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中越南海之爭:開發海洋油氣 中國不惜一戰

　　作者管清友是民生證券研究院副院長、首席宏觀研究員

　　近日，中越之間圍繞南海利益的紛爭愈演愈烈，大有不惜武力一戰之意，很多證據表明中國也不再投鼠忌器，開始加大對越南的震懾之力。從「981」鑽井平台的西沙部署到艦艇保護，中國正在逐步轉變過去一再忍讓的立場，開始以實際行動參與南海海域的秩序釐定，「擱置爭議，共同開發」又邁出重要一步。6月8日，外交部網站發表《「981」鑽井平台作業:越南的挑釁和中國的立場》文章，披露了越南對「981」鑽井平台作業的挑釁細節，並由此揭開了本輪中越之爭的導火索—— 「981」鑽井平台。

　　一、「981」鑽井平台打破了中越之間原有的一種平衡

　　「981」鑽井平台的全稱為「海洋石油 981深水半潛式鑽井平台」，由中海油全額投資，中海油服租賃並運營管理，於2008年4月28日開工建造，2012年5月9日正式在南海海域開鑽，平台擁有「6個世界首次」、「10個國內首次」技術成果，造價約60億人民幣，重3萬多噸，被形容為海洋工程的「航空母艦」和「流動國土」。

　　「981」鑽井平台標誌著中國海洋石油工業向深水戰略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平台不僅擁有巨大的經濟價值，政治戰略更不言而喻，從開工到開鑽一直受到中央領導的高度關注。2009年4月，胡錦濤在青島海工場地現場聽取了時任中海油董事長傅成玉關於「981」的彙報;2008年11月，溫家寶在上海考察大型企業期間專門參觀了該鑽井平台的模型;2012年5月的開鑽儀式，李克強發去賀電，希望持續提高海洋油氣資源勘探的開發能力，維護中國海洋資源權益。

　　「981」鑽井平台全面提高了中國獨立在海洋油氣勘探尤其是深海油氣勘探的能力，這實際上打破了中越之間原有的一種平衡，中國未來在南海、西沙的優勢會越來越明顯。另外，據中海油服的報告透露，海洋石油982、943、944三座鑽井平台的建造項目已經啟動。預計「海洋石油982」將於2016 年8月完工，「海洋石油943」、「海洋石油944」將於2015年9月和10月交付使用。

　　越南顯然感受到了危機，「出動包括武裝船隻在內的大批船隻，非法強力干擾中方作業」，採用的手段與二十年前的「萬安灘中越對峙事件」如出一轍。

　　二、「萬安灘中越對峙事件」導致中國的南沙開發停滯不前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美國從事石油勘探開發的克里斯通公司，推斷南海的萬安西盆地具有非常可觀的石油蘊藏量，計劃出資與資源所屬國聯合勘探開發。為了確定該片海域的所屬權，克里斯通公司邀請專家分別到馬尼拉、吉隆坡、科倫坡和夏威夷等世界多地的圖書館查閱資料，最後確認這片海域的主權屬於中國。

　　1992年5月8日，克里斯通與中海油簽訂了「『萬安北—21』石油開發合同」，共同勘探開發這片2.5萬平方公里的海域，合同很快獲得中國政府的批准進入實施階段，這是中國迄今為止在南沙海域唯一的一份石油合同。

　　按照以往中外此類合作的慣例，勘探階段由克里斯通公司獨立操作、獨立承擔風險和費用。1994年4月，克里斯通公司僱用中科院南海海洋研究所的勘探船，進入南沙「萬安北—21」區塊進行地震波勘探作業。然而，勘探船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突然遭到越南數艘炮艦和武裝漁船的騷擾和圍困，緊接著越南新聞媒體大肆炒作，宣稱美國克里斯通公司與中海油簽訂的合同「侵犯」了越南的「主權」，要求立即廢除合同。越南的「先發制人」的「文攻武略」很快使平靜的南海沸騰起來。

