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乾爹」橫行的年代

　　                                 作者 侯金亮

　　認乾爹也就是俗稱「拜乾親」，這是一個流行全國，橫跨幾千年的習俗。有人翻閱了中國五千年歷史，發現最早的乾爹當屬周文王，他的第1個兒子是伯邑考，第2個兒子就是後來的周武王姬發，由此到第99個都是親兒子，而第100個兒子則是個乾兒子，叫雷震子，長著副雷公臉，身上長著翅膀，專拿一條鐵棍打妖怪。當然，那有點神話傳說的味道。

　　但在民間，拜乾親一直是較為淳樸的，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也因地域、民族、文化的不同有所差異。譬如，在北京，乾爹、乾媽送給乾兒子、乾女兒的東西一定要有飯碗，筷子和一把長命鎖，另外，還要有一套小衣服，鞋襪、帽子、圍嘴和兜肚等；在杭州，小孩「拜乾親」卻有另一套風俗。他們所拜的乾親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魯迅先生文章中經常提到的「無常鬼」。

　　拜乾親的目的其實很單純，就是讓小孩順利健康的成長，其目的一是怕孩子嬌貴，不好生養，或是以前生子夭折，怕自己命中無子，借「拜乾親」消災免禍，保住孩子。為了讓孩子好養，「拜乾親」一般都喜歡認兒女較多或貧寒的人家做乾爹、乾娘，有的乾脆拜的是物。

　　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毛澤東拜石頭為「乾娘」了。毛的母親在生毛之前的兩個孩子都夭折了，為避免毛澤東的遭遇不測，將其送到外婆家去帶，並拜滴水洞後山龍潭圫里的一個長得像觀音的石頭為「石乾娘」，並給毛澤東取小名為「石三」。

　　而時下社會，「乾爹」被重新定義為：一般指男性。是可以送瑪莎拉蒂，可以給總經理職務，而且沒有任何訴求的人，系新時代的道德模範標兵。郭美美炫富讓「乾爹」變成網路熱詞，「乾爹」這個詞從未這麼火過。郭美美炫耀乾爹的偉大，把百年紅十字會的信譽砸的差不多了。至今，紅會在信譽問題上還沒有翻過身來。

　　歌手海生與音樂人陳偉打造寫實神曲《乾爹》，對乾爹這個社會話題進行了詮釋。歌詞是這樣的：給了你溫柔和體貼/給了你夢寐的一切/他的誘惑你無法拒絕/感情的天平已開始傾斜/你用你善意的謊言/掩蓋著你們的一切/在你眼神我已發現/當初的純真早已經不見/你說他只是你的乾爹/偶爾也給過你零花錢/他只是寂寞才找你聊天/並沒有超越友誼的界限/你說他只是你的乾爹/儘管你如此輕描淡寫/在你轉身的那一瞬間/我知道開弓就沒有回頭的箭。

　　這首歌柔美但含蓄，有人評論道，「但凡美麗的姑娘都有變成白雪公主的夢想，既然沒有那麼多白馬王子，那寧願選擇讓自己委屈的方向……正可謂，與其恨爹不成鋼，不如找個乾爹幫一幫。」乾爹似乎真的成為一些漂亮女孩的夢想的替代品。而揭開現實的瘡疤，他們都有一個物質上「乾癟」的親爹。

　　相比於《乾爹》這首歌曲，我更喜歡紀實的微電影《乾爹》，據說是獻給父親節的電影。這是一部反映現代都市裡年輕女孩心靈救贖的影片，導演何自強塑造了一個非常貼近現實一個角色北漂女小莫。誰要是不明白現代意義上的「乾爹」是啥意思，乾爹和乾女兒到底是啥關係，看看這部只有二十幾分鐘的微電影便會明白。

　　北漂女小莫是一個物質女，沉迷於紙醉金迷的生活，不能自拔。這樣的女孩在社會上太多了，有著極強的物慾，而家裡的親爹在物質上滿足不了，這年頭高富帥又太稀缺，於是退一步找了個老男人當乾爹，以滿足虛榮。

　　就如宣傳語所言，「每一個乾爹都是別人的父親，每一個父親都是一個男人，無論是無力還是嘶吼，最坑爹的是無謂的虛榮。」這部反映現實的電影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最打動人的不是小莫如何在追逐物質過程中醒悟，找到自己內心的歸屬，而是一個親爹對自己女兒無私的愛。電影中一個鏡頭，當一個親爹無意間看到自己女兒的「乾爹」給自己的女兒送的性感內衣時，那種傷心欲絕的樣子，最觸痛觀眾。

