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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施的傳說、史實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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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盛頓人 發表於 2014-4-26 07:43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來源:中國西施文化研究中心 作者:顧希佳   添加時間:[2012-03-26 21:03:22]


【內容提要】近年來圍繞旅遊經濟開發,出現了一股「西施文化熱」,引發了「歷史上有沒有西施」、「西施出生地」等到問題的爭論。作者從傳說學出發,認為西施文化更多的是依據傳說而非史實,因此西施文化應從傳說角度來把握,傳說與歷史有別,一味糾纏史實真偽實屬毫無意義。對西施的旅遊經濟開發,傳說的內涵其實別有一番魅力。

【關鍵詞】西施傳說  史實  流變軌跡  旅遊開發

西施作為古代四大美女之一,在我國民間可謂家喻戶曉。歷代文人以西施為題材創作的詩詞、戲曲、小說,也蔚為大觀,尤其最近幾年,出現了一股不大不小的「西施熱」。據戲劇界人士稱:浙江、上海、江蘇、安徽、山西乃至台灣等地,近年來都有膾炙人口的西施戲上演。長篇小說創作方面,僅筆者見到的就有陳瑋君的《西施》和楊佩瑾的《浣紗王后》。而在西施故里的浙江諸暨,隨著西施殿的修復、開放,當地政府正準備大做文章,開發以「西施」為主題的旅遊經濟。彷彿一夜之間,各個方面突然關心起這位二千多年前的美人兒來了。

然而西施畢竟距離今天太遙遠了些,人們對她的認識難免就有種種分歧。且不說古代對她的褒貶不一,就說今天吧,也頗有些筆墨官司。先是浙江的諸暨、蕭山二地,為了奪「西施出生地」的名份爭得不亦樂乎;①接著又月:「歷史上真有西施嗎?」的爭論。②「西施」的話題無疑涉及諸多領域,這裡著重從傳說學的角度作些探討。

「西施之沉」及留下的懸念

典籍記載西施雖然不少,但這些記述大多離西施生活年代較遠。因此對這些記述人們在引用時都較審慎,因為所引很可能是傳聞,亦即民間傳說,而非嚴格的史實。現在我們從先秦、西漢間的一些典籍中鉤沉出一組記載。加以辨析:

西施病心而日顰其里,其里之醜人見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顰其里。其里之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走。彼知顰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惜乎!

——《莊子·外篇·天運》

是故比干之殪,其抗也;孟賁之殺,其勇也;西施之沉,其美也;吳起之裂,其事也。

——《墨子》卷一《親士》

毛嬙、西施,天下之美人也。

——《管子·小稱》三十三

故善毛嬙、西施之美,無益吾面。

——《韓非子·顯學篇》

今夫毛嬙、西施,天下之美人,若使之銜腐鼠,蒙蟲胃皮,衣豹裘,帶死蛇,則布衣韋帶之人過者,莫不左右睥睨而掩鼻。

——《淮南子·修務訓》

毛嬙、西施,天下之姣也。

——《文選·神女賦》注引《慎子》

西施自窺於井,不恃其美。

——《闕子》(《玉函山房輯佚書》)

故良馬非獨騏驥,利劍非唯幹將,美女非獨西施,忠臣非獨呂望。

——陸賈《新語》

上述文本,儘管有些文字給人感覺很模糊,似乎西施只是美人的泛稱而已。但是畢竟有幾則文字足以說明,西施是實有其人的。其中尤以《墨子》所述為最有力。墨子和西施幾乎同時代人,他的說法自然更具權威性。《墨子》這段文字所提到的比干、孟賁、吳起,都實有其人其事,由此推斷所說「西施之沉」,也當實有其人其事。又《莊子》所記「東施效顰」的寓言,從行文分析,所說的「西施」也是具體的人,而非泛指美人。

然而,作為歷史人物的西施,西漢以前的典籍中記載的實在太少了。上述文字,都只說西施之貌美而無一提到「西施復國」,於是使人不得不懷疑:後世人們津津樂道的「西施復國」,究竟是不是史實?

西施復國的文字記載是東漢初年才見諸於典籍的,下面我們還將專門討論。為什麼在西漢以前的典籍中,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沒有提到「西施復國」呢?