　　突如其來的意外使中方有點不知所措，鑒於多方情況的考慮，中方採取了剋制和忍讓的態度，在對峙三天三夜后，勘探船趁夜色悄悄撤出萬安灘。5月 19日，中海油新聞發言人在中國政府的授權下表示：經中國政府正式批准的「萬安北-21」石油合同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該合同區塊位於中國南沙群島海域範圍之內，本公司與簽約的美國公司有權在上述海域進行正常作業，對越南的無理阻撓及提出的無理要求表示完全不能接受。同時指出，中國政府的一貫立場是，在南沙爭議問題未解決之前，可以暫時擱置爭議，實現爭議雙方的共同開發。

　　但是，這一撤就是20年，合同至今尚無履行，中國的石油勘探活動也沒有再在南沙附近的海域出現過。而越南，已與十餘個國家的三十多家石油公司合作，在萬安盆地的十五個招標區上勘探作業，鑽井數十口，如今南海石油已成為越南國民經濟的第一大支柱產業。

　　三、我國的國防戰略已經由被動防禦轉向積極主動防禦

　　這一次，中國政府顯然是有備而來，不僅沒有「撤退」，而且不斷加大了保護「981」鑽井平台的力度。越南企圖在5月初「981」鑽井平台初入西沙、立足未穩之際予以阻擊的「故伎」未能重演。

　　有一個耐人尋味的細節，外交部網站發布的《「981」鑽井平台作業：越南的挑釁和中國的立場》文章中，分別提到了《聯合國憲章》、《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制止危及海上航行安全非法行為公約》和《制止危及大陸架固定平台安全非法行為議定書》等相關國際法，但隻字未提《南海各方行為宣言》。而《南海各方行為宣言》中的第四條明確寫到「以和平方式解決它們的領土和管轄權爭議，而不訴諸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中國突然避談《南海各方行為宣言》釋放的信號表明，中國的南海戰略已經發生轉變，我國的國防戰略已經由被動防禦轉向積極主動防禦。

　　四、美俄「新冷戰」，中俄「蜜月期」，中國迎來維護海洋權益的戰略機遇期

　　美俄進入「新冷戰」。隨著烏克蘭危機，特別是克里米亞加入俄羅斯，美國與俄羅斯之間的關係日漸緊張，軍演與反軍演、制裁與反制裁，針鋒相對，以牙還牙，頗有冷戰時期的味道。目前，雖然沒有直接引發戰爭的跡象，但美國等西方國家必定會調整對俄政策，加強對俄的抑制，美俄之間的對立和對抗將成為主要方面。

　　在這種情況下，美國需要重新部署全球戰略布局，調整「重返亞太」的節奏，再次「聚焦」歐洲;而作為反制措施，俄羅斯卻不得不向東看，借力亞洲彌補其在歐洲的「損失」。

　　如此，世界地緣政治將發生深刻變化，西方希望中國幫助解決危機，俄羅斯更迫切需要中國的支持。可以說，中國的立場直接決定這場美俄「新冷戰」的勝負。中國傾向西方，俄羅斯則無法承受西方的經濟制裁;中國傾向俄羅斯，西方的制裁效果將大打折扣，中國成為美俄之爭的重要平衡力量。

　　中俄迎來 「蜜月期」。5月，普京帶領俄羅斯工商業界精英前往中國上海，展開了中俄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雙邊會談，兩國元首還親臨中俄「海上協作— 2014」軍事演習現場。普京的高調來華，讓外界依稀想起多年前的中蘇「蜜月期」，中俄簽署的天然氣合作項目和購銷合同，更是被媒體形象的比喻為中俄「蜜月期」的「最佳證婚詞」。

