面的信息。

林治波曾撰寫和出版過《抗戰軍人之魂——張自忠將軍傳》，該書幾年前即為學界和有關歷史人物家屬揭露，包含重大學術不端行為，其內容含有為特定目的歪曲和生造歷史的劣跡。而且，這些行為還不是一般的學術誠信問題，而是林為了討好時任北京市政協領導的張自忠烈士某在世子女而進行。換言之，他人為捏造歷史是為了迎合某些現實人物的需要，是一種疑似潛規則式的捉筆代刀，以求私利的行為。這些揭露材料在網路流傳已久。本次考察和決定任用他的部門不可能完全無與聞。

但林近年更為公眾了解的則是他在社交網路時代的活躍表現。他以「愛國學者」自居，與薄王垮台後消失的新文革網站「烏有之鄉」關係匪淺，曾以烏有之鄉名義舉辦講座，而烏有之鄉的基本綱領非常清晰，他們支持薄王，將鄧小平的改革開放路線直斥為「資本主義復闢」和買辦賣國。在新浪微博上，林治波曾否認當代中國的大饑荒，是非常高調的新極左崇毛分子，即使在薄王被抓捕後，他依然公開在微博發言為薄王鳴不平。他所交遊者也多有對薄王一往情深的新極左干將。正是因為林治波這種新極左和新文革的基本立場，以及由此在公眾發言中展示的不學無術和霸道強梁做派，使得他的任命成為一個標誌性事件。

從紀委監察部門對學術界進行直接施壓和洞嚇，到林治波等人的高調任用，出掌新聞和媒體教育大權，人們看到了一種當局有意為之的超高壓政治作風，那就是，明知這些作為沒有道理，不合實際，甚至引發公憤，但為了顯示和鞏固專政權威，當局寧願選擇最能引發公眾義憤的方式來做事，以此挫敗社會希求政治變革和根本改變的信心。這與秦末趙高的指鹿為馬策略完全一樣，是一種危機意識下有意為之的新指鹿為馬政治。

值得注意的是，薄王垮台後，包括林治波在內，薄王時期為重慶新極左政治熱情背書和擔任網路吹鼓手的所有人都毫無收斂，官方不僅沒有追究他們與薄王勾結的政治問題，反而，他們大多數人搖身一變，又成了新一階段網路「意識形態鬥爭」的紅色代理人，他們繼續用文革式的手法在網路「抓漢奸」，揪鬥人，而他們攻擊和詆毀的對像大多正是當初最先站出來抵制薄王新文革政治路線的知識分子。這很能說明當初薄王的重慶小文革與當今最高政治路線之間的吻合。

網路時代興起的中國當代新極左是以正宗紅色政治傳人自居的，他們甚至認為自己是中國專政權力的正當性監護者，這種越左越革命的悠久專制基因在林治波這樣的基層幹部身上有很好的體現。作為專制官僚體制很中下層的成員，他們對上層權力的風向隨時窺探，以便進行政治投機。據林的網路資料，他還曾寫過歌頌鄧小平的大文章。可見，林一類人物，以及任用他的高層人士不是不知道何為鹿，何為馬，他們之所以指鹿為馬，與歷史上的趙高一樣，是為了在秦二世已經天下面前以最震撼的方式顛倒黑白，以顯示自己的權威。

在這樣的新指鹿為馬政治興起之際，要說中國大政會走向叫溫和與開放的方向，那隻能是癡人說夢。回到開頭所談的對外政策問題上來，則人們也可以合理地推知，對外的各種甜蜜的好話，無外乎歷史上《新華日報》慶祝美國獨立日社論一類的東西，那隻是出於現實需要而假裝誠懇地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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