可以有兩種推測:一是當初確實有此史實,而這些古代作家都避而不提。這種可能性不大不必細說。另一種可能是當時本無西施復國的史實。倘若只是某一位古代作家筆下疏漏,我們或許還可以為他找出什麼借口來,但要是在這個時期里的典籍竟無一例外地作如是說,就很難找借口了。司馬遷《史記·越王勾踐世家》記勾踐復國史實甚詳盡,連「嘗膽」這一傳說都寫了進去,卻唯獨隻字不提西施,這也是值得我們思索的。

話又說回來,偏偏最具有權威性的《墨子》提到的「西施之沉」,留下了一個懸念。那麼她為什麼「沉」?據說是她太美了。難道天下的美女都要「沉」於江湖嗎?這恐怕說不通。或許她做了什麼非比尋常的事吧?那麼是什麼事呢?於是就有了種種猜想。

清代樸學大師孫詒讓的解釋是:

蘇云:「案《吳越春秋》逸篇云:『吳亡后,越浮西施於江,令隨鴟夷以終。』其言與此合,是吳亡西施亦死也。《墨子》書記當時事必有據,後世乃有五湖隨范蠡之說,誣矣。」詒讓案:「《吳越春秋》逸文,見楊慎《丹鉛錄》引《修文殿御覽》。」③

這算是後人諸多解釋的一種。因為《吳越春秋》面世,是東漢以降的事了。但是,《墨子》留下了一個引人注目的懸念,用茅盾的話來說: 「這就大有文章可做了。」④我們確實也在這以後的許多典籍中看到了後人由此做出來的大塊「文章」。或者說,後人了解西施,更多的是憑藉東漢以後的典籍資料(甚至是口碑)。

「西施復國」傳說在東漢定型

在有關西施的典籍記載中,《越絕書》是至關重要的。一般認為,此書為東漢初年會稽(今浙江紹興)人袁康、吳平所撰。也有人認為此書是戰國人寫的,袁、吳二人只是加以輯錄增刪而已。⑤但后一說還有待考證。

《越絕書》記西施,主要有二處:

美人宮,周五百九十步,陸門二、水門一。今北壇利里丘土城,勾踐所習教美女西施、鄭旦宮合也。女出於薴蘿山,欲獻於吳,自謂東垂僻陋,恐女樸鄙,故近大道居。去縣五里。(卷八「越絕外傳記地傳第十」)

越乃飾美女西施、鄭旦,使大夫種獻之於吳王,曰:「昔者,越王勾踐竊有天之遺西施、鄭旦,越邦洿下貧窮,不敢當,使下臣種再拜獻之大王。」吳王大悅。申胥諫曰:「不可,王勿受。……」吳王不聽,遂受其女,以申胥為不忠而殺之。(卷十二「越絕內經九術第十四」)

《越絕書》之後,又有《吳越春秋》面世。作者趙曄也是會稽人,生於東漢末年。學界一般認為他寫《吳越春秋》時曾參考《越絕書》,但有些段落則有所不同,不排斥他在前人載籍基礎上又吸收當時民間傳說,而使自己的文本更趨豐潤的可能性。《吳越春秋》卷九「勾踐陰謀外傳」有一段文字說西施,看得出是綜合了《越絕書》上述兩段文字后又加以潤飾而成,並沒有增添新的情節,且文字較長,故略而不錄。倒是《擁玉集》卷一四引《吳越春秋》,有一段文字為今本所不載,錄之於後:

西施,周時越之美女也,越王勾踐以獻吳王,吳王夫差甚愛幸之。西施曾在市,人慾見者乃輸金錢一文,方始得見。

還有一個值得重視的文本是《拾遺記》,一般認為是王嘉撰,蕭綺錄。王嘉是隴西安陽(今甘肅渭陽)人,後趙時隱居終南山,前秦苻堅屢召不仕,後秦時被姚萇殺害。蕭綺身世不詳,或以為是南朝梁時人。據此,《拾遺記》當成書於東晉。其卷三云:

越謀滅吳,蓄天下奇寶、美人、異味進於吳。得陰峰之瑤、古皇之驥、湘沅之。殺三牲以祈天地,殺龍蛇以祠山嶽。矯以江南億萬戶民,輸吳為佣保。越又有美女二人,一名夷光,二名修明(即西施、鄭旦之別名),以貢於吳。吳處以椒華之房,貫細珠為簾幌,朝下以蔽景,夕卷以待月。二人當軒並坐,理鏡靚妝於珠幌之內。竊窺者莫不動心驚魂,謂之神人。若雙鸞之在輕霧,止水之漾秋蕖。吳王妖惑忘政,乃越兵入國,乃抱二女以逃吳苑。越軍亂入,見二女在樹下,皆言神女,望而不敢侵。今吳城蛇門內有朽珠,尚為祠神女之處。初,越王入吳國,有丹烏夾王而飛,故勾踐之霸也,起望烏台,言丹烏之異也。

從上引述來看,《越絕書》《吳越春秋》所記比較接近史實,理由是所述都是可能發生的事。但也給人以疑惑:為什麼這兩段文字一直遲到東漢年間才出現呢?是不是還有什麼旁證?迄今為止,我們尚未讀到可以成為《越絕書》旁證的文字;《吳越春秋》本來就是參考《越絕書》寫成的,自然不可作為它的佐證了。這樣一來,把《越絕書》中這兩段文字理解為後人對前人事迹的一種傳說,是有所虛構,有所增飾,有所誇張以後的口頭文學,也就不無道理了。

至於《拾遺記》所述,從行文內容上可以看出,這裡已經增添了若干幻想色彩,它的傳說特徵就更加明顯了。

據此,筆者認為西施傳說到了東漢年間,才進入定型期。東漢至魏晉南北朝,《越絕書》《吳越春秋》《拾遺記》這三種典籍互為呼應,為後人提供了一個「西施復國」傳說,敘述清楚,完整而大致相同,其情節結構可以概括為:

1.越王勾踐為復國,覓美女西施、鄭旦,經訓練後進貢吳國,以迷惑吳王。

2.吳王夫差中計,寵愛西施、鄭旦。

3.越盛吳衰。越滅吳。

準確地說,應該是「勾踐復國」,而西施、鄭旦二女只是他復國的手段之一。前人對此早已有許多精闢議論,這裡不再重複。

但是,這時候的西施傳說還稍嫌簡略,缺乏種種細節,和我們耳熟能詳的西施傳說相去甚遠,和許多人心目中的西施形象也相去甚遠。

於是我們不得不沿著西施傳說的流變軌跡,去看一看:西施傳說是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方式,才變得如此絢麗多姿的?

西施傳說演進的幾條脈絡

西施傳說的漸趨豐滿,實在是唐宋以後的事情。一方面是民間口耳相傳,集體創作,產生了不少清新雋永的傳說故事;一方面則頻繁見諸於文人作品,除詩詞、筆記之外,小說、戲曲亦多以此為題材,敷衍生髮,競相搬演。

我們大致可從以下三方面去梳理:

其一,按照「西施復國」傳說情節的大致故事框架,人們作種種合理想象或附會,認定許多遺跡,並在每一處遺跡即興發出與之相關的傳說故事。比如:西施出生何處?父母是何等樣人?這在古代是至關重要的,必得弄清楚。於是就在西施故里命名了若干遺跡,併產生了西施出生的神奇傳說。西施浣紗,要有紀念地,東晉大書法家王羲之題字,浣紗石就此確定下來。西施從越國到吳國,是怎麼走的?一路之上,也就出現了不少與之相關的風物:嘉興的西施妝台、德清的馬回嶺……便令人有了無限遐想。到了吳國都城姑蘇,文章自然更得做足,於是在蘇州靈岩山一帶,館娃宮、西施洞、響檗廊、香水溪、脂粉塘、百花洲、錦帆涇等一連串地名也紛紛出現。甚至還出現了許多以西施命名的物產,諸如西施魚,西施舌、西施乳、西施藕、西施花、西施銀牙(茶)、西施豆腐(菜肴)、西施濮綢等,而且往往又有與之相應的傳說流布。