　　隨著俄羅斯因為烏克蘭克里米亞危機、中國因為東海和南海爭端，兩國的合作已經不可避免。當前，兩國在國際上已經達到某種程度上的默契，一方有難時，另一方不會袖手旁觀，就如同兩國在安理會針對敘利亞問題均投了反對票;中國在安理會譴責克里米亞公投的投票中沒有投贊成票;俄羅斯反對非當事國干預南海領海爭端等等。

　　美俄的「新冷戰」鞏固了中俄的「蜜月期」，中國迎來新的發展戰略機遇期，這種戰略機遇期不僅僅是經濟發展的戰略機遇期，更是我們維護海洋權益、收復海洋失地、建設海洋強國的重要戰略機遇期。

　　五、中越兩國的國力和軍力對比懸殊

　　我們不妨對比一下目前中越兩國的國力和軍力情況。首先是國力情況（見表一），越南的各項指標基本相當於中國的一個中西部省份。根據 IMF2014年4月公布的2013年世界各國GDP排名情況，中國GDP為91814億美元，排名第二，越南GDP為1706億美元，排名第56位，尚低於中國雲南省的1890億美元，而雲南省2013年在中國31省市區的GDP排名僅為24名。越南的國土面積34.64萬平方公里，也略低於雲南省的 38.33萬平方公里。越南的人口近9000萬人，外匯儲備167.6億美元（2011年12月），而中國的外匯儲備高達39500億美元（2014年3 月）;越南的外債418.5億美元（2012年12月），佔GDP32%，而中國的外債7369億美元（2012年12月），僅佔GDP8.7%。

　　其次是軍力情況對比，鑒於當前中越兩國的可能衝突主要集中在海上，且兩國軍事力量相差懸殊，我們根據一些公開資料，比較中國和越南的海、空軍情況。（見表二，中國數據來自美國國防部《2014年中國軍力報告》，越南數據來自維基百科）越南海軍艦艇的噸位普遍不大，強調反艦火力，但防空火力非常薄弱，生存力差，除潛艇外均不適合大規模現代戰爭;越南空軍機型也較為陳舊，僅有36架三代戰機，難以完成其控制大片海域的意圖。

　　六、歷史上中方完勝中越兩次海戰

　　圍繞南海島嶼主權的爭奪，中越在1974年和1988年進行過兩次海戰，中方完勝。

　　1974年中越西沙海戰。1974年1月15日至18日，南越海軍的驅逐艦「陳慶瑜」號、「陳平重」號、「李常傑」號和護航艦「怒濤」號共4艘軍艦進入西沙永樂群島海域，對中國南海漁業公司的402號、407號漁輪施行圍追堵截，後向掛有中國國旗的甘泉島開炮射擊，打死打傷中國漁民和民兵多人。南海艦隊隨即派出掃雷艦10大隊的396、389號艦、獵潛艇73大隊的271、274號艇前往永樂群島海域巡邏，獵潛艇第74大隊的281、282艇前往永興島附近機動。從裝備上看，南越海軍的4艘艦，大的1770噸，小的650噸，總噸位為6000多噸，艦上共裝有127毫米以下口徑火包50門;而中國海軍與之直接對陣的4艘艦艇，最大的才570噸，比對方最小的還少80噸，最小的只有300噸，總噸位加起來不過1760噸，還不足對方最大的一艘艦的噸位，且艦艇僅裝備85毫米口徑火炮16門，其餘大部分還是雙管小口徑火炮。正是在這種雙方裝備實力懸殊的情況下，19日越方突然向我方轟擊，然而僅經過 13分鐘的激烈戰鬥，南越海軍已亂陣腳，最終「怒濤」號被擊沉。海戰結束后，中國軍隊乘勝發起登陸作戰，從南越軍隊手中奪回被佔三島。