　　他對小莫說，「你還是再胖點好，現在太瘦了！女孩要懂得愛惜自己，別睡的太晚，對皮膚不好，別太吃辣的，酒最好還是別喝了……很多事要注意保護自己，爸爸畢竟更了解男人……」事實也證明了他的預言，小莫被「乾爹」出賣給了另外一個老男人，自己除了搞垮了的身體和憔悴的心，一無所獲。可是，並不是所有的物質女都像小莫那樣被親爹感動，幡然醒悟，一些仍舊在炫耀自己神奇的「乾爹」。

　　2012年3月，一名網路紅人周蕊emily在微博自曝乾爹從兩會百忙中抽取時間為其慶生，並附上一張兩人切蛋糕的圖片，迅速引起圍觀。她還發微博稱：「某小盆友說以後禁止我穿齊B小短裙」，同時又一個黑絲襪粗大腿的配圖。此微博一出，不僅齊B小短裙大火，隨後被廣大網民轉載、評論，成為熱門話題，其乾爹也很快被網友人肉。本想炫耀乾爹的神奇，熟料差點毀了乾爹的前途。

　　還有一個更威猛的乾爹。2012年11月份，北京微博賬戶「小白兒乖」的女子在上周四的21歲生日後，於微博上曬出乾爹贈送的「連體鈔票禮服」。她的配圖微博寫道，最開心的還是穿的這套據說價值20萬的「連體鈔票禮服」，是乾爹費盡心思託了關係給我買來的呢，在它的震懾下，我一櫥的CHANNEL、LV，都遜色了！

　　「連體鈔票禮服」的圖片更具視覺衝擊力，招來網友圍觀和媒體報道，相信早已殘破不堪，臭名運揚的「乾爹」這個詞，再次被網友拎出來奚落嘲諷了一番。這個不懂事的小女子再度將「乾爹」，放在了輿論的烤架上。此種炫富只不過徒增了笑料，但殺傷力也是極強的。「乾爹」由偏褒義，到中性，再到如今的貶義詼諧，幾經變遷。經過網媒和紙媒的傳播后，毀掉的不僅是「乾爹」這個詞，還加速了乾爹文化的式微，乃至消亡。

　　雖然，在如今認乾爹現象，並不稀罕。但往往摻雜了太多的利益交易，遠離了其文化內涵與意義。實際上，「乾爹」這個詞，本性淳樸，有著較深的文化淵源。「干」是上契的意思,指沒有血緣或婚姻關係，拜認的親屬，舊習俗還要通過某種儀式結為父子關係。而「乾爹」的衍變，某種意義上也折射了當前人際關係的複雜和多變。

　　按照傳統習俗，若拜某人為乾親，就相當於建立起了相應的親情倫理關係。作為其乾兒女就要盡孝道，而他們對自己的乾兒女也要盡到一份責任。而今隨著時代的變遷，拜乾親更像是建立利益共同體或滿足私慾的渠道。比如有兩個大家族為鞏固關係，讓自己的兒女拜對方為乾親，若此，則是將拜乾親當做利益結盟的通道。

　　而另一種盛行社會的拜乾爹，則有點讓人不齒了。現在拜乾親裡面摻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有些面容姣好，身材尚佳的女孩憑藉乾爹的神武，成功上位。拜乾爹日漸淪為一種「捷徑」，不需要努力和勤奮，只要長得好，憑藉自身的容貌資源就可以變現，獲取到優質資源。當然，一些有權有勢有錢的人其收乾女兒的用心也是路人皆知。

　　有些中年男人口中所說的「乾女兒」實際上就是情人，找個比自己女兒還小的女孩當情人，可能有些過意不去，對外也不好說。而將其收為乾女兒就會有諸多便利。可以名正言順地帶著乾女兒旅遊，可以送給乾女兒名車豪宅以俘獲其芳心……到如今，乾爹進化成了一塊很好用的「遮羞布」，打著乾爹的旗號可以行苟且之事。

　　乾爹文化傳承了幾千年，在這個時代被毀了。「乾爹」總是出事，讓那些發自內心想拜乾爹的人無所適從了。「乾爹」的被毀掉，與乾爹文化的被破壞，凸顯了這個社會較為齷齪的一面。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淡薄，冷漠，麻木，朝著個人原子型社會邁進。只要有利益，不擇手段，沒有底線，竟然誕生了「連體鈔票禮服」這樣的禮物，令人唏噓，其實也是一個註腳，用金錢包裹起來的人際關係，赤裸裸地炫耀了人性之丑。遺憾的是，那樸實的人際關係，距我們愈來愈遠……

　　不拜乾爹也就罷了，真要拜了，另一個麻煩事也就出來了。拜了乾爹后，乾爹和乾女兒就是乾親，形成一種倫理關係。倘若和自己的乾女兒上床那不就是一種亂倫嗎？堂堂正正收編為「二奶」頂多算個「不檢點」，社會輿論也是見怪不怪，要是亂倫，只能說那是對人倫的公然踐踏，用一個不太文明的比喻：異化的乾爹約等於禽獸。