時代小人物. 但也有自己的思想,情感. 和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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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華盛頓人 發表於 2014-4-26 07:43 | 只看該作者
要注重指出的是,記載上述遺跡、物產以及與之相應的傳說的文本,其成書年代幾乎都在唐以後,如唐·陸廣微《吳地記》、唐·梁載言《十道支》、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宋·施宿《嘉泰會稽志》、宋·范成大《吳郡志》、宋·劉斧《翰府名談》、明·楊慎《丹鉛總錄》、明·王鏊《姑蘇志》、明·王章等《薴蘿西子志》、清·宣統《諸暨縣誌》等。有些傳說不見於上述文本,卻從文人詩詞中可見其一斑,而這些文人詩詞也幾乎都是唐以後人所作。這一事實說明,此類傳說的形成恐怕也不會太早。如果早就有這樣的遺跡、物產及其傳說,為何秦漢時期間竟會一概不見記載呢?只能認為:東漢以前的人們,還來不及這樣那樣的附會或解釋;只是在唐以後,隨著西施知名度的提高,隨著西施復國傳說的深入人心,廣為流布,人們逐漸意識到,僅有一個簡單的西施復國傳說是遠遠不夠的,於是他們才展開想象的翅膀,要作這樣那樣的附會或解釋。正是這樣一種文化心理的需求,導致了上述一大批傳說的應運而生。

還可以從西施結局的有爭議來說明這種現象。我們知道,在東漢人留下的文本中,關於西施的結局隻字不提,或語焉不詳。據前引《吳越春秋》逸文「吳亡后,越浮西施於江,令隨鴟夷以終。」就有些語焉不詳的味道。後人據此,竟引出兩種截然相反的解釋來:一說,「浮」即「沉」。「鷗夷」及夫差賜伍子胥死所用的革囊,伍子胥之死與西施有關,所以讓西施也裹在革囊里沉江而死。另一說,「浮」即浮江泛湖之意。范蠡去越,亦號鴟夷子,豈不是說西施隨范蠡泛五湖而去了嗎?⑥如果將上述二說當做史實來談論,則都覺得有些牽強,推測過多卻缺少旁證。但是如果將此二說看成是後人對西施傳說的發展(為了使之豐滿而作的必要加工),則順理成章,而且是各有千秋。說西施被害,有悲劇意味,如此美貌的弱女子,卻擔當起忍辱負重的復國重任,已經使人不勝同情;而一旦成功,卻又被自己人殘酷殺害,更見其悲壯。然而說西施倖免於難,有個愛情的歸宿,則符合許多人想要保護她的美好意願。作為文學創作(包括人民大眾的集體創作在內),西施結局出現歧異是正常的,不必強求一律,這也是傳說與史實的不同之處。

史實只允許發生一次,傳說卻可以不斷生髮。這種生髮對於人們認識西施,理解西施,對於豐富人們的文化生活,無疑是大有好處的。許多景觀,因為附會了西施的遺跡,便平添無限情趣,吸引力無數人流連忘返;不少物產,因為有著與西施相關的趣聞,竟身價百倍,格外受人青眯。用今天的話來說,這是一種無形資產,它之所以受人重視,是顯而易見的。這也是許多風物傳說形成的一個普遍規律。

不過,這種附會往往會過了頭,也就露出了破綻。不妨以唐·陸廣微《吳地記》為例,該書「語兒亭」條云:

縣南一百里,有語兒亭。勾踐令范蠡取西施以獻夫差。西施於路與西施潛通,三年始達於吳。遂生一子,至此亭,其子一歲,能言,因名語兒亭。

此條所指縣為「嘉興」。不難看出,這個傳說的可信性就太差了些。且不說人們感情上無法接受,會指責其玷污了英雄美人的名聲;就說范蠡送西施,三年才送到,勾踐能不管嗎?夫差會一點兒也不知道嗎?真是「天方夜譚」了。考語兒亭之由來,典籍另有說法:

御兒,今嘉興縣御兒鄉,亦曰語兒。勾踐伐吳,用御兒人涉江襲吳,勝之。

——明·田汝成《西湖遊覽志余》卷二十一

吳黃武六年,由拳西鄉,產兒能語。因詔為語兒鄉。

——清·譚吉瑰《鴛鴦湖棹歌》注引《萬善歷》

此三說相比,后二說似更可信些。當然,作為史實,還需作進一步考證,這不屬傳說學範疇。

其二,按照《越絕書》等典籍提供的「西施復國」文本記載,以及當時民間已經廣為流布的種種西施傳說,歷代文人以西施為題材進行文學創作,給後世留下了一大筆可貴的文學遺產。這種書面文學創作反過來又對後世西施傳說的發展產生了很大影響。

詩人吟詠,也以唐代為盛。他們或感嘆西施紅顏薄命;或以西施為越國的功臣、吳國的禍水;或為西施鳴不平,辨冤去誣。⑦其中尤以羅隱《西施》最為人稱道,詩云:「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⑧

而在戲曲舞台上,則以明·梁辰魚的傳奇《浣紗記》為影響最大,寫勾踐卧薪嘗膽,向吳王進獻西施以離間吳國君臣,終於滅吳。范蠡功成隱退,攜西施泛舟而去。京劇傳統劇目《西施》,由梅蘭芳編演,即大致據此。此外,漢劇、川劇、滇劇、秦腔、越劇、婺劇、黃梅戲、楚劇等劇種競相搬演,劇情各有千秋,不過總也沒有離開《浣紗記》所形成的基本框架。

章回體通俗小說有《東周列國志》,乃清代江寧(今南京)人蔡元放取馮夢龍《新列國志》略加增刪潤色並評語而成,其第八十一回「美人計吳宮寵西施,言語科子貢說列國」至八十三回「誅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王稱霸」,即為西施傳說之演義。該書述西施結局:越滅吳,勾踐攜西施歸;勾踐夫人潛使人將西施負以巨石,沉江中,與《浣紗記》不同。這兩個對後世頗有影響的俗文學作品,正好代表了西施傳說中處理西施結局的兩種不同觀點。

明清以降,小說、戲曲作家對西施傳說的濃郁興趣有增無減,競相改編再創作,作品實在不勝枚舉。直至最近的一二十年間,居然再度出現「西施熱」,可見西施傳說確有其特殊魅力。

其三,則是節外生枝。說後世文人因思慕西施美名,游薴蘿川,題詩西施石上,遂與西施之鬼魂幽會,引出一段艷遇。因為它述說的故事與「西施復國」相去甚遠,故稱其為「節外生枝」。

這類故事當是文人的遐想,在民間影響並不大。較典型的當推唐·范攄《雲溪友議》卷一的《西施石》。范攄是咸通年間人,生平不詳,自稱五雲溪人,並以此為書名。五雲溪為紹興若耶溪別名,一般認為他客居越中,故名。據此推測,《西施石》傳說在當年紹興一帶文人中大概還是頗有影響的。然而這個故事畢竟有文人尋花問柳的味道,有損人們心目中西施的美好形象,格調不高。後來在《虎丘山志》中,又記述了蕭思遇在虎丘山艷遇西施的一則故事,就已有鸚鵡學舌之嫌了。而到了清代,一位名叫陳楝的劇作家則更是變本加厲,寫了個雜劇《薴蘿夢》。說吳王夫差轉世為書生王軒,在西施浣紗石題詩,西施成仙後下凡與之會晤,結成再世姻緣。郭凝素羨慕王軒,也來石畔題詩,卻遇東施鬼魂與之糾纏。這一類故事自然是沒有生命力的。

由此可見,在唐以後的漫長歲月里,西施傳說得到了充分的發展。「這中間顯然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但總的來說,它的發展趨勢是健康的。西施傳說能如此深入人心,光彩照人,是經過了無數代人們的口耳相傳,集體創作;也包括了歷代文人的精心渲染,著力塑造,才使得它日趨豐滿的。」

幾點思考

其一,從西施傳說的流變軌跡大致可以看出,西施傳說在歷史上經歷了三個階段:一是先秦、西漢時的濫觴期,這個階段的典籍記載大多語焉不詳,只是說其容貌之美,而沒涉及「復國」情節;二是東漢、魏晉南北朝時的定型期,以《越絕書》為代表。記述了一則大致清楚而又稍顯簡略的「西施復國」故事;三是唐以後的發展期,西施傳說獲得了充分的發展,直至今天,依然方興未艾。這一個傳說的流變軌跡是符合傳說學的一般規律的。也就是說,歷史上的許多人物,在他們活著的時候,他們的事迹雖然很傑出,卻遠不如他們死後若干年以後的傳說,竟會如此感人肺腑,如此光彩照人。這是因為「傳說在根據一定的歷史事實反映社會生活的本質時,是經過了取捨、剪裁、虛構、誇張、渲染、幻想等藝術加工的。」⑨