　　1988年中越南沙海戰。1988年1月，中國海軍552編隊（護衛艦502、531、556）到達南沙群島，首次在永署礁上升起五星紅旗。越南當局發現我在南沙建立海洋觀測站后，開始阻撓我建站計劃，隨即中越海軍在礁盤上相互對峙了近一個月。此時，我海軍已集中包括驅逐艦和護衛艦在內的大小作戰艦船15 艘，實力相當雄厚。3月14日，赤瓜礁上，雙方在對峙過程中，越方士兵搶先開火，雙方開戰。這場驚心動魄的戰鬥，僅僅進行了不到28分鐘，中國海軍大獲全勝。此戰之後，南沙海域的越軍艦船莫不聞風而逃，赤瓜礁海戰勝利的震懾力可見一斑。自此，永暑礁海洋觀測站建站工程再無干擾，1988年8月順利完成。挾海戰勝利餘威，中國海軍隨後又接連收復東門、南薰、渚碧等三個島礁，在南沙群島總共切實控制六個島礁，使我海軍在南沙有了立足之地。

　　七、不拍不足以震懾，但中越之間發生全面戰爭可能性很小

　　有人認為中越之間的摩擦不可避免，這既是越南為自己拓展生存空間的戰略利益決定，也是中國面臨南海周邊國際環境迫切需要打開缺口的現實決定，既然對越戰爭遲早都要打，早打比晚打好，這是國際大環境與東亞小環境所決定的，不以我們的意志所轉移。

　　而且，從近期中國政府的表態來看，正在積極爭取國際和國內的輿論造勢，這與1979年的中越戰爭前的情景有點相似。當年的那場戰爭不僅保證了中國西南邊疆的穩定，維護了東南亞的和平局面，而且在國內也確定了鄧小平的領導定位，為國內的改革開放奠定了基礎。

　　如果中越發生戰爭，從兩國的實力看，中國取勝的問題不大，但國際輿論是否會出現有利於我們的一面?畢竟當前與1979年中越戰爭，美國「樂見其成」的情景已經有大有不同。美國雖無「安保條約」約束其參戰，但一定會在東南亞製造中國「以大欺小」的輿論，藉機煽動東盟國家，推動圍堵中國的弧形包圍圈。

　　同時，中越生戰爭對越南的打擊更大，兩次中越海戰，越南均慘敗，1979年的中越戰爭更使越南經濟崩潰。5月底，越南總理阮晉勇被問及越南是否會冒險在爭議水域開戰時說，永遠不會冒這種風險，越南曾承受過戰爭所帶來的無盡痛苦和巨大損失，越南將堅定捍衛本國領土主權，但絕不會訴諸武力，除非越南被迫採取自衛。值得注意，越南這次針對「981」鑽井平台的挑釁，除了覬覦南海石油，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轉移國內壓力。當前越南國內經濟狀況惡化、危機不斷，反對派越盟策劃「顏色革命」，越南政府正是藉此衝突煽動民族情緒，把國內矛盾轉移到國外，以壓制國內反動勢力。

　　中越南海問題涉及到雙方的權益戰略問題，未來圍繞南海利益的摩擦將會不斷出現。對於中國來說，我們仍需要一個穩定的國際外部環境促進國內的改革發展，「擱置爭議，共同開發」仍然是我們針對南海爭端的主要政策方針。18日，國務委員楊潔篪訪問越南，拜會越南最高領導人，體現了中國希望通過溝通妥善處理雙方海上對峙的誠意。但是，強硬的軍事後台和國際表態是對越南形成有效震懾的根本保障，如果越南對中國的強硬表態沒有收斂，中國就沒有在南海放棄軍事行動的理由，「先禮後兵」將是不得以的選擇。總之，從總體上看，中越之間發生全面戰爭的可能性很小，但檫槍走火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習總書記曾經在接受採訪時提到，拍桌子也是一種理性的選擇，在一些情況下，拍桌子比不拍桌子好，不拍不足以震懾，不拍不足以引起重視。針對中越的南海之爭，當前是我們應該「拍桌子」的時候了，不拍不足以震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