其二,西施固然是個歷史人物,但她更是個傳說人物。今天人們心目中的西施事迹、西施形象、西施精神,主要依據傳說里的西施而非歷史上的西施。換言之,傳說里的西施和歷史上的西施是有區別的。歷史上的西施究竟是怎麼樣的?目前可以完全信賴的史料畢竟太少了。因此,憑藉距離西施生活時代甚遠的一些典籍資料來爭論歷史上的西施如何如何,是很困難的,往往會陷入誤區。反之,我們要討論傳說里的西施,卻又大量的材料可供選擇。

既然如此,那麼關於西施的出生地之類的爭辯,也就沒有多大意義了。比如,梁祝傳說膾炙人口,於是全國竟出現了梁祝讀書處5處、梁祝墳墓9處,遍布大江南北。⑩爛柯山也是個知名度頗高的傳說,除了浙江衢縣之外,載於各種方誌的爛柯山地望,就還有廣東肇慶、四川西昌、四川達縣等好幾處。只因為這兩個傳說的幻想色彩原本就很濃,人們往往姑妄言之,姑妄聽之,便少了許多爭辯。又比如被稱之中華民族始祖的一些人物的遺跡:女媧墓、黃帝陵、炎帝陵、大禹陵,又該怎樣去考辨呢?除非我們確實已經掌握了過硬的考古資料,否則也只能認為是傳說範疇的事情。

古往今來,只要出了名人,在他身後就會有人去為他附會,「認定」許多與之相應的遺跡,出生地、墓地,以及他使用過、居住過的種種風物,時間一長,真假難辨,要打筆墨官司實在不容易。而如果能理解為傳說,那麼這種筆墨官司不打也罷。

有關西施的遺跡和風物,也屬於這種情況。江浙一帶,如今有如此之多的西施遺跡,畫到地圖上,就產生了一個問題:當年西施從越到吳的路線究竟是怎麼走的?大概是為了解決這個難題吧,明間文學家陳瑋君在他的《西施》里另設「西施外傳」十回,說西施身邊的十名宮女被浩淼的太湖水沖向四面八方,他們並不知道西施已死,為了拯救西施,都冒用西施名諱,以自己的生命譜寫出一樁樁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並在各地留下了一處處令人神往的西施遺跡。在這裡,陳瑋君就像撒下了一張神妙的大網,一下子把散布在江蘇宜興、蘇州、吳江和浙江杭州、諸暨、蕭山、海寧、德清、安吉、嘉興、南潯……所有的西施遺跡及其軼聞都網羅進去,天衣無縫地編織進了他的作品之中。當然,這是文學創作,而不是歷史。

其三,西施傳說是我們祖先流傳給我們的一宗彌可珍貴的文化遺產。80年代以來,江浙一帶的民間文學工作者,尤其是諸暨的同行們,記錄、整理至今仍活在人們口耳間的西施傳說,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果。而如今人們所關心的,自然是如何利用這些西施遺跡、西施風物、西施傳說,來為開發地方旅遊經濟服務。在這一方面,江浙一帶的許多地方,尤其是西施故里諸暨,已經做了卓越有成效的工作。1997年10月在諸暨召開的西施旅遊文化研討會,就開得十分成功。誠然,也有一些人由於混淆了歷史與傳說的界限,往往使用傳說的材料去作歷史的爭辯,容易進入誤區。既然是為了推進旅遊,開發經濟,傳說不是一樣可以發揮它的文化功能的嗎?事實也正是如此,隨著對西施傳說的進一步採集、挖掘、整理、研究和進行文學藝術領域的再創作,西施傳說必將會在今天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中發揚光大,在今天的社會經濟領域裡也發揮出它的不可低估的功能。


(此文原載《民間文學論壇》199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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